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珣单腿盘着坐在炕上,一碗面吃不了两口,得得儿察言观色说,“少爷,不想吃面条
我让厨房再给你弄点别的?别庄什么都没有,新鲜菜够够的,要不然让出厨房做点菜饺子。”
柳珣可有可不有的点头,才睡醒都会有的食欲不振,“外头死了人,约束着下人都警醒点,不要出去。这附近是大姓人聚居,现在牌坊出了事肯定激愤,莫要去招惹是非。”
这处别庄是乔氏的陪嫁庄子,所以并不在勋贵皇庄聚集的别庄那块儿,虽也是好地,四周地主非富即贵,到底差那么一点。附近有一个大村落,居住的人以王姓为主,除了少许地主,其余都是附近别庄的佃农,平日里还是好好的,但若有什么涉及到宗族祠堂的事,平素乖巧听话的佃农挥舞着锄头来也是丝毫不含糊。
柳珣有心规避,倒是被人敲上门来,牌坊被辱,正是整个王姓人的大耻辱,必要找个水落石出,火把打起来,彻夜未眠,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就想到这边别庄今天来了新面孔,便上门来问问。
得得儿不曾出面,门房去应答的,村人要柳珣出去问清楚今天干什么了,门房瞪急了眼镜,“你们是疯了不成,今日来的是我家小主人,你要问去别地方问去,要是惹恼了我家小主人,有你们受的。”
“什么小主人也只是听说过,并没见过。从前也不曾来过,怎么今天偏偏来了,来了就发生这样的事,他总有嫌疑。”村人八九个人聚集在一起,面对曾经敬畏的高门大户好像也有勇气起来。
“我家小少爷,镇国公府上的公子,新科探花,天子亲赐字的翰林院柳大人,他的真容岂是你们能轻易见的。”门房说,“今日柳大人是应吴王邀约去郊外猎场,偶感不适才回来别庄休息,你们快走,别扰了我家少爷清修。”
“今天可是来了两个人,总不能都是柳大人,便让那个出来问个清楚。”村人叫嚷说,“你若是行的正,为什么不来说个清楚,我们也不闹事,就要图个明白。”
得得儿见说了半天也没给了结就过来看个究竟,见众村人胁迫姿态很不满,便直说,“哥们行的正坐的直,事无不可与人言,但咱也是有出身的人,你说就说,哥儿的脸面往哪搁。”说罢让人把大门关上,懒得和他们多嘴。
得得儿让人在大门后面抵上木头,门外的村人也不肯善罢甘休,大门锤的轰隆隆响,上下舞着火把,让别庄里的人出来说个清楚。柳珣吃了几个饺子后觉得清淡,又想吃放了厚厚肉片的辣汤面,等面上桌的时候柳珣看着从外进来的得得儿,“我怎么觉得你出去一趟,这敲门的声音更响了?”他在院子是在内院,但是别庄房子少建的墙矮,深夜中声音传的特别远。
“几个不知所谓的。”得得儿说,“少爷你安心吃,吃完休息,明个儿一早我先回城里叫了人来接你。”
“还让人把门堵了,你可真能干啊。”柳珣说,语气中并无紧张,“论贴心你是一等一,轮对外处事你还得跟得宝多学习学习。”
敲门声持续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止了,片刻后门房急冲冲跑来在门口说,“少爷,刚才外头来了个官,把村人劝散了,还隔着门缝跟我说了几句,让我别担心。”
柳珣翘着二郎腿斜躺在炕上看话本,嘴里含着糖,这么接地气的动作,就算柳珣长得好看也不得不承认,这动作看起来毫无气质。
得得儿守在门口,不让别人看见自家少爷如此随性的举止。得得儿问门房知道是哪个大人不,“这么晚的天,总不能是城里的官还出来了?”
“听着耳生,或许是城里的官。拿不准。”门房说,“这王家村还有几个在城里有门路的,这死了人,许是托关系进去报了官。”
得得儿看看天上的月亮,“这半夜三更的,哪来的通天的关系啊。”
再半个时辰后,柳珣已经换了一盘糖了,得得儿坐在门槛上已经眯着眼睛入睡了,门房又扎呼呼来了,“刚才那大人又过来了,这深更半夜的想在咱们这借宿一宿。”
“谁啊?”得得儿说。
“说是京兆尹府的少尹,杨峤杨大人。”门房说。
得得儿睡意全无,“你说谁?可问清楚了,是今科状元的杨峤杨大人?”
门房懵。“叫杨峤的大人有很多个吗?”
得得儿见状干脆自己去大门口,辛苦挪开堵门的木柱,“真是杨大人。”
杨峤见到得得儿也有些惊讶,“这是柳家的别院?”
“这是我家太太的陪院,挨着温泉山,每年冬天产些蔬菜。”得得儿说,连忙引他们进去,杨峤问他,“你家少爷也在?”
“在的。”得得儿说。说完后得得儿才后知后觉的认识道,少爷好像在和杨大人闹别扭。
杨峤想要见柳珣当面道谢,得得儿在门口通报,“少爷,杨峤杨大人来了。”
“他来做什么?”柳珣停止自然摇晃的二郎腿问。
“是来处理前头王村祠堂的命案。”得得儿说。
“哦。”柳珣说。“那来就来呗。”
得得儿无法,说“杨大人想在咱这借宿一晚。”
“借呗。”柳珣说。
“杨大人想亲自见面和你道谢。”得得儿说。
“啊,不用,我睡了。”柳珣理直气壮的说。
得得儿回头对听完全程的杨峤笑笑表示歉意,杨峤笑笑,“既然柳大人睡了就不打扰了,劳烦你带路吧。”
得得儿把他们安置在客院,热情周到,还准备了宵夜,杨峤问这么晚厨上还热着灶,得得儿说少爷白天睡了觉晚上吃饭吃的晚,所以厨上还热着,得得儿好奇的问杨峤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是牌坊下死了人,大人担心事情失去控制,引起民乱,便让我来看个大概。”杨峤说。
青袖补充说,“府尹大人的妻子往上数正好是这王家上出来的,原本是有人托关系进城让夫人做主的,言说是另外一个村子做的事,大人怕惹出大事,便让我家大人跟着倒夜香的车一起出城了。”
“我的个乖乖,杨大人在京兆尹也不容易呢。”得得儿感慨说,“我让人送几桶热水过来,杨大人泡泡澡解解乏。”
得得儿回去和柳珣说杨大人的不容易,柳珣把书一扔,“哎呀,好困,我睡了。”
一心感慨的得得儿立马出戏,“少爷,漱口了再睡。”
“不漱。”柳珣特别高傲的说。
“不行,少爷你晚上吃了那么多糖,不漱口该牙疼了。”得得儿说。
柳珣第二天一早骑马回城上朝当值,下值后回家吃一顿饭,骑着马又回了别院,杨峤此刻并不在,柳珣下马平息一下呼吸,装没事人散步一样,往王家村走去。
“我家女儿清清白白嫁到你家,这还不到一个月就不清不楚的死了如今还把脏水往我死去的女儿身上泼,王建人,你欺人太甚。”还没走到祠堂呢就看到祠堂外里外围了三圈,里头一个尖厉女声说。
“若不是你这蠢妇人教的好女儿,好端端过着日子怎么会在祠堂牌坊前吊死,这不是坏我们王家的风水。庚帖嫁妆你都拉回去,你们卢家派人来给我们清了这牌坊,再重建起来。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一个中年声音说。
“你也说好端端过日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死去,我只恨当时合婚的媒婆欺上瞒下,收银子不办人事,没算出来这王家是会吃人的黑坑,无缘无故没了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女子哭天抢地。
关系两家姑娘以后的名声,两边人都吵的不可开交,寸步不让。柳珣望一圈没见着杨峤认,想着他是不是窝在哪研究尸体,再往外找一点,果然在祠堂边上搭了一个简易的草棚子,杨峤和青袖穿着粗布大马褂在那。
柳珣东张西望看一下,非常自然就像散步走错方向了往草棚走去。躺在台子上的尸体是位非常年轻的妇人,不知道说妇人合不合适,虽然穿着红嫁衣,但是面容稚嫩只是一个正当花期的小姑娘。
回想一下刚才顺便听一耳朵的八卦,这还是位新婚才一个月的新嫁娘,真是可惜。
柳珣不由自主的叹气可惜。
杨峤发觉他来了,也只一点头示意,对记录的青竹说,“除颈部溢痕外,两边手臂都有被用力抓握的痕迹,脚后跟也有被拖曳的痕迹,排除自杀,排除牌坊是第一案发地。”
“去查探下,死者可有什么感情纠纷。”杨峤说。
青竹应是,顺便把记录的纸币塞给柳珣,一弯腰行礼后跑了,柳珣看着手里的纸笔不解,杨峤看他一眼,“在我验尸的时候把我说的话都写下来。”
“哦。”柳珣闻言在纸上开始写字,杨峤看一眼,无语失笑,“这一句可以不用写。”
“哦。”柳珣看他,“我故意的,试试纸笔好不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