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餐厅怎么走？”
“从我的左边进去就是了，不过我建议您最好先处理一下行李的问题，马匹和车辆需要接受管制，除非您想面对治安署的强制处理。”
侍者看了一眼乔尼身后，善意地提醒道。
“这里没有驿站吗？”
侍者耸了耸肩。
“因蒂斯全境在两年前普及了轨道车系统，马车已经被淘汰了。”
在侍者的指引之下，将马和马车安顿好之后，一行12人才前往餐厅。
简单地吃过午餐，乔尼等人在这家名为“弗朗德之光”的旅馆住了下来。
弗朗德是罗塞领的一座城市，位于北境最北之处，在远古巨墙的裂口间，天空时常会绽放比彩虹还要绚丽多彩的光，这就是所谓的“弗朗德之光”。
旅店确实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从室外的巨大招牌到室内的烛台灯架摆件，再到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呈现丰富色彩的半透明材质。
最早由因蒂斯研发的新材料“玻璃”，成就了因蒂斯领最大的连锁旅店——“弗朗德之光”。
分配好房间之后，身为委托人的格雷夫支付了房费，7个房间花了28个金币。
在伊修达，乔尼一年的积蓄还不够在这里住一个晚上，这让乔尼沉默了一个下午，直到临近晚餐时间，才挨个敲开队员们的房间，交流关于下阶段路线的看法。
如果不去看那些石像鬼一样僵硬麻木的人群，斯蒂尔城对于外地人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只需要一个铜币就能游遍全城的轨道车，每个房间都有的供水管道，随时供应的热水，永远不会烧干的油灯……处处显示出了生活的便利。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是被工时表驱赶的数万斯蒂尔人，他们通过无间隙的接替，在炽热的火炉和轰鸣的机器旁撒下自己的汗水，换取自己和家人在城里拥有的资源，维系着这座城市的运转。
外地人需要付出的，只有金币。
晚餐过后，乔尼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咚咚咚！
钢铁框架的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露出了门后的银发精灵。
乔尼的目光不自觉地越过了莉迪亚的肩头，试图察看玛丽安和安妮的情况。
但是，在一双浅紫色眼眸的注视下，他垂下了头，低声问道：
“莉迪亚，玛丽安她……怎么样了？”
莉迪亚没有说话，只是侧身摊手，做了一个“进来”的手势。
待乔尼进门，房门关上，莉迪亚对着床上熟睡的母女，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好了，现在我们说话不会吵醒她们了。至于玛丽安的情况……”
莉迪亚眉头微蹙，似乎在小心地组织语言。
乔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怎么样？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能接受。”
“放心，不是坏消息，我发现玛丽安每到夜晚，一直持续到黎明这段时间，体内的异种气息都会变得稳定，所以我让你们夫妻先分开睡，让我观察寻找原因，说不定这是治疗玛丽安的关键。”
说到这里，莉迪亚再度停了下来，观察着乔尼的表情。
“这个我能理解，那么，观察的结果是？”
乔尼急切地问道。
“原因找到了。请问你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圣历17年……那件事情之后！你的意思是……安妮！该死的！”
乔尼握住了拳头，狠狠地击打着空气，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了他绷紧的臂膀上。
“你先别着急，我的意思是，安妮对于玛丽安的症状好转非常有帮助。”
乔尼愣住了，紧紧地盯着莉迪亚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出生时受到了影响，安妮体内也有那种力量，不过与玛丽安不同的是，那种力量对于安妮来说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是吗？”
乔尼有些怀疑地望着床上相互依偎的身影。
“不但如此，安妮还能逐渐吸收玛丽安体内失控的异种力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待乔尼回答，莉迪亚自顾自地接道。
“只要让安妮跟玛丽安在一起，玛丽安的状态会慢慢稳定下来的。”
“可是，你能确定这力量是无害的吗？万一安妮无法吸收这么多力量呢？”
莉迪亚愣了一下，捋了一下耳边的银发。
“虽然我目前还无法确定这种力量的来源，但是它让我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而且，你看……”
莉迪亚伸手，穿过一个无形的屏障，在空气中泛起了淡淡的透明波纹。
她从安妮的枕边拿起一个白兔玩偶，再度穿过屏障，递给了乔尼。
乔尼认出这是自己在伊修达市集上买给安妮的礼物，后来被她取名叫“米菲”。
“这个玩偶怎么了。”
莉迪亚没有说话，伸手轻轻地掐了一下白兔玩偶的耳朵。
在这一瞬间，手上传来的感觉让乔尼心头一颤，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分明感觉到，手里的玩偶抽搐了一下，就像是真正的兔子一样。
莉迪亚伸手接住了米菲，放在手上安抚着。
如此一来，乔尼可以更加清楚地看见白兔玩偶米菲的颤抖。
刚才发生的不是幻觉！
“这……这个是……”
“这就是那种力量产生的效果，除了看起来有些诡异之外，从性质上倒是没有什么危害，这一点可以放心。”
“可是……”
乔尼想起了那天晚上骨肉爆裂的贵族私兵，夺门而出的绿色怪物，还有红龙降临之日的巨大触手团。
“安妮天生就掌握了这样的力量，有她在，至少在你回到奥斯丁格之前，玛丽安的情况不会恶化。”
乔尼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沉默了片刻，憋出了一句。
“我知道了，谢谢。”
“我再仔细研究一下，你先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尼默然躬身行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房间内的小书桌前，乔尼双手撑着桌面，捂住了自己的脸，轻轻地摩擦着。
尽管莉迪亚强调了那种力量的无害，但是亲眼见过力量失控之时那可怕场面的乔尼，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出于侦探对于线索的敏感，乔尼发现了莉迪亚前后语言的矛盾之处。
既然这力量的性质是无害的，那么她在伊修达的时候为什么要说玛丽安时日无多呢？
这显然是在安慰自己。
颤抖抽搐的白兔玩偶，蠕动的绿色触手，血肉爆裂残留的骨架，不断在他眼前交替出现，逐渐加速，化作一个幽暗的漩涡。
乔尼狠狠地闭上眼睛，拳头在空气中带起呼啸的声音。
“该死该死该死……法克儿！”
玛丽安的事情还没解决，又牵扯到了安妮，这该死的命运，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啊——
乔尼猛地睁开眼睛，发出无声的嘶吼，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戾气。
就在这时，窗台摆放的盆栽突然动了，有节奏地摇摆起来。
莉迪亚发出的信号，事先约定的暗语。
敌袭！
有人触动了莉迪亚在马匹周围设置的陷阱。
乔尼脸上的狰狞表情慢慢平复下来，眼底黑潮涌起。
数秒之后，他一脸漠然地抬头。
另一个视角里，大大小小的光球飘然而至。
浓郁的黑雾蔓延开来，又迅速收缩。
黑弓黑剑，黑面黑甲。
面无表情的嘴角拉开了一个残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