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云对唐宛来讲,那是有救命之恩的。
并且对方弥留之际,这最后的一个请求,唐宛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拒绝。
所以唐宛不禁望向柳如萱,对她嘱咐道:
“有劳如萱姐,帮我好好检查下秋海棠的身上,可还有毒物匕首,若一切无碍就松了她的绑,让她过来吧。”
有柳如萱这个江湖高手在,秋海棠隐藏在发髻的黑寡妇蜘蛛,还有脖颈间宝石吊坠里的毒药,全都被一一排查了出来。
等到柳如萱,将秋海棠尖锐能拿来做武器伤人的发簪,也一并拔下去后,这才将人给松了绑。
而再看秋海棠,她只是瞪了柳如萱一眼,但却未有任何过激的反抗。反倒是快步跑到了秋海云身边,满脸紧张的注视着她。
“云堂姐我是海棠啊,你怎么如此的糊涂,做下种种恶行的人是你的父亲,就算你死了难道就能替他赎罪了,真正该死的人是那个老匹夫。”
虽然秋海棠口中怒骂的人,是秋海云的生身父亲。
但是在看秋海云,没有丝毫恼火的神色,反倒是欣慰无比的伸出手,颤抖着将秋海棠的手,牢牢的一把给抓住了。
“能在死之前,在见海棠你一眼,我觉得老天爷待我终究不薄。堂妹我知道你的心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的父亲,但我做为他的女儿,虽然也很羞愧,但这层父女关系,是从我出生时就注定的,我无能为力去更改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用死替他赎些罪过。我不求你能谅解我的苦衷,但请你叫我父亲去受朝廷的惩戒,而不要亲手杀了他,我不想秋氏一族,在互相血染亲人的鲜血了。”
面对秋海云这临终前的嘱托,秋海棠其实心里的恨意,根本难以被抵消。
但是望着秋海云,那苍白到,都像一张白纸似得的脸,想到这个堂姐,多年前明明是要救她,却被她不识好人心的,还拿蜘蛛给毒伤了。
秋海棠这心里,终究觉得自己,是亏欠秋海云一个救命恩情的。
因此就算在心有不甘,可她仍旧点点头,咬着牙将恨意压下去说道:
“多年前若非堂姐暗中相救,让我得以假死逃过一劫,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我,好好的活着了。这个恩情是我欠你的,因此云堂姐你放心吧,我答应你就是,绝不亲手要了这老贼的性命。”
心里最担心的事情,总算能松口气了。
强撑着这股精神头的秋海云,心愿已了,失血过多的她,也再难坚持下去,生命慢慢的走向了尽头。
只见秋海云,瞳孔开始扩散,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但即便如此,她为父赎罪的愧疚感,仍旧没有消散,反倒一副罪孽深重的神情说道:
“多年前我亲手刺中海棠的心窝,哪怕我是为了救她,可那日喷溅到我身上的鲜血,红的真是触目惊心啊,从那以后,我就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子血腥味,无论我怎么洗就是洗不掉。现在我用金钗也刺中了自己的心窝,总算将所有欠下的,全都还上了。顶替着堂妹的郡主身份,活了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能心安无愧的离开了,这种轻松的感觉真好,我好困,真的该歇……歇歇了。”
秋海云的声音,越来越若,直到她含着微笑,彻底不在言语的时候,众人低头瞧去,这才发现她已经咽了气。
秋海棠忍了又忍,但最终一想到,这世上仅存的一个真正关心着的她的亲人,竟然就是因为对她的愧疚感,最终选择自尽离开的这个人世。
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的报仇,有什么错的秋海棠,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她此刻真是觉得自己错了,为父亲讨回公道的办法,其实有很多,可她却选择了一条,最伤害秋海云的路去走。
如今亲人已逝,秋海棠就算哭断心肠,也终究没有后悔药能吃了。
而本来站在牢房外的秋侯爷,一听见这哭声,或许真是父女连心,他马上意识到恐怕是他的爱女出了闪失。
就见秋侯爷,甚至不顾脖间上架着的刀子,冒着肩膀和脖子都被划伤出血的代价,拼了命似得撞开所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牢房内。
当看见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儿时,秋侯爷双眼圆瞪,手被绑着的他,仍旧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
“云儿你到是睁开眼睛,在看爹一眼啊。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就是金山摆在我的面前,爹也在不动心了。”
秋侯爷颓废的跌坐在地,哭的好生难过,可无论他在怎么呼喊,已经死去的秋海云,又如何会睁开眼,在望向他一眼呢。
唐宛终究是心软之人,当即不禁就叫柳如萱,赶紧把秋侯爷绑着的手给解了束缚。
可哭得近乎昏迷过去的秋侯爷,在得了自由后,眼睛却迷茫的往站在他近前的柳如萱看去。
接着就见他一脸的慈爱,伸出手说道:
“云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快过来叫爹好好的瞧一眼你,咱们父女啊从今往后,在不去想宝藏的事情,就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将来我在给你寻门好亲事,这辈子啊我就知足了。”
秋侯爷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叫柳如萱都听的愣住了。
还是唐宛身为医者反应最快,连忙来到坐在地上,仍在那絮絮叨叨的秋侯爷身边,并且抓住他的手腕号起脉来。
而前一刻将柳如萱当做女儿的秋侯爷,这会转脸又抓着唐宛不放了,又对着她云儿长,云儿断的说个不停。
至于唐宛,她在脸色变了几变后,忽然露出温婉的笑容,用哄小孩的口吻,对秋侯爷说道:
“这里潮湿,我叫人扶着您老回房休息好不好,你得听话,否则海云我可在不理你了。”
看着唐宛板起脸来,秋侯爷竟然缩了缩脖子,露出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很配合的就被冯四喜扶着离开了。
而柳如萱从错愕里回过神来,不禁赶紧问道:
“宛儿,这个老贼又在耍什么把戏,莫非是想装疯逃过一劫。”
唐宛闻言,眉间尽是惆怅,苦笑一声说道:
“如萱姐你没看错,秋侯爷的确是疯了,但他并非装的,而是爱女骤然离世,刺激过大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