又打听了一些有营养的或没营养的消息后,我回到灵堂的时候已经中午。
我和爷爷因为做法事,没有吃饭。那个田阿姨就端着饭碗跪坐在灵柩一旁,有点监视我的味道。
算算时间,三点不到就要驾着棺材往火葬场搬,那时尸体一烧,死无对证。
期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出去。
人多眼杂,我那个急啊。
时间慢慢的流失着。
“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把这些人都赶出去就好了,比如放火?”我马上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太坏了,这可是犯罪。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有未成年保护法这种东西。
就在这个想法被我摒弃掉一分钟后。
“厨房着火啦,快来人救火!”
外面谁喊了一声后,人声喧闹起来。
我脸色一变,朝门口一看,只见一团浓烟从后屋方向飘来,我的视线被大量人群遮挡,看不真切,耳边隐约听到“快烧到谷堆了”,人群发出声声尖叫。
这饭是别吃了,几乎所有人都去帮忙灭火,几个熊孩子在边上看热闹。
田阿姨犹豫了一下,他老公周红兵扛着水桶走过,见她还在端着碗,骂了句:“婆娘,吃个屁,快来帮忙。”
田阿姨看了眼我,我灵机一动,和爷爷说:“我们也去帮忙吧。”
爷爷大为赞同:“善。”
我们一走,田阿姨马上跟了出来。
人群各相奔走,场面很乱。
趁这机会,我往里面一挤,再几个腾挪后,就没人顾得上我了。
见时机差不多,我马上折返回灵堂,此时一个人也没有。
这场火简直太完美了,阿弥陀佛,小僧妄语了。
我屏息静气走到尸体前,心无杂念,由于过度紧张,喉咙发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伸出双手途中,接连看了外头三次,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摸到了!
隔着白纱我摸到了女尸的脸,冷冰冰的,犹如一团冷冰冰的生肉。
“不是木雕。”我眉头一皱。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触碰陌生人的尸体。
这一刻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问自己在干什么?仅仅为了一个猜测,居然对一具和自己毫无干系的尸体下手?
迟疑了片刻,马上摇了摇头,我认定的事情,一定要探索个究竟。
将头颅微微抬起来,找到纱布垫在下面的结,轻轻一碰就解开了。
深吸一口气,究竟会看到什么?
抱着疑问,我将白纱慢慢的掀开。
只见……
“你干嘛动我姐姐,放开!”小屁孩周斌忽然闯了进来,对我怒目而视。
我手一抖,白纱从指间上滑落。
“我……我……看看……”我吞吞吐吐。
周斌走过来,用白纱重新将尸体的脸遮起来,道:“我姐是个苦命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顿时羞的满脸通红,感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快走,不然我告诉妈妈了。”周斌瞪了我一眼。
我连连点头,如释重负,像贼一样溜出了灵堂。
穿过杂乱的人群,孤身一个人来到田埂上,夏天的热风吹在脸上,我愈加心烦意乱。
怎么会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根本就是照片本人啊,死者就是田金珍女儿。难道我猜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之前的种种猜测,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荒谬。
我蹲在田埂上,双手抱膝,失落到了极点。
昨晚的那个人头,难道真是一场逼真的梦?
我开始动摇。
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人站在我背后。
我以为是爷爷,转过头一看,一只黑手朝我额头拍了过来。
周红兵?
忽然间,我头晕脑胀,双腿发麻,怎么也站不起来。
意识渐渐不清楚。
周文斌面无表情,拉着我的手,我居然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走了,这个身体仿佛不是我的了。我心下大骇,可是又叫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这一刻,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一个令所有小孩噩梦般的名词出现在我脑海中。
人贩子!
我们这俗称拍小孩的。听说他们有一种特殊的麻药,只要朝你额头一拍,你就得乖乖的跟他走,此时此刻不就是这样吗?
我哭了出来。
周红兵把我带过田埂边上的一座桥,河边有一片树林,那些老树很高很密,对岸房子里的人根本看不到这头。再说那边是个人都忙着救火,哪有心思朝这边看。
只见树林里有一间破旧的小屋。
周红兵打开小屋的锁,把我带了进去。小屋里面很潮湿,霉味混杂着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看到墙边堆砌的化肥袋才知道,这里是周红兵的化肥仓库,我想起了那几个老女人说过,周红兵做大农户的,河对岸就是他包下的整块田。
只见周红兵推开数袋靠近墙角的化肥,地面上露出一块木板,打开木板,里面漆黑一片的洞眼。
我大惊失色,这里有个地窖!
周红兵将我引到洞边,嘿嘿冷笑。
洞内发出丝丝的冷气,还有血腥气。炎炎夏日,此处却让我浑身发抖。
漆黑的洞口犹如一只巨兽的大口,择人而噬。
周红兵绕到我身后,冰冷道:“我们无冤无仇,可惜你太多事了。”
说完,一脚将我踢进了洞里。
我叫不出来,身体空荡荡的,怕到了极点。
噗!
掉入地窖,好像压到了一摊烂肉上面,浑身湿哒哒的。
所幸地窖不深,我没有摔骨折,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上方有一条绳梯从洞口垂下来,暗道周红兵应该是通过这个进出地窖的吧。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周红兵把绳梯抽掉。
周红兵在上方居高临下的看了我最后一眼,我看不到他什么表情,但一定很狰狞,他把木板盖上了。
眼前一片漆黑。
我的心也随之黑了下去。
“不要!”我心底深处发出近乎绝望的惊呼。
漆黑中,只听到头顶的脚步声,以及周红兵挪动化肥袋发出的动静。那些沉重的化肥袋压在木板上面,犹如一块块石头压垮了我的神经和脆弱的底线。
我脑中一片空白。
前一刻还在人间,现在竟然被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底。
那时候我不过十多岁,哪里经历过这种境遇。
我怕哭了,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身体剧烈的颤抖,甚至痉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终于可以控制身体的移动。只是四肢很酸麻,应该是麻药开始减退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尝试往头顶跳。可惜除了空气什么也碰不到。
从掉下来的情形估摸着,地窖大概有四米高。
我无奈的吸了口气,浓烈的血腥气让我呛的难受。这时我才想起来身上都是粘粘的液体。
在鼻子下闻了下,我顿时瞳孔一缩,这是人血。
那地上那趟碎肉一样的东西……
怀着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的摸了几个。连着骨头切的,块状,有大有小。直到摸到一对酥软的……乳房!
我跳了起来。
窝草,这是一堆女人的碎尸。
救命啊!
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根本就是屠宰场。
我大喊大叫,可惜无济于事。既然周红兵敢把我关在这里,那这里的隔音效果一定好到爆。
爷爷,快来救我啊,以后我再也不埋怨你了,要我真出家当和尚也依你。
我心跳加速,虽然看不见,但知道这些尸块就在自己脚边,想想就打寒颤。
不能坐以待毙。
我咬紧牙关,既然头顶出不去,我干脆看看这地窖有没有其他的出口,虽然心里知道这可能性极低。
我尝试着朝四周摸去,脚底板一不小心就踩到一些尸块,这些东西有的已经腐烂,上面还有东西在动,我能感觉到这些是蛆虫,实在让我又恶心又心惊胆战。不过我却是知道了,这里的碎尸不单单一具。
大概走了五六步。
摸到了墙,是土墙。
我稍稍松了口气,能不能挖土逃出去?
然后沿着墙面走了一圈,逐渐心里有了数,这地窖面积大概在十平米左右。
“如果靠手挖,要多久挖通?”我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个声音回答了我:“两天,不过没用,晚上周红兵就会来结果了你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