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霏心上本无太大波动,母亲的担忧使得她眼眶也开始湿润,但她还是努力控制住眼泪,一边说话,一边后退几小步,抬起裙角福下身子朝叶青跪下叩首。
“快起来,楚贵妃这是折煞我了……你不要怪你父亲没有亲自来送你,他那人就是这样,不肯表现的丝毫关心,但是他的心还是记挂着你的。”
“嗯,我知道的,母亲,那我这就出发了,您替我向父亲说一声,多谢您和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如今,女儿定当竭尽所能,不会让您们失望的。”
楚雨霏抬手握住自己母亲温热的手掌,下意识捏紧,心下暗暗决意,母亲,这一世,我一定会等上后位,让您和父亲还有哥哥,一生无忧。
“楚贵人,时辰已到,还请上轿。”
公公尖细的提醒声打断了母女的依依不舍,楚雨霏松开母亲的手,笑得温婉尔雅,“母亲,女儿走了,您多多保重。”说罢,转身踏上轿子,钻进了轿内。
叶青带领一众家仆屈身跪拜,为首开口道,“恭送楚贵妃!”
轿内的楚雨霏听着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强忍住转身的欲望,最终还是忍不住微掀开帘布,回头瞥一眼母亲。
轿子渐行渐远,楚府的飞檐翘梁,红门金匾,门前的石狮子,还有叶青一行人,渐渐成为楚雨霏眼内的一抹虚影,道路两旁依稀能闻见蝉鸣,她忍不住抬眼望了望万里晴空。
进宫后,目光所及的只有那方寸的天空了,前世她经历了短暂的一生,囚禁在那牢笼’之中,甚至没机会再看一看这万里晴空,这一世她一定不能重蹈覆辙,她想。
……
此刻,后宫内,楚雨霏进宫一事,再度掀起一度不小的波澜。
‘啪!’
隔着老远就听到安宁宫内传出的碎瓷声,随之而来的是楚静秋的冲天怒火。
“楚雨霏进宫了?!终于来了,呵呵,终于来了!”
楚静秋怒极反笑,笑得满面阴狠,一旁伺候的紫鸢和刚刚提供消息的帧笛都被吓得站在一旁,一声也不敢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既然姐姐要来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不能‘怠慢’,帧笛,给我打听一下,楚贵人被分到了哪个居所。”
“是,娘娘,奴婢这就下去打听。”帧笛听到吩咐,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内。
楚静秋虽进宫不久,但是宫内无人不知,这个惠嫔,脾气大的很,仗着年轻貌美,皇帝宠爱,稍不如意就要大动肝火。
“娘娘,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小心您脸上才敷上的滋补容貌的脂粉,一切以皇上的宠爱为重啊,今晚皇上极有可能会来娘娘您这儿,娘娘要不要好生准备一番?”
紫鸢此人,最大优点就是,总能沉默站在一旁,看清楚事态局面,恰到好处的开口提醒楚静秋,不但不令人反感,反倒显示出她的谨慎明事理。
“对,紫鸢你说的没错,只要我能一直保持皇上的宠爱,还有谁敢来我这儿挑衅是非!不过得晚些再准备了,当下我得弄清楚我那姐姐有没有个好居所,呵呵……”
楚静秋变脸速度叫人看了不禁瞠目结舌,眼下,已然恢复心情,慵懒的躺靠在贵妃椅上,翘指摇着牡丹团扇,等着帧笛的消息。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而来是帧笛的回信,“回娘娘的话,奴婢都打听清楚了,皇后娘娘有意让楚贵人住在离皇上寝宫比较近的雅坤轩。”
“什么?!”听到帧笛回话的瞬间,楚静秋从榻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原本轻捏在手的团扇也咯噔一声跌落在了地面上。
“雅坤轩?!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她住到那儿去,那儿离皇上寝宫那么近,要是真那样,保不准皇上天天留宿于她那儿,那我不就完了吗!”
该死!楚静秋嘴上骂不够,心下骂的更狠,在楚府,因为自己是庶女而她嫡女,自己就处处受到排挤,什么好东西都让她占了去,如今入宫,自己正得圣宠,眼下又要面临着巨大危机,我不甘心!这皇后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过不去!
“紫鸢,帧笛,同本宫一起去雨馨殿瞧瞧,本宫倒要看看,她皇后这么做是什么个意思,走吧。”
楚静秋步子不急不徐,心下却是火急火燎,生怕在她之前,楚静秋已经入宫入住雅坤轩,那她可真的是要束手无策了。
没一盏茶功夫,楚静秋来到了雨馨殿宫门口,还没进去,便被皇后手下大太监拦住去路。
一身藏蓝色宫服的小李子,面上带着客气疏离的淡笑,“瞧这架势,惠嫔娘娘这是有急事要见我们皇后娘娘吗?容奴才进去禀报一声也不迟。”
“你……”楚静秋被拦的有些火大,但碍于皇后威严,还是咬牙忍住了,面色铁青的微微点头,“快去禀报吧。”
小李子转身往内殿走去,不消片刻,再度出现在楚静秋等人面前,边开口边弯腰伸手示意,“惠嫔娘娘,这边请。”
跟着小李子进入到内殿,楚静秋有些迫不及待,刚踏入大厅门口,抬眼便瞧见皇后娘娘着一身庄重常服端坐于正中红木雕花椅上,面上带着和煦的淡笑。
“惠嫔来了,这边坐,白雪,给惠嫔娘娘看茶。”
“皇后娘娘您这看上去面色红润且透亮,保养如此得宜,是不是有什么妙方,能否透露一二,让妹妹我也常驻容颜啊。”
楚静秋笑的狡黠,小步踱至下方座椅上,抬着娟帕掩面打趣。
“呵呵……”皇后叶赫婷也掩面轻笑了起来,因着数年来执掌凤印,坐镇后宫的缘由,本和楚静秋年纪相差无几的她看上去更显得稳重端庄。
叶赫婷不喜浓妆,她的妆容永远是淡雅却又不失端庄,一字长眉下一双如秋波般的桃花眼,琼鼻朱唇,永远带着一副淡然的笑面,不怒自威。
“惠嫔这嘴可真甜啊,不过,我想这大暑天的日子,惠嫔你特意跑到我宫中,不会单单为了问知此事吧?”
楚静秋见皇后主动开口,也不耐烦继续绕弯子,正准备开口说明来意,这边白雪端着茶盏上前来,叶赫婷便是先她一步开口,让她先饮了这解暑热的茶水,在开口也不迟。
饮完茶水,楚静秋干脆直接的开口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皇后娘娘,我今日特意前来是想要问问关于我长姐入宫一事。”
“哦?惠嫔所说的是楚贵人吗?怎么?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吗?”叶赫婷语气微挑,闲闲答话,心下却是早已经心知肚明的。
“我听闻皇后娘娘您将长姐的居所,定在雅坤轩?”
“嗯,不假。”叶赫婷微颔首。
楚静秋也不是个善茬,瞧见皇后娘娘对自己的话一副闲闲的回应模样,心下不由得生怨,看来你是真的要和我对着干了!哼,皇后娘娘?终有一天我要踩着你的身子坐上那凤座。
虽心下早讲叶赫婷骂的千穿百孔,但楚静秋明面上依旧是笑脸盈盈。
“是这样的,今日我来,是希望同皇后娘娘您对此事稍作变更,我长姐她打小就爱清静,不喜人多热闹之处,这雅坤轩委实有点儿热闹,长姐她怕是不喜的。”
“哦?是吗?你长姐她还有这等向好?如此说来,倒是本宫欠缺考虑了,本宫本想着,选秀那日皇上他亲自赐字于她,必定是留意了的,将她安置在皇上寝殿旁也是方便伺候皇上,如今说来倒是有些不妥当。”
“皇后娘娘一番心意,长姐她必定是感激的,只是,皇后您也是知道的,楚府内,后辈只我和长姐两人,如今双双入宫,因着我比长姐早进数日,想着能稍微照看到长姐一些,还望皇后娘娘您多多谅解……”
楚静秋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微弱,到最后细若游丝,更是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眼眶泛红,她忙抬起手上绣帕掩面抚泪。
看着眼前这般情形,叶赫婷开始有些不解,一早听闻这惠嫔因着是庶女身份,自小便处处低楚雨霏一等,如今进了宫,她应当是恨不得她长姐过的糟糕才是,可这语气和眼泪又是怎么回事儿?
叶赫婷微转头,同一旁一直沉默的成嬷嬷对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若着惠嫔只是在演戏,那可真不是个善茬,原以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只懂得嚣张蛮横,如今看来,却是不尽如此。
“惠嫔你这是哪里的话,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各宫各室的妹妹们自进宫起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本宫也自然是会尽力为之,惠嫔你果然不辜负皇上的疼爱,如此贤惠晓事,本宫自是体谅的。”
“谢……谢皇后娘娘体谅。”楚静秋渐渐止住啜泣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坐在上方的皇后娘娘。
“好了好了,惠嫔莫要哭了,弄花着这么精致的妆容,皇上见了也是心疼的,成嬷嬷,着人吩咐下去,将楚贵人的雅坤轩改成芍药居。”
芍药居?楚静秋听到皇后的安排,心下没来由的大喜,看来自己这一次演得还算到位,本来只是不希望楚雨霏住的离皇上太近,没想到皇后会把她安置在芍药居。
但凡宫中人,无一不知,那芍药居,原先是祺嫔主位的,说到这祺嫔,也算是个可怜的女人,入宫数年好不容易被提到嫔位上,却因为一场痨病衰竭而死。
自她死后,那芍药居就在没有人住进去过,虽然后来被重修,每日都有人固定的去清扫,但说起来,也算是个晦气的地方。
“不知惠嫔,对于本宫这个决定可还满意?”
叶赫婷一直保持着淡笑,一双眼睛却是犀利的看破下方楚静秋肚子里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