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声惊耳,煜鸣珂急忙收起纸条向后院去,迎面却撞上一人。
那人左摇右晃好不容易才稳住盘子里的生肉,松了一口气道:“鸣珂,小心些。”
煜鸣珂回过神来来,看着自己这位一直藏在自己家的老友,嫌弃道:“泽洋,我看重明叫,就是你平时喂的不好。”
段泽洋却笑道,“非也非也,大抵是想我了。”
煜鸣珂又道:“一个时辰前,你不是刚从后院出来吗?”
两人互掐间,金羽重明的鹤唳声已经越发惊人了,两人住嘴相互瞪了一眼,急匆匆向后院去。
段泽洋扔了一块给重明,但重明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展着双翅仰头鸣叫。声音刺耳,让人不寒而栗,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攻击。
两人疑惑,但也没有办法靠近。
段泽洋急忙问道:“鸣珂,你快想想你有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
煜鸣珂抓耳挠腮,“琉璃带它来的时候也没有说过有这情况啊。”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正当段泽洋煜鸣珂面面相觑的时候,大片鸟儿从空中飞过,然而重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慢慢走过来叼走了段泽洋手中的肉。
煜鸣珂打了重明脑袋一下,“你什么情况?”
段泽洋竟然清楚的看到了重明白了煜鸣珂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煜鸣珂委屈。
重明吃着它的肉,而刚刚那两人,像在看自己孩子的老父亲默默的坐在台阶上。
各自沉默了半响,煜鸣珂率先开口,道:“涧家送来了喜帖,下个月要与曼叶青成婚。”
“嗯。”段泽洋轻轻应着。
煜鸣珂又道:“听闻曼家还在找寻你的下落,不知道是真的要当面谢恩还是要做些别的。”
“嗯。”段泽洋仍是轻轻应着,听不出什么语气。
煜鸣珂急了,“你到底要在我这躲到什么时候?”
段泽洋缓缓道:“若是重明跟着曼家,我也是自然在曼家。”
煜鸣珂被噎住,气氛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煜鸣珂忍不住,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坎,当时我与琉璃没能告诉你……算了,都过去了。”
段泽洋深深看煜鸣珂一眼,又直视向重明,“过去了吗?你也是在等不是吗?”
是的,他们都在等。
青龙潭那日,段泽洋再三嘱咐曼叶青不要尝试靠近,但曼叶青仍是不听劝阻私自碰了结界,只能说她是故意的。
事后曼叶青的说辞是,同为曼家女儿,血液应有相似处,唯有龙出,才能制止住各家厮杀,她不希望看到各世家自相残杀。
“鸣珂……”段泽洋又回过神来,昔日的回忆又爬进他的脑子,让他脸色黯然,“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恨谁。我是该恨琉璃布下如此大局,还是该恨曼叶青故意触碰结界。”
“泽洋……”
段泽洋又沉沉道:“那日,琉璃与我说,不希望我死……,若是我没有反应过来,我没有奔去青龙潭,师父他也不会去找我,就不会……”
煜鸣珂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着他的肩,“你要听我先前预想吗?”
段泽洋没有应声。
煜鸣珂便道:“那时琉璃唯有带你离开,除了与我共商事,那些人里,只有你,她是不留任何余地的相信。在我预想中,你们会在静修室中找到那只眼睛标识的线索,然后再等我去找你们。”
段泽洋一怔,突然瞪大双眼看向煜鸣珂。
煜鸣珂笑了笑,“显然,我先前的预想根本不是琉璃想要的。”
段泽洋急忙道:“所以你的意思,琉璃可能中途反悔了或者因为其他的事情,她要逼走我,自己做些事情。”
煜鸣珂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剩下的事琉璃从未与我提过。或者她根本不想让我知道参与,又或者她自己也没有料到龙会出潭。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那个其他的事情是指什么了吗?”
“什么?”
煜鸣珂伸出他的长腿,又干脆把手垫在脑袋下躺在了台阶上,徐徐道:“她要那些带有眼睛标识的人杀了她,龙出,人死,一切都归于平静。至于剩下的怎么收尾,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
段泽洋愣愣坐在原地,身形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故意带你们那么远,又故意告诉你,等你赶去青龙潭的时候,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应该没人会伤你。”煜鸣珂顿了顿,又道:“那些带有眼睛标识的人赶去如云院,人数之多,怎是你们两个能对付过来的,她说了她不想你死。”
“嘭!”
段泽洋手边的瓷盘被他打碎在地,他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一行泪划过他脸颊,尘封在心里一年之久的阴霾,终于有了宣泄口。
煜鸣珂起身捡起那些碎片,缓缓道:“泽洋,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再有其他想法的。我发现的那张纸条,我心里肯定琉璃还活着,我与她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段泽洋静静听着,又从衣袖中拿出那粒小金子,使劲攥着。
他又听煜鸣珂道:“那日涧凡臻登如云院仍是个谜。他到底是与那些眼睛标识的人真的有关系,还是因为两家百年世家的关系做了场戏,作了一副不得不这样的样子。
金家虽然败落,但这股力量还未连根拔起。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查的镇中瘟疫案,镇中人的灵魂被困一事。我又再去过,不易发现的地方,到处都是眼睛标识。
虽说现在各家风平浪静,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否则那些人就白白搭了一条命上去。泽洋你看,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要解决的事情,你也该重新收拾一下,去做千医师与你共同要做的事,你的至亲……”
“鸣珂。”段泽洋终于有了反应,“今日多谢你,我就在这等琉璃回来吧。”
说完,缓缓站起来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又突然驻足转过身来,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模样,他道:“你若是赶我走,我就睡了你府门口。”
煜鸣珂听后一愣,随即一拍大腿站起来,向段泽洋走去,“你这完全不在调的状态是跟谁学的,木朝阳吗!”
“阿切!”
远在千里罚跪在祠堂里的木朝阳冷不丁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木朝阳晃晃脑袋又捏捏鼻子,又继续跪好。
忽然一个脑袋偷偷摸摸的探进来,是木星宇,他四处瞅了瞅没人,急忙跑来跪在木朝阳身边。
木朝阳一惊,“你干嘛啊?快走,别被人看见!”
“堂兄。”木星宇压低声音,“你快走,我替你跪。”
木朝阳啧了一声,“你这从如云院回来,就整天过来和我说替我跪替我跪,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在如云院被人洗脑了。我这还没到时间,我要到点才走,这样才能彰显出我没有错的硬气来。”
木星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想不通这跟硬不硬气有什么关系,“堂兄,这次又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木朝阳突然高涨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算了,小事。”
是了,对木朝阳是小事但对木家来说是大事。
这日,木朝阳在书房整理卷宗,整理到木家参与青龙潭一事,事情不可控又及时撤走一事,总之卷宗上认为木家没有错。
木朝阳愤然,于是便提了笔,在卷宗上写了评价。
他写:虽是人为,但不怪琉璃。当日百家齐声喊杀龙,又发觉被骗之时,敢问木家所参者,到底是去为金家讨公道还是为龙丹。又关及时撤走一事,有违家训,既已答应,就应共同到底。
寥寥几行,木家主木东岳一见到,气的立马把木朝阳扔祠堂罚跪来了。
想到这里,木朝阳深深叹了口气。。
木星宇小心翼翼道:“还是为曼前辈的事?”
木朝阳歪着头无奈的嗯了一声。
“其实……”
“有事就快说,要不一会该有人来了。”木朝阳重重垂下头,他不想面对他来罚跪的事实。
木星宇轻声道:“其实曼前辈知道的。”
木朝阳一惊,急忙环看周围情况,再三确定没人,急忙道:“什么意思?琉璃还活着?你见过琉璃?什么时候?”
一连串的问题,让木星宇不知道先答哪一个,“曼前辈离开前,她在如云院找东西,我也帮忙找了……”
木朝阳一松肩,“你可吓死我了。”
木星宇仍是不好意的笑了笑,“曼前辈说,堂兄你不会有事的,因为家主会保护堂兄的。所以……家主其实在保护木家,堂兄你不要再和家主生气……”
“行了行了。”木朝阳自然知道要顾全大局,“我知道木家要紧,但那是两码事。进琉璃的局是一码,答应金家后又反悔是另一码,这不是一个大世家该做的。”
木星宇一愣,原来他的堂兄什么都知道,又乖乖跪好陪着木朝阳。
木朝阳见他还不走,又嫌弃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那你快说。”
木星宇道:“我看见涧家送来了喜帖。听着是涧公子和曼姑娘要成婚了。曼家与涧家这样做,无疑是向世人承认,曼前辈已经死了。”
木朝阳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人也还没找怎么就承认死了,但又转念一想,曼琉璃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不会再受些苦难。
想到这,木朝阳深深吐了一口气,道:“青龙潭后,世家的地一桩婚事,应该好好操办才是。”
说着木朝阳撩起衣袍站起来,“我去煜家了,和鸣珂商商量量该备些什么礼。”
木星宇抬起头看着他,刚才不是还气愤愤的不跪到时间不肯走嘛。
木朝阳活动了活动筋骨,乐呵呵道:“有老弟就是好啊,你就替我跪着吧,大哥走了。”
木朝阳随即开门迈进院子里,又一跃,出了木府。
等落地那一刻,他突然悔恨至极,他应该走大门,那样显得的他更硬气!
木朝阳晃晃悠悠的上了路,吃的喝的玩的买了一大推,等到了煜府时,他的肚子已经圆滚滚,养灵袋也装不下了。
“鸣珂!”
等木朝阳提着热乎的糕点闯进煜鸣珂书房的时候,段泽洋已经来不及走了。
三人尴尬的处在原地。
不是都说段泽洋无踪迹了吗,不是都说段泽洋云游四方去了吗……
“那个……,朝阳,好久不见。”段泽洋清了清嗓子,“这是拿的什么?”
木朝阳愣过神来,“糕点的,热乎的,从我东城专门带过来的。”
煜鸣珂目光定在木朝阳手上的糕点,拆穿道:“我看那上面的怎么写是我南城的东西。”
“是……是吗。”木朝阳被现场拆穿,手忙脚乱的放在桌子上。
段泽洋笑了下,木朝阳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啊,泽洋,你什么来的?”
段泽洋看了眼煜鸣珂,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木朝阳不干了,“你们太不够意思了,你们简直太不够意思了。我还怕泽洋你想不开,专门有让人在外面寻你,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煜鸣珂让人来拿走他的糕点,放到盘里再端过来,吩咐完,道:“你火急火燎的来,可是什么事?”
“想你。”木朝阳随口道。
煜鸣珂又拆穿他道,“你是想我,还是想煜琬?”
木朝阳差点被果子噎死,脸一红,“我……我……我是来有重要事的。”
“什么事?”
木朝阳使劲咽下口中的果子,“涧曼两家成婚,我觉的涧家这事做的不地道,但再不地道也不能割了世家的情谊去,所以我来问问你,该备什么礼物,既能体现出恭喜恭喜又能体现出我的不满来。”
段泽洋笑了笑,这种他不参与,他也没有想过要去祝贺。于是便去厨房切了盘生肉向后院走去。
这个季节,树都开始葱绿,也有一两片耐不住风吹,掉在地上,人踩上去喀吱作响。
当进了后院,段泽洋瞬间慌了神。
不远处的那个人,一身黑袍遮身,乌黑的长发垂下,发上没有一点装饰,直直站在那里宠溺的抚摸着重明的头。
段泽洋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吓跑那人。
而那人感觉到有人来,缓缓转过身,轻笑着看向段泽洋。
“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