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祥云雾霭,瑞气腾腾。
遥望亭台楼阁,森然耸立,更甚蓬莱仙阁。层层碧瓦朱檐间,三足金乌展翅,九猎灵凤翔舞。神女仙资绰约,昂然列于龟背之上,往来穿梭。
凌霄殿上,一派金碧辉煌。众仙家驾鹤翔云,相继赶来,守候在大殿之外。
玉帝正襟危坐,静思稍待。
静候一旁的太白见众仙云集,捻指默诵,随低头恭敬道:“陛下!时辰已到。”
玉帝沉默不语,依旧巍然端坐于龙椅上。
太白悄然查看,玉帝脊背挺拔,肃穆庄严,帝王之气侧漏。
他常侍帝王身旁,生的一颗七巧玲珑心,事无巨细,思虑周全,善于揣度帝王心思。玉帝如此毫无征兆地故作高深,难道有何深意?
玉帝此种状况却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又无前车可鉴,太白有些犯难了!
考虑良久,他决定先探知一二,再做打算。轻迈碎步上前,凝神细看,只见玉帝歪眉斜睥,宽额深目中,情丝缱绻。
太白循迹望去,祥云缥缈,珍禽环绕,一弯皎洁月轮遥挂天际,如梦幻美姬,妙不可言。
他恍然大悟,却也知轻重缓急,只得斗胆击碎玉帝美梦,附耳低声道:“陛下,时辰已到,该上朝了!”
玉帝陡然一惊,方才忆起,自己正在九天龙椅宝座上,静待群臣朝觐。当下恋恋不舍地挪移开眼眸,神色一肃道:“上朝!”
太白得令,毫不耽搁,潇洒轻挥拂尘,高声嚷道:“上朝!”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金戈铁甲的天兵天将随声附和:“上……朝!”绵软悠长,却又不失齐整威严。
众仙稍稍整理仪容,列队有序进入大殿。
如今天下大治,四海升平,邪魔俯首,人间昌盛日隆,朝事已许久无事可议。按照惯例,一般太白会干嗷一嗓子:“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然后群仙与玉帝打个照面,拜个安好,各自回归山头仙府,清修去了。
太白眯眼斜睥,玉帝器宇轩昂,丝毫看不出焦躁。但玉帝如饥似渴的眼神却隐瞒不住他内心的渴望。大殿上贤集群仙个个无精打采,慵懒地无所事事,茫然地例行公事。
太白了然于胸,待群仙安定,道:“有事起奏,无……”
言语未尽,众仙中一人赫然出列,朗声道:“臣有事起奏!”
太白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的话被硬生生截断。有事起奏?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事啊!新鲜!
这个小插曲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目光!
众仙皆犯了迷糊,只见他堂堂正正矗立于大殿中央,出于礼节的屈伸弯腰完美到极致,火红的衣角无风自鼓,一双炯炯龙目瞪得浑圆,咋一看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玉帝思索半天,也没能认出他是何人?
太白悄悄道:“此乃新任纠察灵官王不阿。”
“新任?”
太白匆忙解释:“据说旧任因举报鹊桥那对苦命鸳鸯,受到众仙排挤,无奈辞去官职云游四海去了!”
玉帝浓眉挤到一块,面色难看:“苦命鸳鸯?”
“哎呦!请恕老臣口误,是违背天条的不法之徒!”
玉帝不露悲喜地淡淡回道:“恩!”
太白抬手抹了把冷汗:“陛下,王灵官还在等回复呢?”
王不阿尴尬地看着玉帝和太白二人自说自话,好不热闹!显然已把自己给遗忘,准备再次问询。玉帝却先开口:“王爱卿何奏?”
启禀陛下!
臣自执掌纠察灵官一职,深感圣恩隆盛,不敢有所懈怠。近日忽查月宫仙子嫦娥有异常。
玉帝精神大震,心中犯怵:“嫦娥仙子居于月宫之中已千年,不见外人,何来异常?”
“回禀陛下!嫦娥仙子早已幽居月宫,不问世事,可近日来,她的法力却异军突起,远超常人。”
玉帝一听,浑身颤栗不止。
众人皆知,神仙法力高低尽皆取决于信仰之力的多寡。而信仰之力由世人的崇拜程度决定,崇拜人数越多,信仰力越强劲,法力越加浓厚。
近百年来,天下大昌,妖魔邪魅不兴,世间风调雨顺,已少有神子仙女下凡历劫,度化庸俗,遗留的仙缘神迹更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赚取些信仰力了。所以大部分神仙法力都处于停滞状态。
但是如果崇拜爱慕的人本身法力高强,信仰力强盛,那么被崇拜爱慕的人法力提升就会有质的飞跃。
太白一听王不阿奏报,想起玉帝之前暧昧专注神情,顿时了然,暗骂王不阿愚钝,妄想拔老虎牙。
此时的玉帝是进退两难,准旨查案,查到自己头上,损失帝王威信。不查吧!人心繁杂,难免猜疑,有徇私舞弊之闲,难以服众。
正纠结,托塔天王上前一步,喝道:“臣有异议!”
玉帝如遇救星,道:“李爱卿请讲!”
“臣以为如今太平盛世,妖魅之事不滋,不宜大动干戈,恐坏了秩序,让群魔复苏,扰的天下大乱!”
此话说的大义凛然,合情合理,众仙皆点头称赞。
王灵官毫无惧色,坦然道:“怒我直言,当今天下如百足之虫,朽木之雕,看似日渐兴隆,光鲜亮丽;实则蝼蚁暗生,不日有倾颓之虞。”
“大胆!你是暗讽陛下无作为了。陛下统领仙界万年之久,岂是你等可擅自妄议。”托塔天王厉声道。
玉帝面有愠色,却不宜发作。搁置纠察官谏言,那是闭目塞听,昏庸之举。
王不阿见玉帝犹豫不决,恐生变故,谏言道:“陛下!如果月宫灵气氤氲是嫦娥仙子境界突破所致,那还罢了!只是搁置不理,让月宫法力暴增,到了与日神争辉的地步,恐怕阴阳颠倒,天下大乱啊!”
玉帝心急如焚,却又不能推脱。
太白说道:“陛下,王灵官此话有理!依老臣之见,嫦娥仙子近来法力异常增长,确有此事!不宜耽搁。但纠察不宜波及太广,所以臣斗胆请旨查探月宫。”
太白乃玉帝心腹,交给他,即便查出事实,玉帝也不必担心传扬出去,当即准许!
既然已经准旨查案,王不阿不好多加争论。
托塔天王知太白稳重,颇明事理,两人平素来往繁密,纵然事情泄露,还可从中斡旋一二,随闭目不语,缓缓退到众仙队列。
他暗自放松紧绷的手掌,本来查不查月宫与他毫无关系。只是百年来,众仙安享太平盛世,各自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有些不合规矩的事在正常不过了。就怕以此为引,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整肃运动,那么哪吒那臭小子少不了被罚面壁思过上千年。
说起哪吒这个怪癖顽劣的不孝子,可让他这个当爹的难做,当初妖猴作乱时,他千辛万苦徇个私,派他去独战妖猴,妄想捞个战功以后犯点事可以抵消惩罚,他可倒好打的兴起,一声不吭和妖猴拜了把子,白白让玉帝小外甥捡个便宜。
前一段时间,不知何故,特意跑到李靖面前,一脸委屈的样子,抱怨懊悔自个儿成仙太早,未经历人间凡俗情痴爱欲,甚是遗憾。纵然是已经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不死,在众仙和凡俗人心中永远是个呆萌的稚子,此心结怕是要孕良成修行路上一个跨不过去的坎儿。
托塔天王觉得此话有理,虽然哪吒飞升之前,颇受磨难。但****是不争的事实,当即心软,随带着哪吒去了历劫仙子那儿登记挂牌,投胎下凡经历一世的历练。
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百天历练之期即过,左右没等到哪吒回到历劫仙子那儿去还牌消号,托塔天王素知哪吒贪玩,只怕是误了时辰,随幻化成哪吒的模样替他去了。
可如今哪吒依然没有回来,家**奉的哪吒分身符霞光蒸蔚,更胜于前。这就说明哪吒在凡间快活,而且功德加身,法力大增,徒留他爹为他遮遮掩掩。
李靖担心日久事漏,曾拜托千里眼顺风耳二将遍查三界,亲自去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揪回来。奇哉怪也,居然毫无踪迹,李靖险些气的吐血,臭小子能耐了,居然能瞒天过海。
今天上朝王灵官遽然提出异议,托塔天王以为哪吒事漏,谁知千回百转,竟是嫦娥异常,但是他为防事态扩大,牵扯到哪吒身上,不惜扮演个坏人拖延一二。
同样纠结的还有和事佬太白,急切想结束今天的朝觐,恐在多生事端,扯着干涩的嗓子喊出那句重复千百遍的台词:“有事启奏,无事…..”
咔咔…
犹如闷雷轰鸣,万锥刺脑。一阵冷肌侵骨的邪魔寒气蓦地缠绕全身,太白惊怖肝胆,想来自己也是法力雄厚的仙人竟被这侵寒裂骨的邪气震慑地动弹不得。
斜眼瞄向玉帝,这位集天下崇拜于一身的帝王此时也是目眦欲裂,涕泗横流,浑然不觉,惊恐的眼眸痴傻看向天空。
只见茫茫天际上,一丝蜿蜒曲折犹于蛇行的细小裂缝蔓延开来,浓郁诡异的妖气翻腾氤氲,祥云瑞气顷刻间被吞噬殆尽,天庭陷入一片黑暗。
托塔天王尽管被震慑住,但久历杀伐,暴戾气息随着雄厚法力漫溢,艰难捻诀大喝,金光爆绽,玲珑宝塔应声腾腾而涨,啷当一声响,竟把整个凌霄宝殿罩住。
众仙顿时感觉恐怖威压消失。玉帝惊慌问道:“天何故裂开?”
尽皆茫然无措!
太白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起之前有一通天彻地的妖猴出生时,动静不小,而如今他已经皈依佛土,按理说不会造次,莫非凡间有又有奇异之物诞生?
“陛下,何不遍查三界?”
玉帝急忙喝道:“千里眼顺风耳何在?速速查探!”
二将领命,大展神技,片刻,颓然回报,并无异样。
整个天庭隐隐震颤起来,天空中一微不可视的异物缓缓变大,簌簌直坠,绚烂的五色华光拖尾,如同天外飞仙。
众仙惊呼!
补天石!
托塔天王脸色铁青,补天石业已粉碎,天崩了!自女娲大神舍身补天以来,这是第一次天崩,而且是毫无根由。
玉帝猛拍胸脯,还好,碎片掉到下界去了。
一时间,妖风肆虐,火凤狂舞,穹顶上灿烂晚霞般烧红了天。似媚舞的妖灵,火光迸溅,团团火花四处激射,铺满天空。
玲珑宝塔哀鸣不断,如巫女鸣唱,似暮鼓丧钟。
众仙手舞足蹈,千恩万谢托塔天王的救命之恩。而他此时眉头紧锁,铁青的面部线条似又深了几分。玲珑宝塔挡得了一时,却依旧杯水车薪。妖火狂炙,宝塔塔身升腾起丝丝白雾,塔身经受不住热度,怕是过不了多久融化殆尽。
玲珑宝塔的坚固在当今三界是数一数二的,老君的三昧真火都无可奈何。天外妖火的恐怖难以想象!一旦宝塔抵受不住,在场的仙人真身怕是瞬间陨落。
“实在对不住各位,此火过于妖异,我的玲珑宝塔怕是堪堪坚持一会,还需众仙家各显神通,各自保命吧!”
托塔天王此言一出,如石坠静水,顿时轩然大波。
“李爱卿何出此言?玲珑宝塔不是依旧昂然不倒吗?”玉帝疑道。
“玲珑宝塔跟随我多年,如今已然人塔合一,我能清楚地感知宝塔的现状,已是强弩之末。而且此妖火虽说未能侵入宝塔,可是依然没有熄灭,实在妖异至极!”
正说着,金光灿灿的宝塔飞扬檐角像残烛似的缓缓弯曲,竟要融化。托塔天王突然觉得心口剧痛,一口鲜血猛喷出来,巨大的宝塔虚影无力地闪烁挣扎几下,消失了。
妖火簌簌而落,一个兵将不注意,闪躲不及,铠甲衣角燃烧起来,倏忽殃及全身,煅烧成灰飞。连施救都来不及,众仙大骇,疯狂躲闪逃命,凌霄殿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玉帝坐在龙椅上,手脚忙乱,不知所措。
一道妖魅火光闪过,太白眼疾手快,纵声疾呼:“陛下小心!”腾身上前,把玉帝扑倒在地。
玉帝回头一看,魂惊魄散,手脚颤栗,一眨眼的功夫,纯金龙椅只剩一堆灰烬。空中妖火如雪落,玉帝不顾帝王颜面,蹭蹭钻到桌下,撕声呐喊:“快去请如来佛祖!”
此情此景太白有些眼熟,一样混乱不堪,只是少了那个桀骜不驯的猴子!
……
灵山
佛光灿然,宝相庄严。
佛众漠然盘腿打坐,巍然不动,似乎对漫天妖魅火花恍然不觉。佛音高唱,秩序井然。火光媚舞,飘然落于一佛肩上,陡然暴涨,片刻此佛化为烟尘。
其余佛众视若无睹,禅音缥缈,似为他祷告祈福。
“生死有命,此乃天意!”
观音道:“佛祖,天为何裂开?”
“方才我查遍三界,未曾有源头。众佛且助我开启过去和未来佛身,探寻过去未来的因果。”
众佛听令,高颂佛经,似洪钟大吕,紧接着无数道绚烂光芒汇入佛祖身体。
佛祖双掌一合,四个幻影凭空出现,渐渐清晰,两两背向,默然静坐。
蓦地,八目陡然睁开,惊道:“原来是他!”
众佛尽皆失色,佛祖从未有过的失态。
观音疑惑:“他怎么了?”
“真是帅炸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