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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年来,异世界东胜洲西南地角处,有一座清灵秀美的山,名作青埂山,半山处是一块不大的平地,有一座五千年的亦禅亦观的古老院子,名叫灵台草堂。
院子不大,非观非禅,幽隐于半山的缥缈云雾之间,清宁素静。
草堂的主人是一尘老人。自异世界开辟后,一尘老人便在此清修。一尘老人亦道亦禅亦儒,又非道非禅非儒,身怀旷世绝学,长于持身养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慧眼通天之智。所精甚是广博,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言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出世,修真养性,祛病延年,服食导引,平地飞升。尝作《逍遥阴符》一书,全书分《谋》、《言》、《兵》、《术》四卷共237篇,内有《量子力经》篇计三千言、《二义相对经》篇计三千五百言及《传习心经》篇计五千言,量子力经学印证佛家的深度,二元相对经学为印证道家的高度,传习心经学则为印证儒家的厚度,三经论道恢弘,穷极天地万物之理,文风汪洋恣肆,思维跨度宏大精深。
青埂山间有一路梯级,从山下直通上来,素来未曾有人数清过山梯的级数,甚是陡峭,被世间的人们称为天梯。上得山来,半山处铺着厚厚齐整的青石板,走上几步,便是十几层花岗石阶,石阶蜿蜒,尽头处便是一座高大拱立的金丝楠木的牌坊,斑驳了的木质,上面有四个遒劲的狂草字体—灵台草堂。
过了牌坊,向前走几步,转左,拐角,可以看到草堂斑驳古旧的石墙上的山门了。跨进山门,穿过一道九曲竹廊,迎面是一汪深池,池水青碧,在水中央,有数株青莲,结着青白的蕾,每每在九月的时节,碧叶铺陈,一池莲香,尽熏远近。
清池的对面岸上便是一尘老人讲经说法的方寸大殿。
走过池上竹廊,然后,向左,转进去,走过一个依山而建的西厢庭院,出了圆月形的院门,经过一道长长的梧桐树掩映的过道,再向右行去,是一处用篱笆墙围住的园地,蔓生了素馨的兰花与紫色的藤萝,顺着篱笆墙走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即来到篱笆墙的后门,轻轻推开门出去,是一道用细碎的青石子铺成的小路,沿着石子路蜿蜒的向前走去半柱香的功夫,就可以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树林子里了。去到小树林子的边际处,向西望去,不远不近的距离处,便是顺峰而下静静流淌了十万年的忘忧河。
忘忧河从草堂左后百丈平缓处流经,然后沿半山峭壁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挂银川,冲破山间涌动的白雾,在山脚处轰轰奔流而去,远远望去,水雾弥漫,波光灿烂,甚是雄奇壮丽。很多时候,阳光晴好,日头的熹微光荫,木叶婆娑之间,便静静的洒在山中的灵台草堂,洒在半山的忘忧河面,以及半山河面的那支青莲……
每一个夜晚,青黑的云雾缭绕着青埂山,天上的星星很遥远,亦很稀疏。
灵台草堂坐落在半山处,隔离了红尘,就像一个透着点点微光的黑色剪影。方寸大殿的琉璃青灯依然照亮着殿内的方寸之地。
夜色深邃,人已熟睡。明月清朗,孤悬于云海外,偶尔会有青云去遮住了,又散开,就如一只神的眼睛,开合眨动,流转间,由明而淡,清寂的身影也从东边移向正中,再移至西边,遥遥地挂在天幕上,静静地将清晖薄薄地洒在半山的灵台方寸之间……
清晨的钟声总是会在那一刹敲响,敲醒群山的寂静,一声声的回音里,却是一片安宁。星星逐渐隐没时,月亮也逐渐隐落于忘忧河的尽头时,草堂里却早已是灯火通明。
殿外的晨光熹微,殿内青灯的暖色光线照着一排庄严有序的身影,肃穆虔诚,缓缓来到方寸大殿,分班而立。早殿诵经是学子们的日常功课。
三声引磬开始,便礼师、问讯、放掌站好。大殿内香雾缭绕,哒哒的竹板轻轻地敲响,响成一阙有节奏的音节,伴和了庄严的颂经真言,余音袅袅充满大殿,慢慢扩散,如神圣而和暖的解语温言轻轻唤醒沉睡的心灵……
早起的功课做完,去斋堂吃过饭,稍作休息,便到上课听教的时间。从日上三竿的八点到午阳正中的十一点,有三节课,每节休息十分钟。课程分五类,心学、道学、佛学与文学及杂学。
心学有格物、知行、天人等儒理学。
道学有道德、齐物、自然等宇宙学。
佛学有唯识、三论、天台等宗派学。
文学有写作、哲学、法律等世俗学。
杂学有术数、兵学、纵横等百家学。
上课时,学子先合掌念“眼观心,心观己,知行合一”,向师父鞠躬问讯,才可席地坐下。所谓法不轻传,须敬重天地,敬重父师,敬重传统,亦须敬重自己,这是为内心种下一颗善业的起始。在点滴间保持平常,一言一行皆有规矩,任他风云变幻波谲云诡,我自笑之于云淡风轻,如此方能内心平和,安然无恙。是故,百千业果,皆是道行,亦如此成就一生。
休息的间隙,阳光暖暖的将温柔的时间落在小院里,山风拂过,摇摇的菩提树伸展了木叶,将早熟的青黄的菩提子轻轻落在院中的地坪上,也落在缓缓游移而去的时光中。三五个小小的孩子身影,欢脱地跳跃在青青的石板上,手指去地上轻捻了菩提子,静静感受天地在这一时间里所给予的馈赠,欢喜着的感激,一心向暖。于清浅的时光中,平和静守,安详如初,不负少年,不负岁月,根植一朵莲在心头,将清香缠绕在皓腕下,于芬芳中自在优雅……
修课于十一点左近结束,众学子起立向师父鞠躬,感谢师父的授道解惑,下课时肃穆排班,过斋堂吃饭。学子们过堂时,需念诵供养咒,施食十方,而后方能吃食,有一种敬天礼地的仪式感。
中午,午休时分,亦可趁着暖阳静静地照在山间道上,忘忧河畔,偕一众孩童,或跑跑跳跳,或漫步走走,感受天地间的安宁,心灵的悠悠自在。静水平湖,菩提婆娑,山枫如火,云烟缭绕相衬,一缕禅意,一分风情,垂护无量众生。唯美时光,心亦如初,怎敢轻易将之辜负了去!
时光如一缕清波在指尖上流过,荡漾着浪花在思想的深海中奔腾不止,然后把一抹暖色的阳光投射进无边无际的脑海深处,随着那些微弱光芒越多,逐渐平息了茫然,犹疑,以及无可名状的寒冷萧索,此时,那平静的脑海水面,倒映着一个真如的清晰影子,清净无碍。
青埂山上的孩子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偶尔失去了贪玩的心思,便三三两两信步回来,若无闲事,便三五玩伴捉棋飞子抚琴弄箫,或者描摩山水诗情画意,或者安静下来,读一篇书或写一段文,也是好的;倘若闲极,便不妨铺了宣纸,挥毫把经文描一下,在一笔一划间,见心明性,修一种气定,养一道神闲,却亦是乐事。如此,无非是小孩子心性而已。栖居于山野田园之间,在这个由稚童到少年的成长过程中,就算偶尔有一些傻事,那也无可厚非,小孩子玩闹的心性,也就不算什么的了。玩得累了,便午休一小会。或许,这也是整个无猜的少年时光最美的缘故吧。
醒来,自觉到讲经堂,听授学习。午后两点至四点有两节课。
偶尔的,总会有一两个孩子会冒着风险,偷描一张师父在讲台上板书的背影,然后偷偷传递着,捂着嘴偷笑。有时,师父讲到妙处,还会以神通变化以作种种譬喻,方便解说,开导学生便于理会。
讲台后照壁上,一直挂着师父手书的那幅“知行合一,见性明心”的字帖,时刻提醒孩子们要如临水观景一样,照见本心,寻回自性。两边挂的“修齐弘法以为家务,治平利世便是事业”的字样,也在时时警策着孩子们,学习与修行皆有职责,光阴易逝,千万不要懈怠。
讲经结束,修课放学后,众学子排班晚殿。结合禅宗的仪式,从弥陀经起,到蒙山施食、转经、皈依礼拜,一般需四十五分钟左右。那一遍遍转经筒的声音,在铜钟敲响的音节里起起落落,声声敲在心头,让心灵无妄无尘,遨游庄严天地中。
黄昏笼罩下的灵台草堂,散发着清宁祥和的光辉,与半山飘过的彩色云霞交相辉映,夕阳的余光斜斜投射,将云霞远远的边际抹上一层金边,唯美而温馨,有种安宁意境划过心上的感觉,——那种归宿的感觉,是熨帖而温馨的,是呀,若无归宿,怎能安住?如此唯美的意境,是一种安详而宁静的情愫,缭绕心间。
珍惜当下,须感受于心。
五点左右,吃过晚饭,年少的孩子们亦可以三五一伙去后山林里躲猫猫捉迷藏。年长的孩子可以独自散散步,单独一人,去忘忧河边坐坐,可以思考白天的对错,或者享受心灵放旷而任意的逍遥,寄一缕相知,传至于悠远的时空,聊慰彼此的幽寒。
夕阳余晖,终是要归去天庭了。静静流淌的忘忧河也是逐渐隐入黑色的夜空,黑夜也是逐渐湮没了山林,偶有几只晚归的红唇鸟掠过,留下几声鸣叫的余音,更显草堂的一片寂静,在清凉的夜气里相互融合,并不突兀。黑夜的暗,有时并不持久,银白的月亮有时也会来替代太阳,散发清晖。只是,与日头的温暖相比,月亮是孤冷的。
讲经堂一般不设晚课,有勤奋的学子可以去晚修,那里的书卷是开放的,可以任意取阅,但因很多经卷皆是孤本,是故,阅读完后须放回原位,不得私自带出经堂,如确需带出,须经大师兄金蟾确认报备,以防遗失。
青埂山的夜,很静谧,连鸟儿也早早进入了梦乡。
孩子们回到住地房间,一些年长的孩子会盘坐床上,将昼间所习知识再消化吸收,反复打磨修炼;一些孩子会摆好懒人桌,放几本自己喜读的书,让自己逐渐沉浸于书本,在文字的世界里领略别样风景,或深思,或垂眉,或入定,心安于静。
从天庭上投下的夜,太黑了。
青灯摇曳,发散的光明是淡薄的。人心趋于光明,也能适应黑暗。
山野的虫声轻鸣,月亮已挂中天,将银白的清晖洒落窗前,孩子们已经睡了,因为,明早还要继续修行,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