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是太急迫,老秦没有麻烦刘叔送他,自己骑上自行车就去镇上赶长途汽车了,即使他没说太多,我也无需多费几个脑细胞就能猜到和安保工作有关,我也就没问的太仔细。
虽然领导(老秦)走了,但是我还是继续在二楼办公室写着报告材料。其实谁都想偷闲躲静,趁领导不在,没人管着,就“撒欢”了,翻身做主人……但是如果现在我偷懒不写,等老秦回来了也饶不了我;即使他今天不回来,这个工作还是得我来完成——因为这个车站的工作人员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儿就像过日子似的,一切活动都要我们自己来做,俗话说:“两个和尚抬水吃”,不光是在今天,就算老秦走了以后假如只剩我一个了也要“挑水吃”,总不能把自己渴死吧……
我们这只是个小城车站,毕竟比不了大企业、大单位,同样的活好几十个人干。而且有的人再怎么废寝忘食的埋头苦干,都是那点工资,还得不到上级的赏识;当看到身边的同事,明明是与自己做同样的活,应该一样的辛苦时,却发现他们永远是吊儿郎当、敷衍了事,甚至恬不知耻的把工作的压力转交到自己身上,却毫无顾虑,还能靠着自己的“演技”赢得领导的青睐……遇到这样的职场,任谁也受不了,保持不住自身勤学苦练埋头苦干的品行,就造成了恶性循环:导致这样的办公室内,大家都逃避责任、不思进取,有工作了也都马马虎虎,别人一问,就一句“差不得行了”敷衍搪塞过去,碰到领导就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领导不在,就偷奸耍滑、浑水摸鱼,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屡见不鲜。
当初我来这里之前刚上班的时候就是这样,前几个月,是真的就像清华大学(虽然连清华池都没去过)的校训一样:“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每天都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一丝不苟、专心致志。因为知道自己长得不好,家庭背景一般,也没什么特长,没什么朋友,最致命的缺点是嘴笨——虽然用不着趋炎附势、曲意逢迎但是也不能太老实耿直,得罪别人。所以我家里人给我上班前的教训就是“管住嘴,迈开腿”。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做的,虽然不至于到废寝忘食,但是有时候中午休息时间也要工作。但是和我同来的一批同事里就有一个很会“做人”的,工作也不急着干,先把上下级关系处理好之后,找了些投机取巧的方式,再加上本身分给他的工作量就比我小,用了我一般的时间就把工作忙得差不多。因为他还自己做些小买卖,平时也总见不到他,经常请假也没人指责……后来,单位评理?虽然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工作效率不算高,同事关系也很一般,但是我努力啊——后来我也就加入了“混日子”大军,每天浑浑噩噩,有活就推,推不了就糊弄,没事总请假……干了一年后,感觉没什么劲就辞职了……
正当我写着报告的时候,楼下锈蚀的车站大门传来被人打开的刺耳声音——是小城里的谁来了?
我放下手中的黑色中性笔,走出办公室,向楼下看去:
本以为会是心姐、张姨这些小城里熟悉的人来了,结果仔细一瞧,是从来没见过的两个人:一位穿着碎花绸子衣服,看上去和张姨差不多岁数的大姨,和应该是她丈夫的一位穿着有些陈旧的灰色西服,穿着大头皮鞋的大叔走进了车站。两人四处张望,走路徐缓,形迹有些可疑。
“这儿是车站吗?”大姨走到了车站大厅,看着虽然很干净,但是难掩破旧的房子,向身后的大叔求证道。
“是啊,”大叔的声音有些沙哑,咳嗽了一下,“这不就是个车站嘛。”说完也没什么自信的环视了一圈……
“这破房子哪有个车站的样?估计又是哪个有两个钱的城里人,被人忽悠的在这买的破房子。买完也不住,就等着岁数大了,来这儿养老,”大姨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农村的地都被他们搞乱了——前两天邻村赵大妈就因为宅基地被旁边新搬来的城里人占了,差点打起来……”
“你怎么又扯到那去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管得严了,不让随便买地”大叔皱着眉打断了大姨,“老刘亲口说的这有个车站。”
“你别糊弄人了,现在的车站都是后改的,哪还像以前似的,有个等车的地方就是车站了?再说了,这破地方,哪买票的地方?连个人都没有,还叫车站?”大姨扯着嗓门大声喊着,
“你净听别人瞎说——那老刘成天到晚就开个车,到处瞎溜达,也没个正事,嘴里能有准话?”大姨数落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了?”
“这你就别管了,他不能骗我。”大叔侧了下身子,没敢看大姨,吞吞吐吐地说道。
“好啊!你个死老头子,又跟那个老刘跑城里找相好的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在外面玩……我跟你拼了!”说着大姨伸手抓住大叔的袖子,抬手便打。
“别把衣服弄乱了!”比起自己大叔更在乎这身正装,出声喊道。
我本没必要去管,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老两口虽然搞得气势汹汹,但也就是正常吵架,随便打几下解解恨的程度,没发生什么真正的“打人事件”。但是这里毕竟是车站,是国家机关,我的工作场所——而且今天领导(老秦)把车站的一切都交给我管理,在这里发生了事情,我怎么能退缩呢?
“两位别动手!”
我冲两人喊完,连忙从二楼跑下楼梯,为了能尽快下楼,中间还略过了好几级台阶,连蹦带跑的冲下楼了。我飞奔起来的庞大身躯把整个车站都“带动”了,像地震了一样,地面上的土石都被我震动了起来。
“你是谁啊?”被我声势浩大的举动吓到,扯着大叔领子的大姨对我怒目而视,恨声道。
“松手,这不车站的工作人员嘛——穿着制服呢,你还问什么……”大叔看到我说道,仿佛我是来给他撑腰了一般,想推开大姨的手。
“你别废话,还没跟你算完帐呢!”大姨紧紧抓着大叔,又冲我问道,“你是车站的?”
“对,我是这个小城车站的员工,您可以叫我小胖——那个,大姨要不您先松开大叔,两口子没必要这样……”
我微笑着向大姨介绍自己,希望能平息两人没什么实质意义的“打架”。
“不行!这死老头子都多少次了——这回我决不饶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大姨说着说着,就要留下眼泪。
我赶忙走到两人中间,伸出手试图拉开两人,语气缓和的安慰着大姨说道:
“大姨您先松手……您别这样,俩人过了一辈子,都这么大岁数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别搞得这么严重,对身体也不好……”
我劝了一会没什么效果,见大叔也不吱声,我又开导他:
“大叔就别傻站着了,既然做错了,咱就要改,大老爷们的就先大度点赶紧认个错吧。”
……
把两人让到了车站里很少会用到,被推到了墙边的长排木椅上,调解了半天,终于给劝好了,两位先向我道谢又为刚才”丢人“的家庭丑事为我道歉。
“小伙子,你叫啥?家是哪的?来这儿多长时间了?……”刚才还哭天抹泪,誓要与老伴儿拼命的大姨,抱着大叔冲我笑着连珠炮一般不断发问道。
“我叫……”见大姨一时是问不完了,我只好忙着先回答一些基本的问题。
也觉得大姨问得太多,有点失礼的大叔叹了口气打断了我们:“哪有你这么问人家孩子的?跟警察学的查户口呢?”
“我不看着孩子人挺不错的,寻思了解了解以后熟了,帮着介绍个对象什么的……”大姨不满地说道。
“你别瞎扯,人家城里的孩子能看上咱们那的农村丫头吗?”大叔摇着头反驳道。
“大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找对象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还要分什么产地——再说了,现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可不一定就比城里差!”作为浪漫主义,相信缘分的我,诚心地说着,最后还把话题升华了一下——这大半年工作没白干!
“你看看人家孩子这觉悟——别以为你成天打扮的像个‘臭老九’似的,就是文化人了,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吐出来连咱家的‘池塘’都装不满!”大姨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家里池塘不应该挺大的嘛?”我奇怪地问道。
“别听着老太太胡说——她把我家小孙子总撒尿的小坑叫‘池塘’——也就小碗那么大。”大叔笑着解释到,我释然地点了点头。
“唉,小伙子,我问你个事:你这个车站就你自己吗?”闲话聊完了,大姨看了看周围,悄悄问道。
“不是,还有个领导——出去开会了。”我如实回答道。
“哦——那你们这儿在哪买票啊?”大叔接着问道。
“买票?我们这儿不卖票……”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我有点被问懵了,犹豫着说道。
“你这不是车站吗?怎么能不卖票?”大姨有些急了,激动地喊道。
“确实不卖票啊?”我挠了挠头,恍然大悟地说道,“两位不是本地人吧,不了解这里。”
“怎么不是,我们就是邻村的;我还认识你们这儿的老刘,叫刘——反正我们都叫他老刘,这几天开着个桑塔纳到处跑……”大叔也很激动,双手挥舞着。
刚才就听着像,果然说的老刘就是刘叔。
“你们别激动,我真没骗你们——既然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这个小城的事吧……”我先安抚一下情绪波动比较大的两人。
“啊——那我知道了,怪不得老刘说你们这个车站就是摆设呢……”大叔释然了。
我有些郁闷了——刘叔,您老也不能这么说吧……
“哎,对了,大叔你们要是想出门去城里坐车不行吗?城里车站是真的,不是‘摆设’——而且在镇上就有公交车……”突然想起来城里就有火车站,为啥跑这么个偏远的地方来?我有些纳闷地问道。
“城里不让坐——那你们这个车站怎么上人啊?”大叔嘟囔了一句,似乎不想给我提问的时间,马上又继续问道。
“……一般也没什么车,有时候一个月都没有几辆路过的,停靠的就更少了——也就小城里有什么货物运输的时候能停一辆货车……”再就是像我当初训练归来那样提前与铁路部门联系好了,因为觉得这个方法太麻烦而且半年来都没有过几次(我训练用了一次、老秦和心姐去省里学习一次、小晴来这里一次),这句话我就没说出口。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大姨!”大姨扯过我的身子,直视着我,一脸严肃。
“真的!”我被他们老两口搞得无话可说了,只好苦笑着说道,“我骗你们干什么?再说了我可是车站的正式员工,说话是要负责的,怎么可能骗人呢?”
“那可不一定,警察都有骗人的!”大姨愤愤不平地说着。
“……我们是农村人,说话没把门的,你别在意——那我们就走了,不打扰你工作了!”大叔说着就拉起不太情愿的大姨,向我道别。
“没事,没事。”
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也起身送他们出门,目送他们离开。
两人不知什么原因,不断回身冲我摆手、向我告别。
因为“秋老虎”的影响,外面虽然是阴天,但还是很闷热,好在还有些小风,能带来一丝凉意。穿着正式厚重的老两口不顾炎热,在黄土道上缓缓地前行,向着小城外的方向走着。我极力远眺,确定了一下:一路上没有什么人,更没有交通工具他们不会是从邻村走来的吧!
说是邻村,也因为小城选址的偏僻隔着大片草原和荒山,居然就因为刘叔闲聊时说的大话,跑来小城坐车?明明坐公交几十分钟路程的城里就有正式的大车站,为什么要走出好几百里找来这个就是“摆设”的小城车站?
难道:这两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有违法犯罪的想法?通缉犯?——要不要跟派出所联系一下?我掏出手机……
想起了当初和小晴错认逃犯的事,我收起了手机——
还是算了:毕竟没有什么证据;而且这老两口看上去也不是坏人,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家也不好——还是等着老秦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