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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宛寨人众沮丧之际,北宫与宛寨人众交战的草地中央,一把锐器从竹林中挟着森森蓝焰,划过一道蓝光,如流星一般,带着强劲的冲击波,破空而来,“嘭”的一声大响,重重的插在两军相交的地面上,刀刃尽没于地,只露出近尺长的刀柄,兀自微微颤动,喷薄出幽蓝色的等离子光焰,如一团从地底升腾燃烧的火。地面随之一震,枯枝败叶与小石子被一道蓝得炫目的冲击波激得飞扬起来,形成一个圆环面向四周辐射而出,将交战双方的人众震得后退数步。然后,双方人众只觉眼前一霎,一个人影已是站在那刀柄前面,便如从天而降。
只见那人庄户人家打扮,差不多二十岁年龄,一袭破旧的青黑色粗布短衫,扎了条黑色的麻布腰带,左肩缠有绷带,身形修长,瓜子脸面,略有些清瘦,剑眉斜飞,双目细长如丹凤,开合之间如冷月清凌,容色间隐隐有些文儒之士的桀骜不驯,却甚是清俊潇洒。
那年轻人嘴里轻轻叼着一枚青青的竹叶,嘴角微翘,对周围的人众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踏上一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右手掌心对了插在地上的刀柄,五指虚张,“哧”的一声,那刀从地面跳起,是一把断刀,刃长尺余,握在那年轻人手中。那年轻人随手将断刀虚空挽了个刀花,将刀身搁在右肩头,头向左微倾,站在两军中间,神色淡淡地看着白旗下那个被称为慕容郡主的白袍年轻人,面容似笑非笑,神情中隐隐透着让敌人不安的邪痞。
双方人众见战场上凭空多了一个人,皆是怔了怔。
那青年也不与任何一方搭话,抬手按按左肩伤处,经过这段时间每日勤修师父所授传习心经的心法秘诀,丹田元力已基本可以与太上老君锁在体内的三昧真火相抗衡,虽时有落败,但神功已是恢复了一些,使不出曲率刀法,却可以施展斜月刀法了,遂伸屈了一下左臂,自言自语道:“嗯,还好,不怎么痛,嗯,又可以打架了。”说完,将手中断刀虚空挽个刀花,五指虚张,那断刀刀柄便像黏在掌心里一样,滴溜溜如风扇一样旋转了十几个圈。
慕容郡主看到这小年轻眼神有些邪痞的看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将折扇合上,在手掌上拍了拍,看着梵香,轻轻蹙了柳眉,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如果不相干的,你最好躲一边去,本郡主不伤害无辜者。”
“是么?……那你又是什么人?”梵香叼在口中的那片竹叶微微一动,嘴角微翘,嘿嘿一笑,神色间桀骜无忌之极。
慕容郡主素来是大小姐脾气,骄横惯了的,见对方不直接回话,心下已是颇有些着恼,当下也便不想再说下去,向后轻轻挥了挥手,立时有三个武官早已按耐不住,齐齐跳出来,见梵香身穿粗布青衣,一副打扮有如田间庄稼汉,却如一名书生似的生得文弱,面目如画,半睁了凤目,神情闲散洒脱,站在两军前面,并不显得十分突出,心下甚是狐疑,“这小子什么来头?”但也并不做他想,遂各自挥刀直取梵香,刀势如风,卷起千堆雪,如一堵刀墙一般,逼近而来,甚是猛恶。这三人显然是敌方军中的好手,他们分三个方向,分进合击,配合默契,攻防之间,转换自如,极有章法,。
梵香见了,哈哈一声长笑,并不放在心上。只见他踏前一步,右臂前伸,断刀隐于腕下,刀随手进,施展方寸挪移,在三名敌手之间轻盈飘过,有如幽灵。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而短促的弧线,一道幽蓝色等离子寒光闪动,划出一片虚影,如斜月清晖,斜斜地笼罩了这三人战队,随后,那道清晖便像一痕流过岁月的绢丝绸帕上的水迹,随风而逝,未着痕迹。正是斜月刀法的第三式“烟笼寒水月笼沙”。断刀闪过,寒芒过处,如缕缕月光温柔的透过纱窗,斜斜照见那个窗下望月多愁的闺中女孩儿,明媚的笑靥闪过脸庞,伸出手去,想抓住月光,却见月光已是虚空里的那一点无从握住的时间。倏忽之间,幽蓝的虚影一闪而逝,激起一片气流,夹杂着地上的尘土砂砾形成一道气旋,狠狠将这个临时组成的三人战队卷入,随之,数声哧哧的轻响,便如一把小银刀轻易划开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糕点。敌我眼前,所见的,是断裂的四肢及躯体四散抛开,鲜红的血液洒出来,像一朵朵妖艳而荼蘼的花。
这一起落之间有如电光石火,大家眼前只觉一霎,然后便看到这三名北宫仆从军中颇有战绩的勇猛武官殒命当场,残肢断体散落在地上,与地面上原有的血液混在一起,就如刚才那一击从来都没发生过,不着痕迹。
天地之间,最狠,不过快;最强,不过快。功夫一途,唯快不破!
北宫人众中有数名与这几位皆有过命的交情,见同袍在一刀之下便即战殁,有十数人齐齐发一声喊,未待慕容郡主指令,浑不顾命的挥刀冲进杀场,恨不得将这死仇之敌乱刀分尸,方解心头之恨。梵香见了,喉中闷哼一声:“找死!我去!”跃起身来,向左滑上一步,展开方寸挪移,身形转了一个半圆,右臂随意斜斜挥出,动作飘逸潇洒之极。断刀刀锋随形而进,幽蓝光焰在这人间四月天的血红色阳光里闪耀,就像一只巨大的萤火虫在竹林里轻盈飞过,竹枝森森,竹叶纤纤,那道幽蓝色的萤火之影或隐于叶后,或显于高枝,所有途经之处,留下一痕痕妖异而又充满魅惑的光影,像一道道相互交织的蓝莹莹的美丽弧线,但这是死亡之弧,便如死神挥动了他那收割一切生命的死亡之镰。死镰过处,寸草不生!场边众人只觉眼前一霎,随后,那道幽蓝光线随着青年的身法一顿,弧线消失。正是斜月刀法第五式“凉月如眉挂柳湾”。只见那北宫仆从军十余官兵已是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中。众人均未看清那青年如何出刀,如何斩杀,只觉眼前萤火森森,目不暇接,一切皆是如电光石火一般,一闪而逝。
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青年虽是粗布衣衫,身上并无多余的名贵饰物,却在这行云流水的身姿移动中,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场中双方不分敌我,各自所属的一众军中女子登时看得呆了,——“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在场的诸多女子均有一种少女心泛滥的感觉,——我们如此庆幸能在这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了他,时光作渡,眉目成书,从此我们的深情不被辜负。每一个人的青春都会老去,但是我们的记忆里,永远会为这个人留下一个位置。
梵香缓缓收刀,立于两军阵前,微微低了头,抬起眼睛冷冷直视慕容,脸上一痕邪痞的笑,若有若无。嘴角的竹叶动了动,冷冷说道:“慕容是吧,我就是你要找的梵香,与他人无关!”
场中一时静得瘆人。慕容郡主被梵香邪痞而冷冷的眼光直视,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转头避开了那道让心理受到强烈冲击的眼光,呐呐无言,故作平静的仰头看看天空。
“好刀法!”
“好俊的刀法!”
“漂亮!”
……。
北宫人众惊得目瞪口呆,呆呆的站在场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片刻之间,草坪上寂静无声,隔了片晌,宛寨人众方于惊愕中醒过来,才爆出轰雷似的一片喝彩声,良久不绝。而北宫队里亦不乏忘情的叫好声,只是一时惊觉,忙收了声。
现场的北宫仆从军士一时气为之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军心已沮。
那青年浑不在意,就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漫不经心地将断刀随手提了,不再看一眼北宫的慕容郡主,转过身来,将嘴边的那片竹叶取下随手扔了,向宛寨人众抱拳环顾一礼,朗声说道,“在下梵香,曾斗战北宫,我有一至亲之人便死于一北宫神人之手,是故,与北宫不两立,但今日,却由你们代我受累,在下深感不安,你们都是英雄,在下佩服得紧。君子不入险地,战士可以,因为我也是一名战士,以后不想再连累你们,我来与他们战斗便好。谢谢你们!”
不等宛寨中人答话,转身与北宫慕容郡主相对,持刀而立。
宛皓若一溜烟跃进场中,与梵香并肩而立,转头看着梵香,撅起嘴,嗔道:“梵香哥哥,你刚才说啥呢?什么受累不受累的,现在他们杀死了我铁三哥,重伤了铁四哥,这仇,我们还得报呢。”
“是呀,宛儿说得不错。现在,这事儿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这是我们大家伙的事儿呢。”那灰白头发的女子走上前来,站在宛皓若旁边,看着北宫人众,顿了顿,对宛皓若说道:“你这孩子也是,有了梵香哥哥就没有姑姑了是吧,见到姑姑,也不叫唤一声的呢。”语气中全无责怪之意,满满的尽是爱怜。
“姑姑!”宛皓若一把抱着姑姑,亲热无限,欢声大笑,直接无视了这战场的存在。
梵香转头看了看宛如是,宛如是脸上蒙了一条白纱巾,看不见样子,遂转头看着北宫队伍,不再说话。
“喂喂,你真当我们是透明的么?”鹰击空在北宫队里,见了这场景,实在忍不住,跳了出来,站在梵香前面,愤愤的,大声叫道。
“姑姑,我要给铁三哥和铁四哥报仇!还有,……还有前几日被他抓捕的仇,我要一起报!”宛皓若气哼哼地指着鹰击空,转头看着宛如是,大声说道。
“你?就你这小丫头片子?……哈哈,你不是说笑话吧,哈哈……”鹰击空双手捧着肚子,狂傲的仰天大笑。
宛如是爱怜地看着这个侄女儿,摇摇头,柔声说道:“宛儿,乖哈,你先回队伍去,这仇,让姑姑来报,好么?”
“不,姑姑,我自己报,……有梵香哥哥保护,我可不怕这个臭老鹰。”
梵香看了看宛皓若,笑了笑,说道:“我看行,可这里只有一头臭老鹰呢,不如连另外一头臭老鹰一起解决算了,免得以后还得一个个收拾,麻烦!”
鹰击空听了,心下恼怒已极,将双手晃一晃,仓啷啷的响,双手已是化作金钩银划,狠狠盯着梵香。鹰击水在队伍里听得梵香如此羞辱兄长,亦是怒极,不待慕容郡主发话,一个箭步跃入场上,双手一晃,化作铁爪铜指,冷冷看着梵香等三人。
兄弟俩皆是身穿青色锦袍,背上双翅轻扇,千余年始修得妖灵,正血气方刚,受此大辱,如何放得下,遂脸罩寒霜,鹰钩鼻高高耸起,尖嘴微张,露出白生生的獠牙,一副要生吞了梵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