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先生,总统先生!您今天在议会发表的演说,是不是关于东亚目前面临局势的问题?您会采取什么样的方针应对目前的局势?从北中国撤出您的军队么?”
“总统!总统!这次是不是要对日本发表强硬的声明?我们在国土上面自己的军事部署,不是日本能够指手画脚的!这次会强硬的反击回去么?”
“总统先生,对欧洲承担的义务。在日本增加了关东军和朝鲜军的驻军之后,是不是会受到影响?我们都知道中国国防军在凡尔登打出的威名。协约国已经花费了大量的资源在中国国防军的扩大上面,将这些资源专用在亚洲的军事冲突当中。总统先生认为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引起协约国方面很大的不满和针对您的行动?现在远征军还在如期的派往欧洲么?”
“大总统,我是上海申报的记者。对于欧洲协约国家这次无礼的声明。您有什么看法?在我们英勇的远征军在欧洲为他们流血牺牲的时候。他们却干涉我们国家内部自己的军事布防调整事宜,大总统您是不是感到很愤怒?是不是听到了最近舆论的呼声?您今天的讲话会对协约国家进行回击么?会重新考虑我们承担的协约国的国际义务么?”
当雨辰走出总统府大门的时候,门口乱哄哄的已经拥挤了大批的记者。他已经在总统府里面召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但是以他现在的地位,还是有大批未能出席记者招待会的中外记者们在等候着他的出现,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抢点新闻。总统府外面那些身材高大的总统卫士们,知道总统一向对记者友善的态度。也不好驱逐他们离得太远。只能用身体横在人群和总统之间,皱着眉头应付着这一切。
雨辰穿着一件陆军的新式的深绿色短袖夏装,戴着军帽。对于身边那些拼命凑过来,满身都是臭汗的记者们的发问只是以淡淡的微笑来应对。几个随员帮他打开了一条通路,一直将他送进了汽车。记者们还不甘心的在外面高声的喊叫着他的头衔。汽车里面能干的总统府秘书长陈卓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他良久。看着雨辰钻进了汽车才微笑问道:“总统,记者招待会比预想的时间要长一些啊,议员先生们估计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
雨辰看着窗外掠过的那些激动的人群,将自己的头靠在了汽车椅背上面。虽然天气闷热,但是他脸上还是一滴汗都没有。只是淡淡的道:“议员先生的任务就是坐在那里议论一下而已。让他们等待一下,又怎么了?难道现在我还能指望他们来替我拿主意,应对面前这一切的局势么?”他的声调冷冷的,让汽车里面的温度似乎都降下来了一些。陈卓似乎也看出了总统心绪不是很好,收住了自己的声音望向前方。现在的确国内国外都扰动成一团了,总统真的能够应付过去么?现在似乎就要在和于战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争取到自己能够获得的最大利益。还要无视政界的退让喊声以及民间的强硬呼声。作为一个做最后决定的大总统,这个年轻人现在身上的担子可真是不轻啊!
陈卓看了一眼正在合着眼睛养神的雨辰。心里面不仅也在琢磨,这次他也许真的是不希望走到战争这一步吧?只是在中国为欧洲付出了那么多条生命,承担了这么多的义务之后。在亚洲挑起这么一场事端,让欧洲知道现在中国在亚洲也有自己的利益追求——至少是很多利益需要收回!让他们能够在战后的格局当中加以通盘的考虑。也许就是他最终的要求吧?陈卓只有这么不确定的想。在参与一场欧洲大战的同时,在亚洲也激起了和一个已经走向军国主义的日本帝国的对抗。这种复杂的局面,已经超过了这位秘书长所能想象得极限。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往好处揣测这位总统的心思了。在往日,他都不掸于以最深的阴谋论来推断这位总统的作为,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惟愿总统心思简单一点。这简直是在玩火啊……
亚洲局势变化到现在,已经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各国的意见这个时候却是出奇的一致。逼迫中日两国必须回到谈判桌上面!这个时候的亚洲,不能发生协约国内部之间的战争!协约国家加快了和政变之后的日本关系恢复正常化的谈判。迫切需要对这个国家施加他们原来具有的影响力。
协约国的政治家们和雨辰比较熟悉,他在环球访问过程中和不少政治家还建立了不错的私交。英国首相劳合.乔治还有爱德华.格雷爵士。法国总统,法国总理这个时候都给雨辰拍发来了私人的电报。意思就一个,他们理解他在日本发生政变,军政府上台之后,在北方增兵进行国家安全上面的军事准备。但是这个时候请他在这个时候拿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政治家的气度。在协约国的共同事业至高无上的一九一六年,千万不要让亚洲的紧张局势影响到欧洲的战局变化!在俄国已经摇摇欲坠,西线血战不休的时候。世界再也经不起亚洲爆发一场新的大战!这样的变数就实在太多了。如果他们偏向中国,那么恼羞成怒,别无退路的日本会不会加入同盟国?想起要分出大舰队的力量来对付日本的海军。英国海军将领就觉得那是一场噩梦!要是秉持着还没结束的英日同盟来偏向日本来压迫中国,那么法国是绝对不会和英国站在一起。还会得罪美国这个未来的盟友。而且中国的远征军队已经是西线相当重要的一环,在1917年的计划当中,当预料中的英法在那一年耗尽了他们的步兵力量之后。也许那个时候需要更多的,足够骁勇善战的中国师团,才能最后击败德国佬!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千万不要发生战争!哪怕在战前给予双方最为严厉的吓阻!
他们要求中日双方必须立即表态,严格不悖的遵循中日和约那些已经经过各国背书的神圣条款。如果谁要主动在现在的局势当中再前进一步。那么就要面对协约国家的集体愤怒!他们给予中日和约,象比利时的中立条约一样的保护!
有的时候,这种威吓,可以让智者停下来思考一下值不值得。但是对于疯子来说。比空话并没有强到哪里去。
中日的民间对协约国联合美国的这种威吓式的外交反应惊人的一致。都是大大的表示不满,沸腾的风潮布满了国内。这是中日内部的事情,凭什么要协约国家来指手画脚?如果细究深层次的国民心理,还有些不同。日本方面是从大正初年以来,一直在国际事务上面觉得束手缚脚。好容易田中义一这个国民战斗内阁上台了。以为能够一举扭转国运,在国际上面采取强硬政策,对他们自以为能够咬得动的中国下手。这次中国在北中国增兵备战正是一个良好的机会,现在那些协约国家又出来叫停。他们凭什么能够干涉日本的国运?
而对于中国民间来说,却是一种背叛的心理。好呀,咱们听从总统的指示。将自己最好的子弟送进了军队,参加了那场和咱们八杆子打不到边的欧洲大战。为什么协约国的义务,我们的精锐国防军流了不知道多少血。在凡尔登拯救了你们法国的首都。现在我们国内有难了,你们倒好,为我们自己防狼的举动都这么指手画脚,甚至帮着日本来威胁咱们。要咱们从北方尽可能的将部队撤出来。天底下有这个道理么?我们为你流血打仗死人,结果倒帮了一群白眼狼?两个国家的民气都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甚至以相同的表现形式。日本方面就是出现了对田中义一的攻击,认为他辜负了国民和军队的信任。而中国就是认为内阁和议会那些家伙拖了雨辰大总统的后腿,拼命的向欧美示好而不顾自己国家的利益。
东亚的这两个国家,都是在欧洲的强势统治下初步强盛起来的新兴国家。他们自卑同时又自傲,他们还很贫穷,但是又认为自己应该拥有整个世界。他们有着同样惊人的活力。可以在未来的世界当中展现惊人的发展前景。可惜不幸的是,亚洲只能容忍一个龙头老大。
两国的高层,对这次事件发展到现在的处置,倒也都算好整以暇。田中义一加快了和协约国关系正常化的进程,对陆军的控制也努力加强了。借用协约国的压力他以为陆军再鲁莽,也不敢和全世界为敌。协约国这个举动反而是加强了他的地位。毫无疑问,他现在的举动完全是在配合着协约国的调停而进行。
而在中国呢,虽然在民间民气沸腾。但是政府外交部还是发布声明,将接受协约国的调停。议会也要求总统接受质询,在北方进行必要的国防准备是得到府院乃至议会方面共同认可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这种军事准备有没有超过必要的限度。以至引起了方方面面的反应?总统必须对在北方进行的军事准备,对议会,对民众,对世界有个清楚的说明。这也是雨辰在总统府召开了记者会之后,驱车前往议会的原因所在了。今天,他还要站在那里,对自己这些时间的准备有个交代呢。
雨辰突然在车里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总算到这一步了…………要不就是列强担保下的和平,要不就是战争。都来吧…………两种结果,我都已经做好准备承担。”他转头对着陈卓,但是明显说话的对象不是陈卓,而是虚空当中的某个存在:“如果是列强担保下的和平,日本的野心彻底被遏制,那么二十年的发展下来。我相信我们的国力仍然会超过日本。决战也许就在二十年之后。如果现在就决战,那么也好。反正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中国以后再也没有身边这个对你咬牙切齿,虎视眈眈的民族大敌。我们可以耐心的慢慢发展,寻找国家民族的富强之路,而没有迫在眉睫的亡国的忧虑。历史上有没有我这个人已经并不重要。我来到这里。准备了这么些年,不就是等待的这个结果么?历史也许就要在不远的将来,给我们这个民族一个答案。这个民族元气侥幸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不会被耗尽的国家,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我有没有尽到我自己的责任?告诉我!”
神智一下就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雨辰眨了眨眼睛,看着陈卓一脸冷汗的看着自己。刚才自己怎么了?刚才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的似乎闪过了许多的事情。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模模糊糊了。自己是不是这些时候真的太累了啊…………他看着陈卓:“不群,我刚才有没有说什么?”陈卓慢慢的摇头:“总统,您什么都没说…………马上就要到国会大厦了。”
几个穿着东北中国老百姓服色的人站在南满铁路旁边的一处小山丘上面,仔细用绝对不属于老百姓拥有的望远镜仔细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南满铁路黑色的身躯就在他们的身下蜿蜒而过,一处小小的铁路桥横跨在一道并不宽深的河谷上面。远处都是大豆高梁遍布的田野。一个火车头拉着长长的白烟出现在天际。这的确是一副和平的景象。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心中所想的事情,和“和平”这两个字可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里叫做皇姑屯,是南满铁路沿线离中国驻军最远的地方。而我们的南满铁路警备部队对这里有着很强的控制能力…………炸翻这座铁路桥,经过工兵估算,一百五十公斤的黄色炸药,足以让目标人物粉碎!”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人物。从他才刮掉的仁丹胡须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日本军官。他是陪同关东军总部的一位重要人物来这里观察地形的关东军第五师团第五工兵联队的大尉中队长河本大作。对于身边这位叫做福州先生的阴沉男子,一路上他可是必恭必敬。关东军上下都知道,因为这位福州先生和荒木少将的到来,他们也许就要马上行动起来!去实现他们关东军梦寐以求的,独霸整个满蒙的目标!想到这点,河本大尉就觉得浑身都是火热。连对福州先生汇报的语调都似乎变了腔调。
“福州先生,目标人物每个月都会搭乘火车前往天津,和那里驻跸的华军北方战区最高指挥长官会谈,接受任务安排。时间并不定期。而且他的火车是有着大量卫队警戒的。我们作为技术人员,更需要准确的时间安排。这方面就请福州先生多多拜托了!”
黑岛一夫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愣头青也似的大尉。还拜托他来通知他们具体的行动时间?这些工作是他黑岛一夫少将该做的事情么?这位大尉能被挑选出来跟他一起到这里查看行动地点,证明也是关东军高层非常信任的年轻军官了。还是这么热血沸腾,好现象啊。他微笑着拍了拍还在那里激动的那个大尉的肩膀。继续专注的看着地形。要一举奠定满蒙的局势,就必须要在满蒙制造出足够的混乱。连接满蒙地方势力和中央势力的关键人物,毫无疑问就是原来那个马匪出身的都督张作霖中将了。
他当初日本人也没有少花心思扶植他,最后这个胡子还是另外选了自己效忠的对象。在前北洋人物当中现在是地位最高,最受重用的人物了!他是民国唯一一个三省保安司令。他麾下二万多保安部队也是按照野战力量进行配置的。他和东三省现在的政界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东北六个国防军野战师其中的二十七师也是他带过的老队伍。国防军在东三省的驻扎调动配置,和地方关系之间的协调,完全都是通过他这个强有力的人物才运转有序。如果这个人倒下了,东三省的军事机构,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调整回正常的轨迹?而在这个他们陷入混乱的时间里,关东军又能做多少的事情?
在国际上面一片的和平呼声当中,在日本国内源源而来的强大压力下。关东军和朝鲜军仍然偏执的在进行着自己独走的计划。这是关东军一向独力行事的传统最优良的体现。所有爱国志士都集中在这个团体当中。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这个发扬国运的最后机会再不抓住的话。等中国慢慢强大起来,那么日本的大陆政策之梦就真的会变得破碎!他们都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觉!在军部的真崎君等人的帮助下,精兵强将都向关东集中。预计增加的两个师团的兵力以最快的速度向这里输送。武器弹药从各地秘密调拨出来,用各种名义用轮船向这里运来。一个个的作战计划在关东军总部内秘密的制定出来。就等着最后爆发的那一个时刻!只要日本能够抓住机会攫取整个满蒙,打垮中国的军事力量。那么整个帝国都会跟上来!而他们取得的胜利成果将没有任何人能够抢走!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围绕着强者运转!他们在1895年,在1905年都取得了以国运为赌注的成功。那么在1916年,他们坚信自己同样会成功!至少黑岛一夫对这个坚信不移,而且会赌上自己的性命。
望着皇姑屯这个小小的地方,黑岛一夫脸上露出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微笑。
而在几乎同时,在奉天省一处秘密的院落里面,惠英慈上校也在皱眉看着一份份的情报。“戚继光”计划紧随着班超计划之后,一直在顺利的进行。他们要做的工作,就是两个字“示形”。日本军部激进势力,需要什么样的情报支持他们的计划进展下去。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合理的为他们提供这些情报。有些情报的绝密程度,连国防军少将级别的高级军官都未必有资格翻阅。有些情报,更是连夜用无数精英以最大的指挥捏造出来,看起来尽可能的真实…………惠英慈知道自己是在跟着那个总统玩火。但是参与最高机密的感觉,却让他感到无比的良好。这也许就是隐藏在历史转动的车轮背后,冷冷嘲笑别人命运的感觉吧…………
“示形”的阶段,随着中国国防军在北方部署计划大部分被暴露出去之后。已经宣布告一段落。对日本激进势力的刺激,也已经到了不能再刺激的地步。戚继光计划进行到了收尾的阶段,必须摸清楚日本关东军现阶段的战略情报。他们会有什么行动?他们会在何时采取行动?惠英慈上校精心编制的情报网撒了出去。甚至还有秘密吸收的日本西园寺内阁流亡人员的参与——另外一种形式的国际情报合作。在东北土地上面,日本军队的调动部署,他可以用尽一切办法都查清楚汇报给最高机关。关东军这个大蚂蚁窝,已经象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般扰动不休了。另一次日本陆军的独走也许就在眼前。他们上一次最成功的独走就是四二四兵变,改变了整个帝国的面貌。这一次独走,又将会把中日两国带到什么样的局面?
一份份详尽的情报出现在惠英慈上校的案头,又转交给总参虎穴还有雨辰那里。他们都在期待着日本人有所行动。虽然这只是几个人知道的最高秘密。但是日本人究竟会用这么样一种形式突然爆发开来?这是惠英慈上校现在感到最头疼的问题。如果不搞清楚这个,也许在未来战事一开始爆发的时刻,他们就会吃上不小的亏!在自己的服役记录当中,他可不想给雨辰留下任何不良的印象!
这场暴雨,到底会怎样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