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俊文说完,将身体往前一送,枪尖轻易地刺破喉咙,飚出数尺高的血液溅在薛倾城脸上。薛倾城抬手将甘俊文的尸体甩开老远,他厌恶地甩了甩枪尖上的鲜血,像是要把心底的恶心感甩去一样,他办事向来粗中有细,押那小厮的过程中他听到有镇民叫他“黑心肝”,观其模样也不难想象此人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物,这才放心用他来杀鸡儆猴。薛倾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小人物怎么敢那般壮烈地赴死!他暴戾地大喝道:“杀!半刻钟杀一个人!杀到他们说为止!”
苏伯攵走出,他来到甘俊文的尸首身旁,伸出干枯的双手想帮甘俊文阖上双目,却见甘俊文双目圆睁,怎么也合不上眼。老人痛苦地跌坐在地,嘴里呢喃道:“好孩子,死当衣冠正,你没给我们亭安镇丢人,待会儿下面见着了,老朽愿陪一杯酒。”苏老话音刚落,甘俊文的眼睛便自然合上,众人见之更添悲意。老人俯下身给甘俊文的尸身整了整衣物,再抬起头已是老泪纵横,他看了一眼四周,这里是苍风帝国,江东省,乐阳县,亭安镇,是他生长一辈子的地方。他闭上眼,声音嘶哑,却能让每个人听到:“死则死矣,请自伯攵始②。”
薛倾城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能被委任先锋将军一职,他也不是庸才,从发现这锭贡银之后他便定好了计划。首先将镇民聚齐在一起,然后用鲜血和恐吓调动他们的恐惧到达最高点,再喝问贡银主人的下落,这群被吓破胆的镇民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压力。但此刻,他清晰地看到,随着青衣小厮的那声怒吼,老者的这声悲鸣,所有村民的恐惧变成悲壮,人人眼中都烧起了一团火。薛倾城手持长枪向苏伯攵走去,他绝对不能让这种情绪形成气候,不然或许真的会杀光这镇上的所有人也一无所获!
长枪在地上拖动着发出死亡的序音,苏伯攵已经闭目等死,却听天外传来一声暴喝:“贼子敢尔!”一道雪白如练的剑气似奔雷般由天上劈下,目标正是那薛倾城!多年沙场培养出的生死直觉让他强行改变方向,长枪向上一甩,迎上那凌厉剑气,纯钢打造的长枪四分五裂,仅仅将那剑气阻了一瞬,但薛倾城借此机会已然跳开,剑气劈落在空地上,划开一道十丈深的巨大豁口。
漫天灰尘间,薛倾城已被赤火军团团护住,毕竟是神凰国的顶尖军队,顷刻便有数十道箭影射向空中,但转瞬间这些箭只便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落了回去。随着数十名赤火军精锐箭手的倒地,一个黄袍白须的老者飘落在镇民前方,正是米修,他怒目圆睁,一道又一道剑气不停地向人堆里发去,每道剑气都要带走几个赤火军的性命。
再看薛倾城,他躲在赤火军众人的保护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丸子一样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那道剑气和身边不断死去的赤火军都提醒着他,眼前这老人的玄力修为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就算用人数堆或者其他军队专克修玄者的器械也没有意义,实力差距太大,这样下去即使能耗死老人,他也没有兵力继续向前攻城。
薛倾城手中这颗家传的五毒丹是家传至宝,这颗丹药太过珍贵,即使是他到如此地步也不禁有些犹豫。但身边的道道剑气很快击溃了他的犹豫,他想起自己攻略天下的野望,咬了咬牙,拉过身旁一个士兵,二话不说将丸子捏碎强灌入他嘴里,手掌往他背后一拍,玄气入体按照诡异的路线运转了几圈,便把这士兵整个人朝米修丢了过去。
米修随手一道剑气打在飞来的士兵身上,却见那人直接整个爆开,诡异的绿色血液铺天盖地地喷洒。米修一时不慎也沾染了少许,不多时便感觉到体内玄气翻腾,大量的玄气从沾染了绿色血液的地方倾泄出去,饶是他玄功盖世也经不住如此消耗。米修意识到不对,立刻向身后镇民大声呼喊:“快走!”
镇民们本就刚刚被俘没受什么重伤,现在见来了救星,自然是言听计从,一个年轻人上前背起甘俊文的尸体,和其他人一起迅速朝镇门奔去。米修在他们身后竭力阻挡飞箭,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潇洒自若,他的玄气每秒都在大幅度下降,只能尽力节约,每道剑气只求阻敌不求杀人。
薛倾城见如此还拦不住米修,气得暴跳如雷,连杀了几个身边的赤火军,喝令他们不计任何代价追击致死,不能放跑一人。即便如此,在米修的竭力阻拦下,镇民们还是跑进了山林,赤火军不熟山路,几个转向便跟丢了人。
(②语出谭嗣同先生: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有之,请自嗣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