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梁把面前能量液一饮而尽。
一瞬间，仿佛无数根针扎在身上。
“嘶。”
他呲了口冷气，尽管是体验过无数次的痛楚，他还是难以适应。
液体流经全身，什么也没有留下。
很久，等疼痛缓解后，余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尝试多少次，喝多少的能量液，体内根本储存不了任何能量。
哪怕是一点，只要有一点就能成为一个法师了，但就是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哪怕是那些刚出生的婴儿，都能够吸收空气中稀薄的能量。
只有他一点都储存不了，让人近乎绝望。
“该吃早餐了。”门外传来老爸的声音。
余梁应了声，收好储存能量的小瓶子，走出了房间。
餐桌上，老爸主动提了话茬。
“儿子，我听说现在的测试要先吸收大量能量，要是不行就别勉强了，平平安安最重要。”
“嗯。”余梁默默吃完早餐，收好餐具，上学去了。
……
“等下就要去法师中心进行测试了，这次测试将很大程度上影响毕业考核的结果，大家需要注意以下方面……。”
趁着大巴还没开动，班主任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测试，作为一名法师预备学校的学生，要在测试中确认自己的各项属性，才能决定以后要走的方向。
对于余梁来说，这大概是浪费时间，属性再高又怎么样，没有能量怎么释放魔法？
但他还是坐上了这趟大巴，不管怎么样，总要尝试一下。
余梁坐在车的最后，不远处，身为班长的白颖走了过来。
“余梁，那个……”白颖有些犹豫地给他递了张传单，“这是我叔叔开的，你要是……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一下。”
那是一个招聘启事，上面的工作不要求法师，只需要四肢健全就可以。
余梁默默看了很久，他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是不能继续升学的，只能到社会上找工作。
而在这个人人都是法师的时代，他连一份工作都很难找到。
白颖并没有恶意，仅仅是想帮同学一把而已。
可余梁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悲凉，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梁，你……你别误会，你要是……要是不感兴趣的就不用去。”看见余梁不说话，白颖有些着急了起来，生怕被他误会。
“没事的。”余梁轻轻笑了一下，为了照顾他，对方的用词还很委婉，生怕伤了他的自尊心。
为了表示尊重，他认真地传单收好，抬起头，望着白颖的眼睛，“谢谢你，白颖同学。”
“那我先走了。”眼前的白颖松了口气，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余梁望着白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温暖，他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如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这么想着。
……
接待的大厅里站满了人，或许是因为紧张，学生们都很安静。
班主任巡视着整个班的队伍，在路过余梁旁边时，停下了脚步。
“余梁，你真的要参加测试吗？”班主任用尽量温和的声音，“测试并不简单，你很有可能受伤。”
“我要参加。”余梁用力点点头，表明自己的决心，“就算不能成为一名法师，我也要去试试看。”
班主任看着这个倔强的学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不久后，他们班开始移动，在接待员的带领下，走向未知的前方。
穿过长长的通道，行进的队伍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
随着门缓缓打开，人群响起惊叹声。
“好漂亮。”
这是一个宽阔无比的测试场。
这里的墙面，包括地板和头顶全是透明的，像是玻璃制成的，墙体内有莹蓝色的能量液在缓缓流动，反射着柔和的光。
测试场的中央有个半人高的小柱子，柱子上是个手掌大的屏幕，屏幕后面连接着复杂的线路。
“请各位同学有序地走进去。”接待员在门口引导着，“走到场地中央，把手放在测试仪上的屏幕即可。”
所有人都为这个漂亮的测试场而赞叹，只有余梁脸上青筋跳动，就算还在门口，他也感受到了房间里逸散而出的能量。
他跟其他人不同，一般人遇到能量就像鱼儿遇到水，而他只要一接触浓度稍高的能量，就跟被烈火炙烤一般，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走进房间，轮到余梁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
“同学，你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接待员关切地问。
“不，没有。”余梁咬着牙，走进了房间。
都走了那么远了，不能在这里退缩。
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无数的能量涌来，从未有过的痛苦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出现了幻觉。
余梁觉这些能量像是高浓度的硫酸，在腐蚀着他的身体，他似乎看见身上的血肉全都没了，整个人只剩骨架一副。
他连走路都变得困难，只能艰难挪动着身体，有人察觉了他的异样，想把他带出去。
“让我过去。”余梁嘶哑地低吼，推开了那个人。
同学们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所有人都明白他的状况，没有人会嘲笑他。
只有余梁知道为什么。
从小到大，他的家人朋友老师同学们，所有人都同情他，可怜他，但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
不可能，他讨厌这个词。
他不甘心，为什么别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却是他永远也到不了的终点。
他想起这十七年来做的无数努力。
别人说身体锻炼好了就能储存能量，所以他每天跑步健身，日常运动无一不通。
别人说可能是智力不够，所以他奋力学习，文化科目永远名列前茅。
可无数次地尝试只换来同样的结果。
他永远记得社区工作人员递给他残疾证的那一刻，在这个社会，不能成为法师就是一个废人。
庞大的能量流进身体里，却又从骨头与骨头的缝隙溜走，余梁留不住它们。
剧烈的痛楚让他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就算成功接触到测试仪又怎么样呢，这只能测试属性，并不能治愈绝症。
但他仍不想放弃，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余梁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匍匐向前，他感觉这条路是那么地长，足足走了十八年也没有走到终点。
眼前的测试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视野渐渐模糊，他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放上屏幕。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臂无力地垂下。
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放到了屏幕上。
那一瞬间，余梁觉得自己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
余梁曾经问过很多人，能量储存在身体里是什么样的。
他们说，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片湖泊，湖泊吸收着来自外界的能量，再流淌到身体各处。
每当听到这，余梁总是会露出羡慕的神情，然后赶紧闭上眼睛，在漆黑一片的空间四处搜索。
但是黑暗里什么都没有，他不相信，于是他找啊，找啊，找了十八年，一无所获。
直到今天，余梁再度站在这片黑暗里，看见了一道门。
他用尽所有力气推开，看见了一枚种子。
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种子开始生根，蔓延出无数的根茎，化作脉络，遍布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余梁缓缓睁开眼，看清了所在的环境，
洁白的墙壁，浅色的窗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医院的病房。
这是过了多久？自己怎么会在这？
最后的记忆是在测试场里，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再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余梁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酸痛，一下子差点又倒过去。
有人一把扶住他，疲惫而惊喜地说：“儿子，你终于醒了。”
余梁才注意到，他老爸余高飞就呆在旁边，眼里满是血丝，胡子拉茬，很是憔悴。
一股愧疚感漫上心头，余梁抱歉地说：“老爸，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我……”
“没事没事，醒过来就好。”余高飞赶紧安慰他，“你睡了一天一夜，先躺好，我去叫医生，”
望着老爸匆忙走出去的背影，余梁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他想确认一下，那是不是梦境。
一棵种子在茫茫黑暗中，身体里到处都是延伸出的根茎，令他欣喜的是，空气中的能量正通过根茎一点一滴传输到种子上。
他想仰天长啸，告诉所有人，他再也不是那个无法储存能量的废人了。
他马上搜索着记忆，想找出把这些能量转化成元素释放的方法，
有了，预备法师指导手册上好像有写过。
“闭上眼睛，在精神世界中的能量湖里构建一个通往外界的通道，当能量流出身体，传到外界就会自然而然变幻出魔法。”
“能量湖、通道、流出体内。”余梁念着一个个关键词。
不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哪有能量之湖啊，能量全被种子给吃了。
余梁有些懵，这跟书上说得不对啊。
而且无论怎么催动，那颗种子都只是静静地呆在那，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他倒也不丧气，以前连能量都无法吸收，现在至少有颗种子了，这已经算是从0到1的突破了。
“种子，能量之种，怎么有点耳熟？”余梁挠挠头，觉得有些熟悉，“算了，有空去问问老师吧。”
“咻——”
一阵风忽然从窗口吹来，窗帘忽地扬起，接着，楼下传来喧闹声。
是什么？
余梁起了好奇心，他扶着墙，勉强地走到窗边，顺着喧闹声看去，
一个风属性的法师正肆意地在蓝天飞行，笔直地穿云而过。
“法师。”看着天空翱翔的身影，余梁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个词。
“医生，您看一下。”余高飞带着医生从门外走进来，“儿子，你怎么起来了。”
听见老爸的声音，余梁才回过神，“爸，我没事了。”
“你说没事不算，医生说才算，过来坐好。”
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一番，倒没发现什么异样，见余梁精神不太好，还特意多嘱咐了几句。
“没事了，多喝点水，再观察一天，如果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医生您慢走。”余高飞把医生送出病房外后，对余梁说，“饿了没，我去给你买点饭。”
余梁笑了笑，“行，老爸我要喝粥。”
……
吃过晚饭后，余梁让辛苦看护的老爸先回去了，他完全能照顾自己，就等明天办出院手续了。
余梁坐在在医院里的一棵树下，风吹到身上，他能感受到空气中蕴含的能量。
虽然很稀薄，但是吸起来就是不一样，让他郁闷的是，体内的种子光汲取能量，什么变化都没有。
还有，他总觉得能量之种这东西好像在哪听说，可就是想不起来。
夕阳渐渐隐在山后，夜幕垂下。
“哈～啊。”
余梁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得发麻的腿，准备回到病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但不知怎么地，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隐隐约约地好像在说些什么。
他看了看周围，散步的病号们早就散了，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余梁仔细听了听，声音好像是从围墙外传过来的，但说的什么还是听不清。
“该不会是哪个病人在求救吧？”
余梁一激灵，觉得有这种可能，得去找一找，万一人出事了怎么办。
于是他循着声音走出了医院，越走越远。
路越来越偏，在又一个小巷的拐角，余梁停住了脚步，他听清了声音的内容。
“同……类，同……类……”
这声音……居然直接在脑内响起的，像是在呼唤他。
余梁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寒毛直竖，他紧紧靠着墙壁，探出一边脑袋往小巷里瞅了一眼。
整个人的心脏像是被攥了一下。
一个黑色的的人形怪物，躺在青灰色的地板上，月光的照耀下，它的皮肤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哨兵。
余梁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词，他记得有个白发苍苍的老教师曾在某堂课上提过这种怪物。
“在这个世界中，有一种生物叫做哨兵，全身是由高强度金属—曼钢构成。”
“曼钢这种金属，对各种元素魔法都有很高的抗性，所以，哨兵可以说是人类法师的天敌。”
“但大家不必太担心，哨兵这种生物很稀少，一般不会遇见。”
记忆如电影放送般一幕幕浮现，余梁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能量之种有莫名的熟悉感。
因为那天的课上，老师还说了后面的话。
“对了，哨兵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它们的能量输送方式。”
“他们的核心是一枚能量晶，我们叫做‘种子’，‘种子’从外界吸收能量再通过根茎传递到身体各处。”
余梁额头冒出冷汗，他明白了哨兵话里的意思。
同类，同类，哨兵可能把他当成了同类。
他看了一眼体内的能量之种，庆幸自己没告诉任何人，这结构简直一模一样。
万一被人认为他跟哨兵是同一种生物就完了，这一定要保密。
余梁想要转头离开，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能暴露自己体内的能量之种，也就是说，根本不会有人教他怎么去使用，如果想要成为法师，从今以后只能靠自己。
那个遨游天际的身影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只有了解这种怪物，才能更好地了解自己，余梁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朝怪物走了过去。
……
余梁站在哨兵身前，仔细观察着。
哨兵双眼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它的左半边身躯被人连同手臂全部削去，裸露出心脏部分。
没有跟人类一样的血肉器官，只有一颗蓝色的、小小的能量晶石，密密麻麻地金属细线从上面延伸出来，连接着身体的每个角落。
余梁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
奄奄一息的哨兵忽然有了动静，体内的能量传输开始加速。
余梁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人类！”
哨兵的声音在余梁的脑子里炸开，紧接而来的是哨兵的巨大拳头。
“人类！”
那只哨兵站了起来，像是在愤怒，区区一个人类胆敢触碰它。
哨兵比余梁要高大得多，如同一个人类被金属浇灌了全身，再在上面雕刻出了五官。
余梁被重重地砸到墙上，墙体直接裂开，哨兵从身后掏出一把长刀，狠狠地劈下去。
“刺啦。”整个墙壁被砍出深深的痕迹。
余梁朝旁边一跃，避开了这一刀。
攻击再度袭来，因为受伤的缘故，哨兵的动作明显很迟缓，又砍空了一刀。
余梁慌忙朝小巷深处跑去，哨兵在后面紧紧追赶。
前方不远就是死角，他无路可退。
余梁回头望去，长刀朝着他斩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余梁看见那柄刀裂开了空气。
他本能地伸出右手，在刀落到头上之前，抓住了那颗裸露在外的“心脏”，狠狠地扯了出来。
哨兵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