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貌面前,所有的缺点,都可以被视而不见。
就比如说,坐在轮椅上的颜小姐。
不能走路怎么了?大不了,做郎君的每日陪在家里便是。
李旦相信,刘溪完全愿意这样做。
大行令什么的,可以先放放。
不孤城,也可以先不回去。主要是山高路远,不好走。
“像颜小姐这等貌美心善之人,当真是世所罕见。雨亭自问读过万卷书,也行了万里路,却从未遇见过像颜小姐这般女子。”
坐下后的刘溪,屁股还没热,就“吧吧”拍起了马屁。
什么颜小姐气质出尘,貌若天仙。
什么颜小姐彬彬有礼,璞玉浑金。
总之什么话好听,就捡什么说。什么好话还没说过,就说什么。
也亏得那颜小姐脾气好,愣是停了半刻钟的废话,没骂娘。
“公子实在是太高看我了,小女已是这残缺之躯,哪有公子说的这般好。”颜大小姐摇头自嘲道。
刘溪闻言,立马拍桌子跳了起来,自己说自己残废?这还了得?
“颜小姐万不可这般妄自菲薄,刘某虽无大才,可这相面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就冲颜小姐之面相,也该是个命贵如黄之人。只是……”刘溪顿了顿,长吁短叹了一阵,才继续说道:“只是小姐此前尚未得见良人,因而命数或有些许坎坷。”
瞧瞧,用词多么的精准。“此前尚未得见良人,”那就是现在遇到了?
在座之人,谁与颜大小姐最有缘分?非你刘大脑袋莫属啊。
“连女人都骗,简直畜牲不如。”
饼干小声嘀咕,白了刘溪一眼后,居然从竹篓里掏出来一对木鱼。盘蹄而坐,单手竖立,“笃笃笃笃”敲了起来。
一边敲还一边胡乱念经,刘溪不说话时,就念得小声些。刘溪一开口,瞬间加快敲击木鱼的速度。
“饼兄,过分了啊。”刘溪急得咬牙切齿。
你这狗熊,关键时刻来凑什么热闹?
满头黑毛,还他娘的装和尚。
“阿弥陀佛,施主说啥哩,老衲听不见。”
饼干摇头晃脑,那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颜大小姐看着一人一熊拌嘴,乐得“咯咯”直笑,似乎很久,都没这么开心了。随后不久,姜婆婆果然端了三壶热酒,四碟小菜上来。
咸菜肉丝,麻婆豆腐,油焖笋,还有酒鬼的灵魂伴侣,花生米。
“咸菜是自己腌的,豆腐也是早晨大小姐亲自磨出来的。都是些家常的小菜,诸位公子莫嫌弃。”
“这是什么话?就婆婆这手艺,雨亭大老远就闻着味儿了。瞧瞧这品相,瞧瞧这色泽,简直比御膳还要好一万倍。”刘溪接过菜碟子,狂拍马屁。
“多谢颜小姐款待,婆婆辛苦了。”
李旦一一朝主仆二人作揖,十分规矩。饼干有样学样,行完礼后,赶紧将油焖笋搬到了自己面前。刘溪趁机扔了它的木鱼,竟然也没发现。
酒过三巡,众人的身子逐渐热乎了起来。喝得兴起的罗大将军,难得主动开口,询问起颜小姐的身世。
偌大的一座府邸,仅住着主仆三人,且都为女子,的确是非常奇怪。
何况这地方,前后都无村镇。距离最近的一个村庄,也尚在五十里外。
三个女人家,在这么个地方生活,可不容易。
颜小姐说,自己名叫颜清,祖上为青鸾国的高官重臣。大约六十年前,其祖上为了躲避党争,选择了隐居山林。并出资建了座神女庙,颇为灵验。
前二三十年,神女庙香火旺盛,四方来朝者不计其数。颜清的祖上便自己当了庙祝,替香客们解签算卦,因此还挣下了不少家财。
后来,颜清的太祖父、祖父相继辞世,到了颜清父亲这一辈,身为颜家独子的他,不愿于深山终老,便选择下山考功名。可不知是何原因,每次都落第不中,渐渐的也就没了心气。
好在下山的那几年,落第书生遇到了自己命中的良人,和一个富家千金结为了连理。两人很快便生下了姐姐颜清,妹妹颜喜。
然而二女儿一出生,就得了一场怪病。不光容貌变得极其丑陋,更是无法言语。遍寻名医无果后,夫妻二人只能去求仙问道。
不久后,家里来了个老道士。说颜家祖上失德,欠了别人很大的因果未还。因此,后世子孙才诸事不顺。颜清、颜喜两姐妹若想活下去,就必须远离市井,去山中修行,还需日日积德行善,方有活路。
直到那一刻,颜清的父亲才明白,自己的祖上为何要放弃荣华富贵,去山中修建庙宇了。
于是一家人又重新回到了山上,然而时过境迁,神女庙的香火早已不再旺盛。加上年久失修,在一个大雨天,庙塌了。砸下来的房梁,不光砸死了颜清的父亲,更是将她的双腿砸断,落下了残疾。而颜清的母亲因为打击太大,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死了。
故事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众人听得十分沉重,慢慢的,都不说话了。
整个一悲剧,还咋说?
毕竟都是些过路的外人,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有时候,轻描淡写的安慰,还不如不说。
或许是见气氛太沉重了,颜清主动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们肯定会奇怪,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其实我也想过去死,就死在那座破庙里。好在有姜婆婆陪着我,渡过了那些最难熬的日子。婆婆是神女庙的最后一代庙祝,对我颜家有大恩。”
颜清开始笑着讲述自己与姜婆婆之间的一些趣事,言语神情,都十分乐观。主人都在有说有笑了,刘溪哪还敢绷着个脸?
正欲再拍几波马屁,这时,大厅之外却突然响起一阵破碎声。像是花瓶或者碗盘之类的陶器被砸在了地上。
颜清脸色微变,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动轮椅便要出去。李旦起身想去推车,可这时,另一头又传来了一阵重重的敲门声。
大半夜的,又是雷雨天,居然还有人在这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