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恩娃在父亲的鼎力支持下准备在县城开一个小饭馆。上班之余,恩娃收集了不少农家菜谱,成天价琢磨着如何改进烹饪方法。
没过多久,就陆续弄出来二十多道土菜,有凉拌菜,也有炒菜,还有炖菜。每道菜出来之后,恩娃总是先做得让家里人尝一尝。
刘家爹笑着说:“都是一样的家常菜嘛,经人家恩娃这么一弄,你还甭说,味道还真不错哩。”刘家妈答话道:“嘿嘿,自不然的,人家可学过那烹调的嘛,又是调料又是火候的,那一准儿就不一样了。”
“其实这开饭馆也没啥难的,菜做得和口味就行。”恩娃接着话茬儿说。“还没咋呢,就自满上了,嘿嘿,这在屋里做,可和在馆子里做不一样着哩。”杏儿插话道。“咋不一样?”
“那不明摆着嘛,在屋里你就做一盘菜,不急不忙,左调右试的。馆子里头那人可多了,人在后头做,客在前头催,一会会子就要做好多盘儿呢,哪能一样嘛,嘿嘿。”
“不管咋说,有了自己搞的菜谱,总归要好吧。”“嘿嘿,那是自然。”“这不对了。”“好了,额不给你泼冷水,你弄去,难得这么有心劲儿。”“哈哈。”
就这样,恩娃在准备菜谱的同时,又走南关跑来跑去的,寻了个三十多平方米的门面。本来人家房主要先付一年房租的,可经恩娃几番交涉,最终签了三年合同,按季付租,只不过先付后租。当然,也预先交了些保证金。
有了店铺,恩娃按杏儿的意思,以柿子湾土菜馆为号,申办了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什么的。把店铺简单地出了出新,购置了厨具、餐具和桌椅板凳。
杏儿又自己设计、缝制了几套富有农家特色的中式店服,从云岭招了几个会做农家饭菜、会捏花馍儿且干活利落的中年妇女。
提前一个月,恩娃找机会给单位领导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旅游饭店本是不愿意放恩娃走的,但碍于他大舅子的面子,最终还是同意了恩娃的留职停薪申请,而且五险由单位和个人按规定缴纳,可以说是相当照顾了。
真到签协议的时候,恩娃还是想了又想。是呀,以前四处找工作,费了那么多周折才去水泵厂上了班,可谁知企业这么快就破产了,没了着落。
这眼下是有了正式工作,可又要留职停薪,自己出去干。想到这里,恩娃禁不住笑了,他自嘲自己以前爱图虚名,不知究竟要什么。最后,心一横,签了。
这年三月下旬,恩娃的土菜馆在汾湾南关开张了。早晨,是玉米糊或小米粥和发面馍,再加些小菜,算是早点;中午和晚上,是农家饭菜也就是他说的土菜。
土菜,是相对于都市里入菜系的精细菜肴而言的,首先用的锅不同,不是小锅而是那种大铁锅。锅的大小和材质不同,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也有所区别。
土菜是在一方水土上延续了多年的烹饪方法,虽然不够精到细致,但却有它独特的风味。这里记载了几道凉菜的制作方法:
凉拌胡萝卜丝:就是把胡萝卜切成丝,再切点韭菜或者香菜,放点盐、味精、白醋、麻油一拌,放一会儿,入入味,就好了。吃起来,香脆爽口,营养丰富。
凉拌菠菜:把菠菜摘好、洗干净,把水烧开,将菠菜在开水里一烫,捞上来,凉一凉,用干净的纱布把菠菜包起来,挤掉水,切碎,把炒过的花生压碎,掺在切好的菠菜里,放些盐、味精、麻油一拌,就好了。吃起来,口感柔软喷香。
凉拌藕片:把藕瓜儿洗干净,用筷子见方的那头把藕的外皮刮掉,再洗洗干净,切成薄薄的片儿,把水烧开,把藕片在开水里稍微煮一下,煮到没生藕味儿时,赶紧捞到大点瓷碗里。
然后,趁热,稍微喷一点儿白醋,盖起来摇一摇,揭开盖,放凉了,拌些盐、葱花、麻油,喜欢甜的也可稍微放点儿白糖,就好了。吃起来脆爽可口的,没有酸味。
凉拌豆芽:把少许胡萝卜、白萝卜,洗净,切成寸巴的萝卜条,把水烧开,把萝卜条在开水里稍微煮一下,煮到没有生萝卜味时,赶紧捞出来。再把绿豆芽在开水里稍微煮一下,煮到没有生豆芽味时,赶紧捞出来。
然后趁热,把捞出来的绿豆芽放在大点的瓷碗里,稍微喷一点儿白醋,盖起来摇一摇,揭开盖,和先前捞出的胡萝卜条、白萝卜条放在一起,再往里面放一些泡好的粉丝,凉一凉,拌上盐、葱花、麻油,便好了。吃起来脆爽可口,营养丰富,但没有酸味。
干切卷子:这一带农村杀了猪以后,喜欢把肠子和内脏洗洗干净之后,先在开水锅里紧一下,然后用肠子把内脏缠成一锭一锭的卷子,放在配好葱、姜、花椒、大料、肉桂、五香粉等佐料的锅里煮煮熟,晾一晾凉。
卷子到吃的时候,切成丁儿,调些醋、葱花什么的,就可以上盘子了,算是一道凉菜。
除了这些冷盘,在热菜和汤料方面,恩娃就地取材,把当地的野菜,比如地菜、蒲公英、白蒿、地软甚至把苜蓿也加进了菜肴里,还配了中药材,既改善了口感,又加了食疗功效。
至于主食嘛,除了馍,恩娃先是以菜蛇、杂粮窝头、柿子窝头、臊子面为主。后来又突发奇想,把传统面点花馍儿缩小个头,列入了主食序列。
土菜馆开张后,刘家爹几乎天天守在那里,不时提醒一些细节。恩娃呢?更是格外尽心,起早贪黑的。
可是,生意并没有很快火起来。究竟要多长时间才能真正做起来,恩娃心里也没数,只有这样一天天硬撑着。
话分两头说。却说贵娃回到云岭后,邻居们着实议论了好一阵子。有人说,这贵娃心也真够硬的,一个大男人丢下一家老小不管,二十多年不回来;现今是回来了,可两手空空的,还得儿女养,这老子真当到家了!
也有人说,贵娃虽说没发财,可心宽肠子展的,养了个好体格,七十多了还红光满面的,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拖沓。
更有人说,这贵娃可真算个有福的,逛了半辈子回来了,三个儿女也都大了,大儿子还有出息,这往后的日子村里真没几个能比上的。
更多的则是感叹叶子命苦和老天爷的不公。真是:好人不长命,歪人占世界。
这贵娃的确也算心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三个儿女一个都不着家;人家也不生气,不去找。反正有钱花,逢集必赶,好吃好喝的,一个人倒也落个自在。
只是家里就一个人,不免有些寂寞。于是,贵娃就开始左邻右舍地串门子了。
这时候,村子里的中青年都外出了,村里没什么人气,一眼看去不是老的就是小的,而且男的少,女的多。贵娃二十多年没回来,村里的小媳妇和孩子们大多认不得他,可贵娃这个名字村里头可无人不晓。
贵娃不愁吃、不愁穿的,再加上天生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儿,没过多少天,就在村子里混熟了,成天价东家跑西家串的。
桃儿催了贵娃好几次,要他赶紧给二狗办婚结了,可贵娃却无动于衷,好像二狗不是他儿子,和他无关似的。气得桃儿只得让儿子黑蛋,给远在省城的狗娃写信催这事。
其实,贵娃也很清楚,给二狗结婚那是要花钱的,可他却要不起当爹的脸面,口袋里没有钱,也说不了那当家的大话,只能装傻,就等大儿子出头说这个事儿吧。
这时候,狗娃一家三口在省城过得还算不错,媳妇在师大附中教书,孩子也大点了。狗娃的孩子属牛,也许是想和瓜儿孩子瓜着缘故吧,就取了个名字叫逸夫。
可能是传承了王家基因,这孩子长得像他妈秀儿,骨子里透着几分文人的味儿,文静文静的。小逸夫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体育,狗娃和秀儿不时带孩子到郊外去活动活动。
秀儿爹妈和两个弟弟都在古平。人常说隔代亲,小逸夫虽说是王家的外孙,可也是头一个第三代,王家爹妈挺喜欢这孩子:
不在身边的时候,常打电话问这问那;才从古平回到并州,就问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外婆家,反正是总想孩子待在他们身边。
一转眼,放暑假了,没说的,秀儿是要带孩子去古平,祖孙三代齐聚一堂,让爹妈享受享受天伦之乐的。
这老婆、孩子去了古平,狗娃即便工作走不开、请不了假,可双休日总不能一个人待在并州吧,省得秀儿有意见,也免得老丈人、丈母娘说闲话,不是吗?
狗娃休息日都休息不起来,来来去去的,甚至比上班也不轻松,那也没法子,只得上班午休时打个盹儿,以便下午工作能有点精神。
这天下午,才上班不多时,狗娃就接到一个长途电话,是兴州的马老板打来的。听完电话,狗娃坐在那里一连抽了两支香烟,没有说话。
缓过神来,赶紧忙完手头上的事,向单位请了假,给秀儿打了个电话,买下火车票,就匆匆踏上了开往兴州方向的列车。
这个时候,从并州到兴州没有直达的火车,中途得在西安转一次。狗娃马不停蹄往兴州赶,一路上没给姑姑打电话,也没有打电话给杏儿。望着窗外夏日的风景,狗娃没有心思欣赏,他在想,到了兴州,可如何面对、怎么处理这档子事儿呢。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等赶到兴州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了。一出车站,狗娃就打了个车,走上次去的工地上转了一圈,却没有又见到二狗。从附近打听到,说是马老板的建筑队转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狗娃就在附近找了个旅馆,先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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