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圣十字
在离开了主要用于展览的部分教堂之后，玛利亚随着伯纳德来到了一处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角落。
“请稍等一下。”伯纳德微笑着做了个手势，女士便欣然应许了。
只见身为神父的他缓步走到一面看似平淡无奇的墙壁之前，伸出手开始慢慢地在墙上摸索起来。
忽然，一块大理石砖被他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十字型的钥匙孔。
而这时，伯纳德便双手取下领口的十字架，完美无缺地将其嵌了进去，转动起来。
随着‘咔擦-’的一声，锁被打开了。
神父耸了耸肩，吸了口气，像开门一般将这面墙壁推了开来，露出了通往地下的旋转楼梯。
“呼……请吧，女士。”他浅笑着，“欢迎来到‘梵蒂冈’。”
“唉？这里原来是有机关的吗？”玛利亚愣了下，撩开荡到眼前的银发，略显好奇地问道，“我以前可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说来惭愧，‘梵蒂冈’成立的契机正是因为女士您。”伯纳德低下头，露出了些许愧疚的表情，“对于曾经试图将你以魔女定罪这事，现任教宗阁下说一定要好好地向您赔罪。”
“啊不不，不必那么客气。”玛利亚莞尔一笑，“那都是四五百年前的事情了，无须挂念在心上。”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想阁下他老人家听见这事也能好受一点，”伯纳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总是像恶灵那般将我们过往的梦魇给重新唤醒了过来。”
“过往的梦魇？”玛利亚似乎稍稍明白了些什么，“该不会就是今天你找我回来的原因吧？”
“啊，女士您真是太聪明了，确实如此。”伯纳德转过身，走入墙壁之后，“那么就请快进入‘梵蒂冈’吧。”
……
这些旋转楼梯是由石砖制成，由插在其上的油灯提供照明。
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而当跟着楼梯到达最低端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间完全现代化的大厅。
身披白袍的人们在这其中互相交流着，并且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超常识的震动，让玛利亚的脑中有些嗡嗡作响。
那是因为感知到幻境才会产生的耳鸣，只有互为学者的才会对其有所反应。
不过说来好玩一点的是，因为幻境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存在，所以不管你在幻境中游玩多少时间，在你回到现实的时候，时间是分毫未动的。
举个例子，假如说某位学者在早上八点整的时候进入幻境进行超常识的学习，那么等他感到肚子饿了并回到现实中的时候，时钟依然会指向早上八点整。
不过，幻境中并不是存在时间——因为从未有人得到过名为‘时间’的这个超常识概念，所以幻境中的时间也还是按照人类知识所流逝的。这一点，可以通过带表进入幻境便可证实，表上的时间会继续走动，并在回到现实后保留所有走过的时间——所以学者在进入幻境时一般不带表，因为每次都要重新调时间实在是太烦了。
另外一提，因为感知到幻境而形成的耳鸣，可是会在现实世界中持续上数秒到数十分钟之久的。
伯纳德拍了拍手，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了他，“各位，你们可以去休息一会儿了，我这边得招待一下圣女。”
众人瞬间都震惊了，纷纷看向他身后的女士。
玛利亚莞尔一笑，脱下礼帽，露出盘起的银色长发，微微低头行礼。
这些佩戴十字架的圣徒们哪敢不还礼，深知女士事迹的他们纷纷为这‘活着的奇迹’弯腰鞠躬，甚至还跪地礼拜。
“好了好了，我是让你们去休息一会儿，不是让你们趴地上。”编外神父伯纳德伸出双臂，满脸嫌弃地驱赶着圣徒们，“另外一小时内别再给我进幻境了，我可不想在招待到一半的时候两个耳朵发聋，明白了吗？”
“是。”众人连忙四散而去了。
说来也怪，这些有着尊贵地位的圣徒们面对着佩戴木制十字架的编外神父却是恭恭敬敬，就好像是在对待他们的教宗那般。
“这里还蛮不错的呢，神父阁下。”玛利亚向前走了几步，扫了四周几眼，“该有的都应有尽有。”
“啊……那真是过奖了，都是为了养育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伯纳德浅笑着点点头，走到一扇白色的木门前，轻轻将其推开，“对了，女士，要请您见两个人，是这次专门为了帮忙而乘飞机过来的外国人。”
“哦？外国人”玛利亚笑着点点头，快步跟上，好奇地朝着门内看去。
那是一对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女，精致的骨架与黑色的瞳孔宣告了他们的身份。
“你们是从天朝来的吗？（注：这句话原文就是中文。）”玛利亚微笑着问道。
两人显然是很惊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男生点了点头，“嗯，是的，您会说中文吗？”
“嗯，虽然不是特别擅长，但会那么一些。”玛利亚笑着做了个肯定的手势，用稍微夹带些南方口音的中文的流利地说道，“天朝是个好地方呢。”
“唉？”女生抬起细嫩的脸颊，小声问道，“您来过天朝吗？”
“嗯嗯，来过两次。”
“唉，两次？”
“是的，第一次我记得……好像是在1732年的时候吧？”
“唉？！”两人不禁惊讶地叫出了声来，“那不都快三百之前了吗？”
“啊，哈哈，嗯，那时候正好将西方都看得差不多了，就跟着我的朋友到东方来看看了……那时候你们的皇帝，好像叫做爱新觉罗来着？”
“嗯……那几百年间都姓这个名字。”男生发愣地点点头，“那女士您是传教士吗？”
“不不，我朋友是，我只是来参观旅游的。”玛利亚淡笑着摇了摇头，瞥了眼身旁的伯纳德，“再说了，那时候我可是被开除了教籍……等等，我好像现在还是被开除教籍的。”
伯纳德茫然地摊了摊手，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嘛，算了，现在这样也不错。”玛利亚转过身，继续说道，“至于第二次去天朝是在上世纪20年代的SH那时候已经很繁华了呢。”
“……真是令人惊讶，”男生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女士您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老的学——”
“啪-”女生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连忙朝着玛利亚低头道歉，“真、真是抱歉，我哥哥他不会说话……我叫方欣霖，哥哥他叫方见草，我们是受老师之命前来帮助‘梵蒂冈’的。”
玛利亚莞尔一笑，“没什么关系的，就称呼我为玛利亚便好，现在姑且还算是半个‘梵蒂冈’的学者吧，很高兴认识你们。”
说完，她边走上前，与两人握了握手以示友好。
女士的手很柔软，也很温暖。
“咳，看来你们也是互相认识好了。”终于，一直插不上话的伯纳德咳嗽了几声，吸引起了注意力，“接下来请跟我来吧，另外还请你们说英语，感激不尽。”
三人一笑，跟着伯纳德走出了房间。
他们缓步走入了狭长的廊道，拐过了转角。
“我想你们三位也知道，”伯纳德侧过脸，边走边说道，“在学者所能获得的概念之中，分为软性概念与硬性概念两种。所谓软性概念就是需要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主观的概念，比如说‘打击’，就需要用常识去联想‘谁打击谁了’‘什么打击了’‘到底什么算打击’这一类的东西。而所谓的硬性概念，就是已经很大程度上被客观局限住了的概念，比如说‘水’，无论怎么联想，都是必须和水有关的那种。”
三人纷纷点了点头，对于已经成为学者的他们而言，这些只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而已。
“但实际上，还有很多无法被解释的概念，也就是那些单凭常识的联想是无法实现的概念。”伯纳德低声说着，“比如说，我们学者所一直追寻的‘真理’。其无形无态，从未有一人能窥探到她的本身……这也就导致了，现在依旧被常识所困的人们甚至不再相信她的存在了。”
“但我们学者……却不那么认为吗？”见草微微颔首，接过话茬。
“是的，并且在今天，”不知不觉之中，廊道已被走完，伯纳德站在一扇大门口，笑着说道，“你们有幸见到她的部分。”
说完，他便推开了大门。
那是间完全被发光墙所包围的房间，几位身着白袍的教士正坐在一旁翻阅着几本古旧的书籍。
在屋子的中央，几台巨大的精密仪器正包围着一个小巧的玻璃柜子。
而在这玻璃柜子中，有几块被拼在一起的暗金色碎片。
玛利亚楞了下，连忙转过头，用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身旁的神父，“伯纳德，那该不会是……”
“没错，我尊敬的女士。”他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便是，遗失的真十字架……
……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