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去,无数“雨点”自天幕袭来,由远而近,破空之声凌然于心,于风中拐出道道弧线,身着蟒服,系以鸾带的锦衣卫不觉握住了佩刀,寒光剑影里视角逐渐放大,那是可慑人心悸的箭芒。
在夜色的掩护下,箭齿如风疾进,穿透了兵刃,正正砸落在车辇的隔板上。骏马惊蹄,黄沙浩浩,一股危机已到眼前。
“快护大人先走。”喊话的是着金蟒服饰,可袖口处却镶了一只寅虎,其手腕粗大,腿脚精敏,握有一把青龙偃月刀,周身给人一种浩气长存的感觉。
夜里黑漆漆的一片,落在他跟前的利箭不在少数,却纷纷被其砍断穿插到黄沙里,凭这等直觉心眼聚成的邻域可以让他的灵敏度瞬间提高十倍,即使闭眼不视,周遭任何风吹草动在其十丈之内也能察觉得到。
利箭虽插在了车辇架上可却被牢牢钉在了外头,分文不进。
说时迟那时快,无巧不巧在车辇旁正围站着两名青蟒服锦卫,一个箭步,纵身一跃,他俩便已腾空上架,手抵马鞍,环顾周遭,其前方有着锦衣卫的人来抵挡利箭,再加上箭的行距本就有限,一瞬间便锁定东南方处,那儿正是最薄弱之处,勒紧马绳,使马回转,驾着车辇,瞬间已然消失在这片“箭雨”里。
夜中慢慢起了皑皑白雾来,星光隐乎可见,黄沙褪去,那儿是穷山恶岭,迎面的幽幽冷风自丛林深处冒出,刮得直让人胆颤,背生寒骨,又有猿鸣哀嚎时啸,周遭更充斥着猎人与猎物的血腥味来。不多时,丛林隐晦处冒出了几个人影来。
一套黑衣好似屏绝了自己的内涵与外延,随风俯仰,有指皆虚的配剑,短小而精悍,耐于时光的磨耗,利且韧。冷艳绝尘的脸庞,却被刻意掩藏着,唯留下一双凌厉的眼眸,看不出血色来,苍白而暗淡,好似经历过太多这种场面。
“我们都绕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原地,大哥不是说他早有计策吗?怎么还让袁天罡那老匹夫逃脱了我们的追捕。”说话之人穿着一双大靴子,眉宇如墨,雄健开阔,靠耳处留有几缕胡须,熙熙攘攘,带着剽悍不羁的味道。
一句话冒出,便觉像煮开了锅的水,瞬间就沸腾起来,虽说此行的几人,目标均是一致,毕竟是上级下发给自己的任务,无法推卸掉。可是谁也说不准真信得了身边正站立之人,虽说出生入死是有,但各怀心思更不曾绝断,保不齐这里面或真就有鬼胎存在。要不,怎么找了那么久还没找到。
每一次的话题确乎总是从最尖锐处趋向边缘地带,打圆场的在此际显得至关重要,其意义更是维系着这一场刺杀行动可以顺利实行,调节这种突发情况。他不像领头人,可却能令计划接着实施起来。
只听得粲然之声突兀响起,迈出的第一步便走到了前头,来人虽身板不高,骨骼不壮,可在场的每一个却仿佛都多少得给他一点面子,只听他云道:“老四莫急,大哥想的事可从不会出现过任何纰漏的,又怎么会被我等猜得出来呢?何况寅虎夏仲可是大哥倾力拖着的,这倒不会是假的吧?难道你以为就你我这几个人手,凭着手上那几把利剑就可抵得住他的金刚罩吗?”
老四想了一下,而后踱了踱脚,转身莫名叹了一口粗气。
“那依二哥之见,我们几兄弟又该如何是好呢?”说话之人,不是为了砸场子的,恰恰相反,他是里面遇事最为沉稳老练,又不失风雅,手提无双之月的葛老三。
“既然走是走不了了,那我们就侯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看谁耗得过谁,我就不信那袁老贼跑得了。”邱老二这句话看似讲的前面是重点,其实这方针的施行得否是基于袁天罡逃不出这里的方针,亦是后话,既然逃不出那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大伙子的心中虽都摸不着底,可有一句话说到各自的心坎里去了,那就是临行时,其大哥云:“袁天罡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既然逃不出,那么现在铁定也身陷在这迷林中了。
于是,七名黑衣人相互间使了个眼色,于东西南北及东南,西北,西南三方中各自守住一方,只余留下东北一方暂缺人驻,原由来得很简单,只因抬眼望去,那里虽雾霭茫茫,可却是一道万丈山涧,幽静的水流下更是鳄鱼撕裂砸碎的声响,任袁天罡跑到那,也无从掩救自己,除非甘愿坠入万丈深渊,碎成肉末。
夜静静的沉了,唯留下点点星芒,清清浅浅的寒霜渐渐凝聚。阴风从四面八方涌出,刮去残叶,亦把乌云卷散,独遗落了地上的细小尘埃。黑幕里,有着猎人与猎物间古有的味道,那是血腥的气息。
一辆车辇缓缓前行,迎面看去,骏马上原本用来装饰的铃铛也被拆解下来了。可奇怪的是,马鞍上虽依稀辨有人影,但车辇压过的痕迹竟是不加以掩藏。若说如此的话,黑衣人原本循着轨迹就应该找得到才对,可偏偏这是一座迷林,任你怎么去寻,也会有交叉点的。
若是只有一个还好,但便观周遭,已是横七竖八,诡辩丛生,如同画符,纷纷扰扰。你根本寻不得哪条才是真正的轨迹,幸得他们七人找了几回,愣是没找到,窝了一肚子闷气,也就愤愤的守株待兔起来了,真乃无可奈何呀。
可现在偏偏让他们看到这匹令自己废了神也无法找不到的车辇,终于掉入了为其精心张罗的陷阱中去,他们七人的眼色中突兀多了一丝兴奋,嘴角也变得狰狞起来了。虽覆上夜行衣,遮住了模样,但喉咙和鼻间粗壮的踹息声仍就持续,其耳边更宛若有无休止的厮杀声响起,正正叩中了心门最阴暗的一面。
狄老四最先忍不住,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佩刀好似还在颤动,那是传递着渴望饮血的哀嚎。终于侯到车辇抵进范围圈里,他猛吸了一口粗气,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最先动的不是他的刀,而是那一双雄健的脚腿子,一个腾空,手起刀落,只听崩的一声碎,烟尘瞬间散了开来。
余下的几位,见其狄老四一动如惊雷崩,一出手似狂云卷的作风。皆哀叹了一声,紧接着不得不立马现身,但仍余留下两个黑衣人藏卧在丛林里,默默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动静,以备不测之需。
风尘散去,马倒下了,可车辇仍完好无损。原来狄老四那全力一击,不是为了葬送袁天罡的性命,而是为了屠这匹牲畜。世间就是如此神奇,你往往不会对自己的仇人生出恨意来,却会一股愣劲使向了仇人身旁的一切,好似是他故意把你怎样咋地。
那马鞍上的锦衣卫好似刚刚被狄老四的一股掌力推开,实打实撞在了旁边的岩石处,面朝里,一动不动卧躺下去,像是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