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牛今天斗叶子输了钱,心里本就不爽快,结果他那媳妇回来不说做饭,先是对他一通说。
“你上次到底咋说的,为啥那家山里人不要你大伯的宅子?”姚春娘沉着脸责问。
程二牛很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他家穷没钱。”
“我不是教你说可以先给二两。”
程二牛皱眉烦躁的挠挠头发:“二两倒是有,可人家出来还得添置东西。”
姚春娘被程二牛的烦躁不耐激出火性:“添东西?他们家空人搬出来二两够添,我看就是你不会办事!”
“你个婆娘家,时候到了不做饭,跟我缠啥?人家不买,我还能强卖不成。”说完犹自不舒服嚷道“那宅子碍着你啥咧,不行就把那几间破屋一扒,种地算咧。”
姚春娘吵到:“种地?生地能长啥,再说就你大伯那绝户,种地我也不舒服。”
“你会说人话不!你要看不顺眼白送人好了。”程二牛说完转身就走。
吃完后晌饭,桐叶趴在桌上算账,原本家里有六两多点银钱,宅子花了八百文,盖房子又花了将近一两,今天又花了一千六百五十八文。桌上的银钱数来数去就剩二两银子和六百二十七文钱。
郑二娘已经缝好褥子面,接着缝里子。一苗针在头上刮刮油看了桐叶一眼说:“剩的钱还多,你愁啥?”
桐叶叹口气把钱包起来放在炕柜里:“我是觉得我还是想的太简单,家里只有不到二两银子我就觉得能搬出来。”
“这有什么,想做就都能做,没钱有没钱的活法,饿不死咋都成。”郑二娘边说边缝。
桐叶一想还真是,盖不起土坯房,还搭不了草棚子?置不起被褥,草堆里也能暂时安身,没有锅碗一个瓦罐就能让全家人吃饭。只要有目标办法总能想出来。
桐叶笑的一脸明媚抱着郑二娘摇晃:“娘,你说的真对!”
“疯丫头,仔细娘手上有针呢。”郑二娘笑嗔。
桐叶振奋起精神:“我去给爹帮忙盘灶。”
“你爹一个人就行,你去碍手碍脚。”
“我照看虎头。”
“虎头躺得好好的,你别捣乱。”郑二娘头也不抬的说道。
“娘~你故意的!”桐叶撒娇。
‘扑哧’一声郑二娘笑了,“没事你歇会。”
桐叶眼睛一亮:“有事,我给虎头买了一块油布。”说完兴冲冲的从荒麻里翻出来。虎头躺在一块麻布上,下边垫着茅草。桐叶把他挪开,虎头还以为他姐跟他玩,咿咿呀呀兴奋得很。
可惜自己高兴的桐叶,完全没有猜到自家小弟寂寞的心。快手快脚铺好油布,再铺上麻布把他一放逗了几句,就提着篮子出门去了。
虎头等了等,又兴奋地支手支脚‘啊、啊’叫,结果还是没人来。虎头疑惑的东看西看,又耐心的等了等。……虎头等不下去了,小嘴一咧哭起来。
郑二娘无奈的笑着放下针线哄小儿子:“坏姐姐惹了咱们虎头又跑了,坏,娘骂她。”一边哄一边扬声:“石头,来看弟弟。”
小虎头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婴儿,有人搭理就行,一点也不挑。跟着石头也很开心。
桐叶家就在山脚,转身就能进山。日头已经不是很高,桐叶不敢走得太远,就在屋子附近的地方转转。挖点野菜,结果看到一片几棵高大的扫帚菜,眼睛一亮。这个回去扎起来能扫院子。
扫帚菜到这个时候已经快长老了,有大半人高,杆子比拇指还粗。挖菜的铲子自然是挖不断,桐叶用脚踹,使劲拽,剩下丝丝筋筋用铲子一点点铲断。折腾半天才弄下四五根,她笑容满面的拖着回家。
家里李有福已经盘好灶头,只等晾上两天就能做饭。
“爹,我找到扫帚菜,你忙完了给咱绑扫帚。”桐叶笑嘻嘻的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拖着比她大好些倍的扫帚菜回来。
李有福刚洗过手抬头说:“爹现在就弄。”
“灶台盘好了?”
“嗯”李有福点点头。
桐叶松手丢下扫帚菜,像小鸟似得跑进灶房。她爹虽然木讷,活却做的很好,半人高木头桩子外边,涂了厚厚一层泥。看起来干净齐整,头顶的草棚子整整齐齐,没有一根乱草。单锅独灶垒的端端正正,外边用细细的黄泥摸得光亮。
院子里蹲着的李有福,已经开始捋扫帚菜的叶子。屋里郑二娘缝好里子,开始缝褥子。石头和虎头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切都很祥和除了……
“我得去木匠家订案板,锅盖!”桐叶蹦进屋里翻钱“娘,应该你去才对吧。”
“你去,日头没多高,我得赶时间缝褥子。”郑二娘手下不停飞针走线。
桐叶路过院子,李有福停下手里的活计:“要不,爹和你去?”
“算了,我一个人去。”桐叶想了想说道,她只是觉得不管怎样,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孩子,当家的事大人出面才对。不过既然大人都忙,她去也说的过去。
周木匠住在村子东边,离桐叶家不算很远。桐叶揣着钱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找到周木匠。
“周叔,我们家想订案板,锅盖还有……”桐叶停下喘口气。
周木匠笑呵呵:“别急,先歇歇。你来定,你爹娘把尺寸说好没?”
“说好了,才搬家爹娘忙得很,让我来。”桐叶尽量喘匀气儿。
周木匠记下尺寸,问道:“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对了周叔我再要两个小板凳。”
太阳挨着西山的时候,漫天的轻云色彩绚烂。桐叶抱着两个小板凳回到家。
“你打哪带回的小板凳?”郑二娘稀奇的接过来问道。
小石头也要了一个,无师自通的放在院里当马骑。
桐叶看到炕上已经铺好了床褥,靛蓝和土黄色相间的格子粗布床单,铺的整整齐齐,上边睡了一个小虎头。新房子新床褥,看着就是舒服,不过她也没忘她娘问的话。
“我去定东西,顺道买了两个现成的。”
忙碌了一天,大地安静下来。当如勾的残月闪着银辉,嵌在墨蓝的天空时,就只剩下屋外草丛里的虫鸣。
屋里是绵长的呼吸声,这时节单盖一层麻布有点冷。不过这不是桐叶睡不着的原因,她用手摩挲身下的粗麻布床单,闻着屋子里清新的木草气息。
耳边终于不再传来时不时的狼吼,终于有个像样的地方住,桐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叶儿没睡着?”郑二娘悄声问。
桐叶转过头看着她娘:“娘也没睡?”
“是啊,山外边和山里区别太大了。”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是她以前无法想象的。
“娘,明天我和爹去卖柴,我想把那张皮子送给伯父。”
郑二娘心里有些不愿意,那是她娘给她的。不过听桐叶说过,人家帮过自己大忙。因此犹豫下也就答应了。
桐叶觉察到她娘的心思笑笑说:“娘,以后你就知道了,伯父不光是帮了咱家,他是咱家的恩人。”刚搬出山,她娘这几天又是山路又是激动,心思没定下来,桐叶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
后半夜李有福悄悄叫醒桐叶,父女两把自己盖的布,轻轻地加在郑二娘母子身上。两人收拾收拾再一次挑柴去鄠县。灶台还不能用,没有干粮可拿。桐叶背上水囊,带走家里所有的钱,和他爹上路。
秋夜已经有了凉意,更何况是后半夜。一出屋门桐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叶儿冷?要不再加件衣裳。”李有福关切的说。
衣裳?衣裳洗了还没干。不过桐叶没有那样说。她开口:“不了爹,走起来就热,白天更热。”
青石街的人基本都认识桐叶父女,今天看到柴担上的皮子,有几个感兴趣:“这皮子不错,卖不?”
桐叶笑着一一拒绝。
“哎,你那是獾皮?等下、等下。”
桐叶父女停下,回头看到一位身穿茧绸直裰的男子向他们招手。
“你扁担上的可是獾皮。”那男子和颜悦色的问道。
李有福点点头。
“你们卖吗,作价几何?”
李有福瞅瞅桐叶,桐叶笑着回答:“我们不卖。”说完要和她爹去找赵无垢夫妻。
“等等,我是听大夫说的此物,先下就需要不如我高价买?”
桐叶无奈的笑笑:“这位老爷,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去皮货店也能买到。何必……”
“怎么了?”赵无垢刚拐到青石街就看到桐叶父女,被人拦住。
桐叶听到他的声音高兴的转过来:“伯父!”
李有福也弯腰问好:“柴爷。”
赵无垢点点头迎上来冲茧绸男子揖手:“这位兄台?”
那男子抬手回礼:“我是看中这块皮子想买,他们不愿意。”说完又转身对桐叶说:“我出一千五百文怎样?”
“对不起,我们不卖,你还是去皮货行。”桐叶把皮子抱到怀里紧紧的,表明态度。
看那男子无奈离去,赵无垢问道:“你们不是都把皮子拿到县里卖?一千五很不少,别人收你的顶多七八百文。”
“桐叶脸上笑的阳光灿烂:“伯父我家搬出来了,以后我爹三天来送一次柴,行不行?”
赵无垢思索了一下:“那以后,你们给天香楼送,他们刚好三天要一担。”
桐叶笑眯眯的接着问:“伯父你现在回家不,我要去找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