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天也就是国庆节过后的一天下午,瓜儿和往常一样从教研室出来,若有所思地走下楼,去车棚拿自行车准备回家。感觉好像不远处有人朝她看,定睛一看,原来是利娃,也推个自行车在那里站着。
“怎么是你呀?”“嘿嘿,是我,来接你的。”利娃笑着说。“是吗?”“是来接你的。”“不忙啦?”“嘿嘿,哪能老忙呢。”
“事先也不打个招呼?”“这有什么好打招呼的。”“那要是我不在系里呢?”“肯定在。”“为什么?”“这不明摆着嘛,你的自行车在这里嘛。”
“嘿嘿,你还认识我自行车呀。”“那当然了。”“嘿嘿。”于是,利娃和瓜儿各自骑上自行车出了教学区。
两人沿小巷往东出来,横穿过一条大街,沿慢车道往北走一截,右拐,便到农贸市场。瓜儿买了点蔬菜,利娃买了个卤菜,一起拐进南面的胡同,进了宿舍区大门,朝瓜儿宿舍骑去。一路上不时和老师、学生打着招呼,两人也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来啦?”武家妈妈笑着问道。“嗯,婶子身体还好吧?”小孙也问候道。“好着哩,你爹妈都好吗?”“还行。”“哦。”武家妈妈坐在那里看电视,瓜儿弄饭菜去了,利娃也跟了过去。
“你坐一会儿吧。”“没事,一起弄。”“你会?”“嘿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我们老家的男人都不做家务。”“嘿嘿,这里也是这样。”“哦,那以后你也不干?”“哈哈,这不是来一道弄了嘛。”
“现在是一道,我看你呀,真结婚就不一定了吧。”“嘿嘿,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那就看吧,能坚持多久。”“嘿嘿。”
就这样,两人一边闲说一边做饭。北方人吃饭也简单,菜叶下面条,菜帮一炒,再加那个现成的卤菜,不大一会儿,三人便吃了起来。吃过饭,瓜儿收拾了锅碗瓢勺,两人便出门散步去了。
当晚,瓜儿回来告诉她妈说,利娃堂姐从老家来了,要她这个周末过去吃顿饭。武家老婆子挺喜欢,又催女儿赶快把婚结了。瓜儿只答了声“知道了”,便忙她的教案去了。
几天后,也就是礼拜六下午,瓜儿来到了孙家。小孙和两个姐姐刚接老父亲出院回来,两个姐夫带着孩子也来了,孙家老母亲正张罗大家一起包饺子呢,屋里大人小孩的,挺热闹。吃过饭,便各自散了,琐事自不必多说。
第二天,孙家老父亲喊侄女来他屋说说话。老人家问娥儿道:“你清平还有认识的人?”“哦,有。”“哦,这武家也不知道咋样?”娥儿想了一下说:“嗯,这家人额知道,就住在清平西南边儿上,从咱村里走清平都路过她家。”
“哦,那你是了解一点了?”“这家是河南人。”“哦。敢从前逃荒过来的?”“嗯。不过,这女子不是亲生的。”“哦,这么回事,那是寻下的了?(柿子湾一带称领养的为寻下的)”
“也不是,是拾下的。”“哦。”“你晓得的还老细吗?”“哎呀,临而近处的都知道。”“还临而近处。”“可不的,村子都离得近。”“哈哈。”“这没啥瞒人的,也瞒不了。”“也是。”
“不过……”娥儿欲言又止。“咋?”“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有啥关系呢?有啥就说嘛。”
“额爹赶殁的时候告额说,咱孙家以后不能和清平这家河南人结亲。”“你爹?”“嗯。”“为什么?”“这,唉,这额也不清楚。”娥儿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哦,看样子是不好说了。”“没有,额真不知道。哎,额去个厕所。”娥儿没等和叔父说完,便借口离开了。此后两天,叔父又问过娥儿几次,还是说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不赞成利娃和瓜儿谈对象。
孙家老母亲和两个女儿也问过娥儿,娥儿还牵强地找了些其他原因,比如说瓜儿是农村来的,又有个河南老妈什么的,总是说不合适。孙家老父亲则在一旁不言语。
这利娃,其实是过继来的,是娥儿大伯父的小儿子,从小在村里和娥儿几个一起玩,都很熟。所以,见她做了工作之后,叔父、叔母和两个堂姊妹对这门亲事还不是很反对,于是,这天吃过午饭,告诉叔母说出去转转,就趁机跑到利娃学校里来了。
娥儿来的时候,利娃在午休。宿舍里说话不方便,两人便来到楼下的院里。“姐,你怎么来啦?”“没事,就来转转。”“怎么?有事?”“也没啥事。额就说,你爹好了,再过一阵子呀,额就准备回老家去了。”“才来,就回去了。”“额不是说再过一阵子嘛。”“哦。”
“额说你这对象,还是另谈上一个。”“你还是不赞成?”“嗯。瓜儿是从农村里来的,就姊妹一个,爹妈又都是河南人。”“河南人咋呢?”
“都是从前逃荒来的,咱屋里就对这河南人没个好印象,赖嗨赖嗨的,额就不爱见。”“哦,现在可不比从前了,早变了,我们学校就有河南考来的,和咱没什么两样。”
“她爹殁得早,就一个老妈,肯定是要靠她养老送终的。”“不要紧,就一个老太婆,没多大的负担。再说了,也是应该的。”“额是说,这屋里困难,少不了借钱上学,即使不用还,也欠了人家不少人情债。”“哦。”
“小家出来的孩子都要强,顾不了家。”“哦。”“你小小在村里,额觉得亲些,不想让你将来受罪。”“不要紧,嘿嘿。”“反正你两个在一起不合适。”“嘿嘿。”
“这娃,额说了半天的,你咋不听呢?”“咋?生气啦?”“凡事听人劝着。”“知道。”“知道啥呢?实话告诉你吧,额爹赶殁的时候告额说过。”“说过啥?”
“额爹说,咱孙家世世代代都不能和清平这武家结亲。”“为什么?”“你就甭问了,额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能结亲。听见了吗?”“哦,知道了。”“好了,额回去了。”
就这样,谈话不欢而散。娥儿走后,利娃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所以然。听堂姐临了这话,是不能和瓜儿处对象了,可瓜儿是自己看上的,就这样算了?他犹豫不决,难下决心,再说了,怎么对瓜儿讲呢?他的确不知如何是好。
且说这天吃过晚饭,瓜儿给老妈说了一声,便自个儿出去了。从平房院子出来,向东走过两幢学生宿舍,来到大操场门口之后,再往北走,经过食堂后门,再往东走到两幢教室宿舍楼之间,走进北边的一幢宿舍楼,上到三楼,来到楼道东头的一间宿舍门前。
男教师宿舍的门是开着的,挂着短门帘,瓜儿在门框上敲了几下,只听得里边说“请进”,瓜儿便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吆,武老师来了?坐。”
“嗯。你们吃了?”“刚吃过。找孙老师吧,他洗碗去了。”“没事,我来看看。最近在忙什么?”“也没忙什么。哦,孙老师在带学生社会实践呢。”“哦。”
不一会儿,利娃拿着洗过的碗筷回来了。“来啦?”“嗯。”“坐。”“嗯,在忙什么?”“哦,最近是忙了点。你有事?”利娃一边答话一边收拾桌子。同寝室的看了利娃一眼,没吱声。
“你……”瓜儿好像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咋?”“没事。你晚上干啥?”“待会儿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你去吗?”“我?嘿嘿,不去了。”“怎么啦?”“嘿嘿,没怎么。”“等有空了,我去找你。”
“嗯。”瓜儿起身要走。“不再坐一会啦?”“不了,我回去了,你忙吧。”“是不是有事?”“也没事。”“那有空了,我就去找你。”“行啊。”瓜儿应着声出了房门。利娃把瓜儿送到楼梯口,返回来拿了书包,便自个儿往教学区的图书馆去了。
此后一连几天,瓜儿没来找利娃,利娃也没来找瓜儿。不过到了礼拜五,瓜儿则收到利娃一封信,信封厚厚的。她心想: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讲,还写了这么长的信,真是的。
不过,和利娃交往了这么长时间,瓜儿也渐渐了解了他的秉性。每每瓜儿觉得挺舒心、顺当的时候,利娃总会弄出点事来。不是吗?上次利娃还写信说瓜儿不够温柔,再前面还写信说瓜儿不懂浪漫呢。想到这里,瓜儿就没有立即拆信看,而是放进抽屉,便去阅览室看书去了。
当天吃过晚饭,瓜儿拆开利娃的信,大概看了看,就塞回信封,放进了床头柜抽屉里去了。她不知道利娃最近为何发生了变化。
平心而论,瓜儿觉得利娃这人总体上还行,心儿挺细,会照顾人,还有几分幽默,可就是不时地会挑瓜儿一点小毛病。这不,这次又在信里说瓜儿不懂幽默什么的。幽默是什么?那可不是说有就有的,成长环境和生活经历没给她提供这种氛围和条件。
反正,不知怎么回事,和利娃交往这大半年下来,瓜儿是觉得有点累。可她不想在这上面下多大工夫,而耽误了自己的专业。所以,利娃讲归讲,瓜儿也没放在心上。最近,利娃又若即若离的,瓜儿也不想在上面费太多心思,就随他去吧。
武家妈妈近来还老是催,催女儿赶快把婚给结了,可瓜儿总觉得还欠缺点什么。是呀,虽然年龄也不小了,但这事儿也急不得,还是顺其自然吧。
想着想着,瓜儿不由得想起那个几年前曾经追求过她的虎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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