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深海入侵中的方清雪只是一个刚从海军院校毕业的新人,手下的舰娘仅有一个编队的编制,而这还是她当时在翼州学院取得了极为优异的成绩后才有的待遇。不然,仅凭一个在校见习军官的军衔,是不可能让她在毕业前就拥有一个完整舰队的编制。
当时的她,在毕业分配时,拥有了选取自己镇守府的机会。在那次选取中,方清雪本可以选择更好的地方,甚至可以选择调到联邦总部进行任职,而她却毫不犹豫地将地点定在了洺江,那个她的家乡,那个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她所选取的洺江曾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位于第一道马奇诺防线和第二道大西洋壁垒防线之间,作为通往现存最后一块大陆中州的“屏障”。本来作为军事要地的洺江,由于这近百年深海活动被维持在马奇诺防线上,洺江这个所谓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渐渐失去了作用,直至现在,沦为了一个历任优秀提督升迁的过渡地点。
因此,联邦才会委派方清雪这个优秀新人入驻,这要换做几十年前,哪怕是军衔位列中校的军官也没资格镇守洺江,更何况她这个只有中尉军衔的新人提督。但对于方清雪来说,无论是“踏板”还是“屏障”都没有任何意义,她想要守护那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家在那,自己的家人在那,所以即便是拼尽全力,哪怕舍了性命她也要守护洺江。
一年前的那次深海入侵,深海舰队突破了马奇诺防线长驱而入,一向毫无理智可言的深海栖舰像是被什么召唤一般,没有四处破坏而是疯狂却又有序地涌向了大西洋壁垒,冲向了洺江。作为洺江的提督,方清雪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发布了紧急迁移命令,无数的洺江市民被联邦安置到了各个避难场所,她自己则是执行提督的职责带着部下前往前线为不断撤退的人群争取时间。
十天十夜,弹尽粮绝,那时的方清雪手上仅剩一个舰娘长门还维持着较为完好的战斗力,其余舰娘不是大破就是接近大破的状态,而在当时无论是修复液还是资源都所剩无几,所幸的是,后方的补给即将到达,最新的通知,援军也在赶来的路上。只要能撑过这段时间,方清雪就能够维持住战线,保住洺江。
而就在这时,后方传来补给运输舰遭遇深海的消息,于此同时,前方的深海再一次袭击而来,两相对比下,迫于无奈的方清雪只能选择带领着长门和剩余还在修复当中的舰娘去阻挡深海的进攻。因为她知道,一旦防线被攻破,那么眼前这些深海就会攻入人类腹地,势必会威胁到无数人乃至她的家人的安全,因此,她必须守住这里,为了家人,也为了人类。
深海进攻持续了整整一天,防线几次被攻破,又几次被夺回,战况的激烈程度堪比前线,要不是在白天的时候她们击沉了深海驱逐舰,恐怕晚上还要面临更加恐怖的鱼雷攻势。援军的及时到来,给了方清雪喘息的机会,几番轮换后,深海的攻击暂时停止,方清雪她们得以被换下来,回到镇守府进行修整。
也是直至这时,方清雪才有了时间查看补给舰队的情况。
“什么?!你再说一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方清雪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话筒几乎要把它捏碎,另一手握拳,指甲深入掌心。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绽放在洁白的纸张上,渲染出了一朵朵妖艳之花。
原本负责运输物资的提督失踪了,对,是“失踪”了,带着他的舰娘一起“失踪”了。满载着资源的舰船停在港口却无人运输,而这时候方恒站了出来,主动提出代替原本的人员运输物资。
本来身为联邦特役军官的方恒是可以不用执行这种任务的,尤其是这种在负责提督失踪,遭遇危险的可能性被提升到了极致的情况下。由于负责的提督失踪,原本的运输人员不愿意再出海,现在是处于战时期间,深海栖舰出没更加的频繁,在没有提督护航的情况下携带资源出海可以说是是自找死路。
但是方恒却不得不这么做,自己的女儿在战场上,作为一个父亲,不能给她遮风挡雨,保护她,还要看着她在那浴血奋战,自己却无能为力,那至少,自己能够竭尽全力去支持她。好在庆云港还剩下一艘特殊运输舰,可以运载数量不菲的资源,操纵人员需求也不多,两、三人就可以。好在,他在退役之前就接触过这类运输舰,操纵方法大致相似。
只是这人选?
“让我来吧!”
“还有我!老头子,这次你可别想自己一个人去逞英雄!”
两道自己熟悉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着自己的妻子孩子,看着这两张微笑中带着坚定的脸庞,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莫名的水雾缠绕在方恒的眼中。
“好!”略带哭腔的回答,从这个一向坚强的男人口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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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方清雪几乎要疯了。
庆云港,战前的经济中心,战时的避难基地,充满着几万人的避难场所,有数百人的维护军队,有将近两个编队的舰娘作为防护,还有两位在职提督三位见习提督的存在。
好,很好,这很好。
“告诉我,运输舰的最新消息。”方清雪强忍着怒气,强迫着自己冷静,如果这时候连自己都疯了的话,那,还有谁会去救他们?
现在的洺江已经彻底地沦为了前线,无数的深海栖舰正朝这里涌来,后续的援军也在不断赶来,无数次的交战发生在这个原本平静的海域。深海的特殊能力在催化着海域演变,要不是这边还占据着一半的海域,恐怕现在连这个电话也打不通,原本专用的联络器已经搬上了最前线,想要得到最新的消息,还得靠庆云港,所以,方清雪必须冷静。
“一个小时前,最新的消息,成功甩脱深海驱逐,已经进入洺江海域范围。”对面似乎听出了方清雪的怒气,沉默了一小会回答道。
“方向?”方清雪冷冷地问道。
“运输舰从西南方向进入洺江海域”对面很快传来运输舰行驶的方位、航向、速度等数据。
方清雪挂断电话,转头看向张贴在墙壁上的海域地图,一边通过提督网络通知舰娘,一边计算着运输舰的方位。几番测算后,在同样一张却更为详细的海图上画了一个圈,缩小了范围,随即把笔扔到一旁,卷起海图就离开了这个临时作战室,另一侧,早已在旁等待的长门紧随而上。
一个小时之后,维持超频状态,舰装持续超载的长门带着自己昏迷的提督,还有一名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少年冲进了庆云港。
三天后,方清雪在庆云港医院醒来。于此同时,那名少年在同一家医院特护病房,脱离了危险期。
一个月后,洺江海域正式宣告沦陷。
四个月后,也就是新历699年,11月,中州破碎。四大元帅牺牲,深海被阻拦在大西洋壁垒防线上。
同一年12月,方清雪带着方易来到了北和市,入驻新的镇守府,取名为光武。同一天,方易正式转入北和市第二医院,继续进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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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和第二医院,特护病房。
经过多次检查,医生的询问查看,来来去去十几人的病房,终于陷入平静。
方易躺在床上,不知道医院的治疗技术好,还是他自身的原因,他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身体在缓慢的恢复。慢慢地,慢慢地,恢复知觉。
现在的方易感觉自己稍微能动了,极为缓慢地转头,看向周围,白色的墙壁,灰色的柜子,银色的器械,还有自己脸上带着的这个呼吸罩。
迷茫,充斥着方易的内心。脑海中有着无数的记忆,无数的破碎的画面,二十七岁的方易,十七岁的方易,父亲、母亲、姐姐还有那个重要的
“啊——”
剧烈的疼痛,使得方易不经意地叫出声来。似乎有什么在方易的脑中炸开,又有什么在撕扯着,什么在爆裂开来。疼痛让方易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来,而他那久未活动的身体又让他体验新的一轮痛苦。
挣扎,然后痛的挣扎,因为挣扎而又感觉到痛苦,如此反复,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一般。
叮——叮——叮——
一盏盏红灯亮起,一声声警铃响起,一道道脚步声,朝着方易这边赶来。
就在痛的深入骨髓的时候,下意识地,方易大脑开启了保护措施,在他即将陷入昏迷之时,一个放在床柜上的黑色小盒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原本快要爆炸的脑袋,原本痛不欲生,死命挣扎的方易,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下来,然后就是更多,更多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紧接着无数个画面破碎。
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从方易的心口蔓延开来,随之而来还有这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凶猛的疼痛,从头上,从四肢,从全身上下各处袭来。面对着这比之前强烈的痛苦,方易却笑了,笑的无比灿烂,望着那个黑色小盒子,像是绝望中抓住了一线生机,像是游子找到了归乡,那双眼睛闪烁着从所未有的光芒,希望。
啪——
方易从病床上摔了下来,疼痛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意识,手上却紧紧攥着那个对以前的、现在的自己无比重要的盒子,意识渐渐模糊,世界逐渐暗了下来,嘴唇微动,说着连自己也听不清的话语,像是对什么人的承诺,又想是对自己的誓言。
“等着我”
在方易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朝着自己拼命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