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祖辈当年就是从北地迁到了竹溪村,所以秦家在村里的老宅内里也是相同样式的四合院。
竹溪村里地大,老宅院子当年盖得更宽敞,前后有两进,前院后院大大小小八间房。只是因为村里不流行倒座门房,所以秦家祖辈盖房子的时候选择了与竹溪村本地相似的单重大门。
新租的这处民宅有上百年的时间里都是手磨豆腐坊,最早的豆腐坊主人把这一进院子改造过,大门一进来就是宽敞的中庭,两边的厢房都很窄。为了让厨房空间更大,连正房都辟出了一小半,挪过墙壁合到了厨房的区域里。
水井就在院子西南角的葡萄架下面,怕出意外,井上常年盖着木制的大井盖。
正对着葡萄架的另一边有一株石榴树,此时叶子已经全部落光了,只有一个鸟巢孤零零地窝在光秃秃的枝桠上。
小夏夏找了半天都没在那个鸟窝里发现鸟儿,心想小鸟是不是出去玩了,都不乖,家都不回来。
她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突然在大门旁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盖着布布的怪东西。
咦,这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是什么啊?
小夏夏用她胖嘟嘟的肉手手掀开了“怪东西”上面盖着的灰布,疑惑地上下打量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家伙。
它长得好奇怪啊,有两个大大的轮子,全身黑漆漆的。
夏夏好奇地上手摸了摸,手碰到的地方都凉凉的,好冰。
缩在透明盒子里、最近一直迷迷糊糊的大夏夏一看到眼前熟悉的东西,眼睛都亮了起来,立马精神了。
是二八大杠!
一看到这辆样式熟悉的自行车,大夏夏被锁在迷雾中的记忆立时被激活了。
她曾经坐在车杠上和一个人迎风驰骋,身后温暖的后背有着太阳晒过青草的味道。那气息很淡,闻着让人十分安心。
载着她的人总是不爱说话,只是一直专心地蹬着车轮,时不时会轻轻地用手扶一下她歪歪扭扭的身子。
那时她总是开心地喊着“哥哥,快点快点,咱们要被阿洋超过了!”
哥哥?
为什么她会有一个哥哥呢?哥哥到底是谁呀?
一想这个问题,大夏夏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一阵无法控制的心悸之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身双魂,大夏夏的异常也影响到了小夏夏。
春妮姐姐正在草坪上陪着兔子米糕玩,一转头就发现夏夏正对着门边的一个大铁家伙发呆。
春妮没多想,以为妹妹是见了陌生东西迷茫了,便走了过去轻轻摸了摸夏夏细软软的头发,边问道:
“夏夏,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布吉道啊……姐姐,你吉道不哟?”
夏夏摇了摇小脑袋,瞪着圆溜溜的杏眼等着姐姐给她解惑。
一直注意着孩子们的两位老爷子见了,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小娃娃介绍家里的“新成员”凤凰牌二十八寸自行车,还满口答应着等家里收拾好了就带着妮儿和夏夏学车,也不管她俩还没有车座高呢。
近一个小时后,秦家三兄弟扛着大包小包从邮政所回来了;家里这边也在姜爱娟和赵江兰两位家务能手的利落收拾下焕然一新,就等着布置铺盖家什了。
北方天寒,冬天多睡炕,秦家租住的这个四合院也不例外。
正房和东西厢房都盘了长炕。
两边缩窄过的厢房因为房内空间有限,除了火炕外也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只够再摆个柜子、椅子的;正房相对宽敞一些,地下多摆个吃饭的圆桌还是没问题的。
这也是一家人进门之后商量好的。他们毕竟在竹溪村土生土长,不习惯像北地居民一样在炕桌上吃饭,看了院子的格局后,便定下到时候在正房吃饭,白天正房当作堂屋来用。
四合院向来以正房为尊,所以几个房间如何分配也容易,一家人简单通过气就定下来了。
孙良、吴向东两位长辈住正房,秦家老三秦望荣也与老人们一块住。
和竹溪村时一样,东厢还是老大秦望明一房三口住,西厢则是夏夏和爸爸妈妈住。
秦家三兄弟三房人没有分家,在村里时家用都是秦望明和秦望平两房人出。
到了丰都后,因为家里的两位老爷子非常坚持,便改作由秦家大房、二房、三房(老爷子代出)、孙老爷子、吴老爷子五方人一起分摊房租和家用。
除了已经支付给原房主的720块一年房租外,每一方各先拿出100块作为公中花销,由秦大嫂姜爱娟掌家用细务,公中钱用完后各方再补。
虽然账面上看着大家要各出各的,好像冷冰冰地没有人情味,也有点不像一家人的相处方式。但正像两位经历了大半辈子风雨的老人劝说家人的话,古人云“亲兄弟明算账”,把最易起矛盾的事情扯清了,反而不容易在往后长久的时间里积累怨言和纷争。
寄过来的邮包里东西不少,四季衣物、铺盖被褥、供一家消耗三个月的米粮干货、秦望平和老爷子笨重的木工工具……走的是最便宜的普运,老爷子们到丰都没多久就从安阳镇上寄了出来,过了近一个月才到,恰好赶上了秦家两兄弟进城。
趁着天还没黑,一家人赶紧动手拆包裹,按来之前就设想好的布置,把从故乡带过来的东西一一放置到合适的地方去。
这处原来的豆腐坊因为要用大磨盘磨豆子,所以倒座房原先是作为仓库放罢磨盘和一些制豆腐工具的。
原主人老两口定下来随儿子出国养老后,豆腐坊原先的大部分工具都送给了他们一个也做豆腐生意的远房亲戚;现在倒座房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小磨盘,是那家亲戚嫌小没要的。
现在这倒座房便成了夏夏爸爸的临时木工作坊,从家里带来大大小小的木工工具一一填满了这间小小的屋子。
一共三间屋子,都是盘的火炕。
自打听过丰都那边的情况后,怕家里人突然改睡炕后上火,秦家两位媳妇在村里的时候就用清火隔热的竹芯草编了几条炕席备着,这会儿正派上了用场。
两妯娌都是干活利落的,便比着各屋的人数在炕上分别铺好了铺盖。
他们来之前还找村里的老棉花匠重新弹了两床冬被,是特意为两位老人准备的。
乍然到了北边,一家人心里也暗自担心自家的两位老人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水土,毕竟他们都有些春秋了,入了冬后更要照顾得精心一些。
夏夏跟着妈妈进了屋,看到长长的“大大床”眼睛都瞪大了,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小眼神充满了新奇。
妈妈给她在炕尾铺了一床小花被子,下面还垫了一床薄褥子,看着都很舒服。
夏夏揪揪草叶子,又把小脸挨在小花被子上蹭了蹭,不知不觉就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