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太阳之下
灰色的尘烬飘散着,模糊了天与地的边界线。
神父与女士从这片荒漠上站起身,举起手中的手枪,瞄准了不远处的男人。
“先生们,女士们,”披着绒袍大衣的男人淡淡一笑,抹了抹自己的山羊胡,“欢迎来到我这美丽的幻境——”
神父与女士没等男人说完,就朝着他扣下了扳机,丝毫没有犹豫与废话。
火焰从枪口冒出,黄铜色的子弹迸射而出,径直朝向了满脸堆笑的男人。
然而,就在它要贯穿目标的前几秒,却突然消散在了灰烬之中。
“喂喂,你们真是失礼啊。”男人掸去身上的灰尘,耸了耸肩,“让人把话说完再动手嘛?”
玛利亚朝着神父甩了个眼神,扔下手枪,突然箭步朝着男人冲了过去。
“喂喂,你这——”
没等男人发表感言,神父就一个侧身闪步捡起女士的手枪,精准地朝着他倾斜着火力。
而在弹幕的掩护下,玛利亚也飞速来到了男人的身前,直接一个俯身扫腿将他放倒在了地上。
男人眼睁睁地摔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女士紧接而来的侧踢给正中了面部。
鲜血从男人的鼻梁中流了出来,他连滚几圈,勉强躲开了接下来的践踏。
“果然还是不怎么习惯高跟的呢……”女士看了眼脚上的长靴,从地面的凹陷中轻轻拔出,优雅地行了个礼,“您好,我是‘梵蒂冈’的玛利亚·冯·弗里尔,请问圣十字架在您的身上吗?”
“呸!臭女人,有你这样上来就踢人鼻子的吗!?”男人捂着自己流血的鼻梁,失去了先前的风度,气急败坏地骂道,“给我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奥斯曼!也是你此生最后所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
“啊……这句话,”女士楞了下,莞尔一笑,“我听过好多遍了呢。”
“你……!!!”
奥斯曼气的胡子都快飞到眉毛上去了,瞬间双手握拳,大喝一声朝着女士冲来。
而玛利亚也不紧不慢,站在原地,摆出空手格斗的架势,淡笑着看着冲来的男人。
远处的神父淡笑着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枪。
看来这次没我出场的机会了啊。
他挺了挺腰,拭去了领口十字架上的灰尘。
祝你好运,奥斯曼阁下。
……
“喝啊!!!”
山羊胡男人怒吼一声,径直以崩山之势朝着女士挥拳打来。
玛利亚也毫不慌张,淡然地踏着轻盈脚步,如一只灵巧的银猫那般以毫厘之差轻松地躲开男人的攻击。
她的动作如舞蹈那般华丽,却又没有舞蹈那般复杂。
仅仅是依靠数百年积累下的战斗经验,就在刹那间判断出了敌人的下一步与自己的应对手段。
如果要给现在的学者们依照他们的常规战斗能力排个名的话,女士是绝对不会掉出前三的。
这样对比之下,已经气喘吁吁的奥斯曼显然不是对手……虽然他看上去很是强壮,但却似乎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战斗训练——无论是拳法还是步法上都是漏洞百出,没有丝毫的观赏性可言。
望着显然体力已经快要告急的山羊胡男人,玛利亚淡淡一笑,突然停身改变了闪躲的风格,转而直接用双臂架起格挡接下了奥斯曼的右勾拳,并顺势侧身朝着他的脸颊踢出右腿。
女士的踢击很迅速,奥斯曼完全来不及伸手挡下。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如果想让自己的脑袋还待在肩膀上的话,就必须要使用非常识的力量——也就是‘黑窗’。
而这正是女士的目的。
“呲—!”
长靴在离山羊胡还有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伴随着红色血液的滴落,刺痛从玛利亚的右膝上传来——它被整个贯穿了。
而贯穿它的,是一根由灰烬组构而成的尖桩。
虽然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间,但玛利亚确实地看见了,那灰烬尖桩所拔地而起的整个过程。
“哦……?应该说果然是个挺适合战斗的概念吗?”女士的眉毛稍稍上挑了一下,“出于好奇,能告知我一下阁下的黑窗是‘尖桩’、‘灰烬’、亦或是‘贯穿’?”
奥斯曼猛地一愣,但马上沉下心,暗自捏了把汗。
在学者之间的超常识战斗之中,首先被看破黑窗的那一方,理所当然地会陷入劣势。
除非……是某些几乎无法破解的概念。
“你没有必要知道的那么多,女士。”奥斯曼冷哼一声,动了动手,又将一根灰烬尖桩拔地而起从背后插入了女士的腹部,“该说晚安了。”
血液从玛利亚的嘴角流出,她忍着火辣辣的疼痛,莞尔一笑,
“那,晚安。”
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在灰烬随风而去的那一刻,银色的发丝飘荡着落在了地上。
“呵,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啊。”奥斯曼拍了拍自己的脖子,看向远处的伯纳德,露出了一丝奸笑,“那么接下来,就请神父阁下也去地狱一游了。”
伯纳德看了看山羊胡男人脸上的得意,耸肩一笑,“虽然我早就听说,拥有‘黑窗’之人会在一定程度上丢失到日常的知识,变得看上去有些愚笨——但奥斯曼阁下您,也实在太愚蠢了。”
“嗯?!此话怎讲?”奥斯曼皱眉看着他,停下了脚步,“你居然敢说一位达到了超常识领域的人愚蠢?呵呵,你这行为才算愚蠢吧!”
“啊,或许也是,人类不都是愚蠢的吗?”神父背着手,浅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下,我们才要特别小心,胜于人类的存在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神父笑着扬了扬下巴,“如果你想杀死一个人的话,一般都得说‘再见’对吧?但你刚刚却说的是‘晚安’。”
“哼,那又如何?”
“……你难道不知道,在黑夜过去,太阳出来之时,初醒的人们会互道‘早安’吗?”
神父微笑着,看向一脸茫然的奥斯曼,
以及从他身后缓缓站起的玛利亚。
“早安,”神父弯下腰,工整地行了个礼,“我的女士。”
奥斯曼大惊失色,连忙转过身去,却已然来不及了。
迟来的踢击正中门面。
山羊胡被撕裂到了空中,男人也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双瞳中布满了血丝。
“不……不可能!”奥斯曼大口喘着气,拼命挣扎着,“你明明已经死了才对!”
“啊……这句话,”玛利亚压在奥斯曼的身上,莞尔一笑,“我也听过好多遍了呢。”
“混—混账!!!”
奥斯曼勃然大怒,他放弃了推开正压制着自己的玛利亚,转而让四周的灰烬纷纷形成尖桩,刺向看上去毫无防备的女士。
这不过这一次,尖刺却无法再伤害她分毫。
“不!!这不可能!!!”
奥斯曼大吼着,让更多的灰烬形成了千奇百怪但都极具杀伤力的造型,却都无济于事。
“为什么……为什么伤不了你啊?!”
不,其实并不是伤不了的问题。
神父微微叹气,在身前划出了一个十字架,做出了祈祷的模样。
这不是伤不了的问题……而是‘无法杀死’的问题。
正如我们所知的,玛利亚的三个黑窗概念是为:‘痊愈’、‘衰老’、‘疾病’。
而当这三者组合之时,玛利亚自身的潜意识让她的身体接受了‘可以痊愈’,‘不会衰老’,‘永不生病’这三个概念的表达方式。
而这也就是所谓的不死,却又胜于不死。
因为在这超乎了时间与空间的幻境中,就单单以‘可以痊愈’来说,只要玛利亚自身能认识到实际上‘痊愈’这个概念是能与时间毫无联系的话,她就甚至可以每时每刻都在‘痊愈’——甚至在受了伤之前就能痊愈。
虽然这看似违背了因果律,但实际上只是没有了时间概念的混乱而已。
但无视时间又何谈容易!哪怕是学者,其本质也是人类,也是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稍微有些特殊的人类罢了。所以要让自身从根本上无视时间与空间,是几乎不可能的。
除非……是已经在某些层面上超脱了‘人类’的人类。
比如说,已经在现实世界中生存了快五百年,还是那样年轻美丽的玛利亚。
她身体中的时钟,已然早已与普通人不再相同。
就好像是停止了那般。
唉,只能说是山羊胡的奥斯曼过于不幸了。
“伯纳德神父,”玛利亚按住了终于放弃了抵抗的男人,从腰后拔出不为人所知的纯银匕首,“还请你转过身去,闭上双眼。”
“就算是编外神父,上帝的信徒依旧是不能见血的。”
神父闭眼做了个理解的手势,转过身去。
久违地,银发的玛利亚露出了几丝略显阴暗的笑容,高举起了右手中的匕首。
“那么,是时候该和你说晚安了,奥斯曼阁下。”
“可…可恶……我,我绝对会——”
一阵微风飘过,鲜红色的液体浸没了遍地的灰烬。
女士站起身,拭去匕首上的血液,稍稍楞了楞,
“啊……突然想起来,今天玛丽安是不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