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遗体安置入棺后,朱一顺招手让男孩跟自己出去,说是商量有关丧事事宜的安排。
“朱叔,我娘的遗言你也听见了,依她的意思,既不在故乡也不在家中更无亲友在旁,丧礼就不必了,尽快下葬就是。”男孩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朱一顺想了想,也没再坚持,不过还是道“即便丧事不办,这停灵三天却是不能免的,三天后我找村里人帮忙,和你一块儿送你娘上山下葬。”
“在别人家中过身已经很冒犯了,哪还有继续停灵办丧的道理。”男孩摇了摇头坚持道,“按着我娘的意思原本是她下了气便立即下葬的,可我做为儿子的到底不忍,便在朱叔家里无礼地停灵一天,我明日再送我娘上山。”
“说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们家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规矩。”朱一顺看着眼前孩子坚定的模样,终于还是妥协了,“也罢,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晚些就去问问邻里明早有没有空闲来帮忙搭把手。”
“多谢朱叔,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不敢忘……”
“别说这些傻话了,我也没帮多少忙,更不图你回报什么。”朱一顺轻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轻叹了口气,“记着你娘临终前嘱咐你的话,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
男孩点了点头,望向朱一顺,仿佛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脸认真道“朱叔,我娘提的那件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立即就办。”
“这个……”朱顺一听到他提起这事,不由面露难色,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其实朱叔当时只是怕你娘走得不安心才……”
“朱叔不愿意?”男孩面上立时浮现一抹落寞,“可是嫌弃我累赘?朱叔放心,我会多干活……”
“不不不,你误会了,不是这个原因……”
“爹,你们在说什么啊?”朱年年出来时见到他们二人好像聊得不太愉快,忙上前询问道。
朱一顺想着这事也没必要瞒着女儿,她也有资格表态的,于是便直接同朱年年说了实话“他娘临终前让爹收他做养子。”
朱年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不禁悄悄瞥了眼男孩,见他微垂着眼眸,朱年年便又将目光转回她爹面上“那爹你同意了吗?”
“你觉得爹该同意吗?这事和你也有些干系,说说你的想法。”
朱年年微顿了顿,虽然这小孩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她对他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可言,但朱年年只要想到他那落寞的背影与眼神,就莫名地不忍心让他往后孤身一人。于是朱年年对着她爹笑了笑道“我当然愿意啊,多个弟弟多好。”
“你认真的?”朱一顺觉得这不像朱年年会说的话,她家这闺女向来不喜欢与人深交的,怎么突然愿意认个弟弟?只是朱一顺此刻也没心思去琢磨女儿的想法,他自己心里其实是有决定的,并且不可能动摇,是以他正色道,“可爹却是不能答应……”
“为什么?”朱年年有点不明白她爹是个什么想法,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后,朱年年试探着道,“爹是因为怕我不高兴吗?不会的,我都说了我想要个弟弟的。”
朱一顺歉疚地看了眼男孩,转而望向朱年年轻叹道“我在你娘坟前发过誓的,此生绝不续娶,也不再考虑子嗣问题。爹余生唯一的责任便是把你抚养成人,看着你往后过得好,爹便圆满了。”
朱年年听到朱一顺这番话其实内心是很感动的。她爹娘一个是没什么文化的乡间村民,一个是普通的农门妇人,娘在世时他们也同别的乡野夫妻一样时不时口吐粗话斗上几句嘴,朱年年也是在她娘去世后才渐渐发现原来她的莽汉爹是那样的深情。
心下暗叹了口气,朱年年望着朱一顺格外认真道“爹,可是我记得娘临终前还要你续娶的,甚至一直遗憾没能再给你生个‘有鱼’。”
“且不说这是否是她真心的想法,便真是她心里的意思,爹这回却是不愿意听她的,这事爹有自己的决定……”
朱年年听朱一顺这语气便知道她爹这回是打定主意铁了心了。想到一旁那个瘦小的男孩,朱年年最后问她爹道“可是爹你忍心……拒绝吗?”
朱一顺心里对那孩子自然是愧疚的,艰难开口道“我……”
“我事先不知道朱叔与故去的婶婶有那样深的情意,既朱叔有过这样的誓言承诺,自不应食言,”那男孩接口了朱一顺的话,自责道,“是我不明情况强人所难了,希望朱叔别见怪……”
这孩子这样平和的态度倒是让朱一顺越发愧疚了“别这样说,是朱叔对不起你……”
男孩轻摇了摇头,抿唇郑重道“明日将母亲下葬后我便离开,日后若有机会,定然报答朱叔大恩大德。”
朱年年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这男孩虽然仍旧身板小小、面黄肌瘦的,此刻却叫人莫名敬佩。想到他要离开,朱年年有那么一点感叹,却也知道这在情理之中。
然而她爹出人意料地却是又开口了“别,虽说不能收你为养子也上不了族谱,但你却是可以留在朱家的。”
朱年年听着眼睛突然亮了亮。
“这不合适。”谁知男孩却是一口否定了这个提议。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与阿年可以姐弟相称,仍旧唤我一声朱叔便是。”朱一顺微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对外,就告诉村里人你是年年她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就是。”
“这样好!”朱年年率先应道,转而又笑着劝男孩道,“你就答应了吧!”
男孩奇怪地看了眼朱年年,见她此刻已经彻底干了的头发披散着蓬松而凌乱,样子惨不忍睹,眼神不由有些复杂。重新望向朱一顺,男孩微敛了敛神终于还是点头道“朱叔不嫌弃就好。”
朱一顺乐呵地笑了,突然道“说起来只知道你这孩子今年八岁,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孩闻言却是顿住了,想到朱年年之前好像提到她爹娘想要个“有鱼”什么的,于是斟酌了一番后平静道“我往后就叫有鱼吧。”
朱年年与朱一顺闻言俱是一愣,随即面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怀念与欣慰的神色,大约是俩人都想起年年她娘了。朱一顺更是激动,轻拍着眼前男孩的肩膀笑道“好,咱家终于凑齐年年有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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