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孩子是妈身上掉下的肉!看着自己的孩子为了这个家忍饥挨饿,作为母亲没有不痛心的。
奚雨菲看着自己的儿子,想到他即将忍受饥饿的痛苦,心里一阵酸楚,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伸手轻轻着儿子的头发,声音颤抖的说:“你别骗妈了,妈知道你懂事,但也不能在学校饿肚子不是,这个钱你拿着,中午吃饭用!”
姬升耀其实这两天一直很矛盾,不知道前天晚上碰见父亲的事情,要不要跟母亲说,他知道母亲一直认为父亲在外地找人办事,如果突然告诉她,她的丈夫没在北京,而是去了外地给别人打工,他担心母亲会受不了。
所以,这两天来每次和母亲聊天,一想起这个事情,他都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他心想:“也许瞒着她也是个好事情,这样一来她会觉得还有希望,不管这个希望在什么时候破灭,明天?后天?亦或者更晚,只要不是现在,对她、对这个残缺的家都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他看着母亲脸上滑下的眼泪,知道继续推辞下去,只能使母亲更难过,想了想,接过钱放进了衣兜里。
“这就对了!好了,你赶紧洗脸,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饸饹!”奚雨菲破涕而笑,嘱咐完儿子,伸手掀开锅盖,一股诱人的香味窜进了姬升耀的鼻子里。
“饸饹!”姬升耀兴奋不已,抓紧洗了一把脸,快步走到了桌子前。
姬升耀打小就喜欢吃饸饹,这种当地的小吃,制作工序简单,食材也朴实。将荞麦面、榆树皮面、高粱面,按一定比例搅合到一起做成面坯,再压成面条,就完成了主食材的制作。
主材制作看似简单,其实不然。首先,和面就是个技术活,面坯和不好,不是粘牙就是容易煮烂。
煮好的饸饹颜色暗紫偏黑,碗里先放一些烫熟的豆芽垫底,豆芽上面再放上煮好的饸饹,最上面搁上几块卤过的猪肉或者羊肉、牛肉粒儿,崴上一勺子飘着动物油的卤肉汤当浇头,一碗香味扑鼻的饸饹就算齐活了。
抄一筷子饸饹放到嘴里,劲道弹牙,掰一块儿馒头搁到汤里再迅速捞出,就着滴滴答答的油水,嚼吧嚼吧一口吞下,既有营养又醇香可口,让人欲罢不能。
说起饸饹的来历,还有一个传说。清朝康熙年间,康熙皇帝指派专人统计全国风味小吃,当时的“饸饹”被称作“河落”。
皇帝看到小吃名单上有“河落”二字,就因为名字古怪而引起很大的兴趣,随命当地官员安排最好的厨子,拿着当地最好食材,给皇帝做了一碗“河落”,康熙吃后对其独特风味大加赞赏。
从此“河落”这个美食就成了当地一道不可或缺的风味小吃。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口音的差异,口口相传的过程中“河落”就被叫做“饸饹”,并流传至今。
姬升耀盯着面前这碗飘着油,搁着几块猪肉,油亮亮、香喷喷的饸饹,立马感到口舌生津,食欲大振,所有烦恼顿时抛之脑后,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他边吃边问:“妈,咋想起做这个!”
奚雨菲注视着狼吞虎咽的儿子,心里感到有些宽慰,笑着答道:“我昨天收拾磨房里的几个面缸,从里面拾掇出一些榆树皮面和荞麦面、高粱面,我又配了点白面,做了一顿饸饹,好吃不!”
“好吃!姐姐走了?”姬升耀边吃边说。
“走了,姐姐课程紧,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吃几口饭就走了。你也要早点走,我昨天下班的时候看见上次撞人的地方被四黑子家人放了一个路障,专门收过往汽车的过路费,你走晚了,就怕车多,到时候不好走,容易迟到。”奚雨菲瞅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也美滋滋的。
“哦!是这样啊!昨天接姐姐下自习课的时候,发现那段路上横着一跟大竹竿子,我还纳闷儿呢!”姬升耀吃了口馒头,又问:“四黑子家人为什么拦路收费?”
“你忘了?前天晚上有人被撞死,那个人就是四黑子。公安局有人认出了死者,通知四黑子媳妇到殡仪馆认过尸首。经四黑子媳妇确认,死者就是四黑子。因为前天晚上下雨,可能过路的汽车看不清楚地面上的情况,很多汽车从尸体上轧过,发现的时候,四黑子已经肢体不全了,再加上雨水冲刷把能用作调查的痕迹冲得一干二净,连公安局也没办法破案。最后,只好同意四黑子的家人在他出事的地方设了个路障,拦几天过路车,收个费,全当是四黑子的丧葬费了!”奚雨菲说。
“啊!”姬升耀放下手中的筷子,嘴里嚼着一块顾不上咽下去的馒头,发出一声惊叫后,接着问道:“四黑子是不是前几年给联社办的厂子里干活的那个混混?”
“就是他,他孩子还小,剩下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小孩过日子,多可怜!”奚雨菲脸上带出一副悲悯神情。
“是挺可怜的!”姬升耀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从脑子里闪出一辆吉普车,虽然是一闪而过,却让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随即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净瞎想,自己吓唬自己!”然后长舒一口气,放下碗筷说:“妈,我吃饱了!走了!”说完站起身,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路上慢点!”
“放心吧,妈!”姬升耀骑上自行车,出了院门,走到四黑子被撞死的地方,他还特意下车推着走了过去,他心想:“这也算是对死者的敬意吧!”
奚雨菲目视儿子走出院门,自己转身回到厨房里,面对四壁黢黑的房间,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失落。她边收拾桌子,边琢磨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林林总总。
自从搬到这里以后,奚雨菲几乎夜夜失眠,有几次孩子们睡着后,她都会偷偷跑到院子里捂着嘴哭。
今天这顿饭说起来轻松,但在她看来却是痛苦不堪。
交完姐弟两个人的学费,老姬留给她的存折上就剩下了一百多元,自己上班的厂子里效益越来越差,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全额发过工资,只发几十元的生活费,她所在的冲床车间和翻砂车间基本处于半停车状态。她真担心一旦厂子停产,自己和这个家怎么办!
丈夫的事情到了现在还没有任何眉目,虽然丈夫临走的时候专门要了孩子二叔家的电话,说是有事情他会给二叔家打电话,可是自从搬到这里,她几乎每天都去孩子二叔家等消息,可每次都是高兴而去,失望而归,慢慢的她对丈夫“几天就回来的承诺”失去了信心,她不断的安慰自己“毕竟求别人办事儿,一定不会很顺利!”
期间,奚雨菲去过几趟县法院,都吃了闭门羹。不是主管法官不在,就是正在开庭,不方便接待她。
后来,法院办公室的一个小伙子,因为往家里送过传票,传票是奚雨菲签收的,这样也算跟小伙子有了一面之缘,找过几次后,小伙子悄悄告诉她:“老姬的案子和刘庄信用社的贷款有关,你别在这里找了,再找也没用,去刘庄信用社打听打听,可能还有点儿帮助。”
于是,奚雨菲按照年轻人提供的地址,去了几趟刘庄信用社。
可事与愿违,信用社因为经营不善正在清算资产,找了几次,都没找到说话算数的人。
最后,好歹从一个留守的会计嘴里听说他家老姬几年前用自家房产做抵押,工资作担保,在信用社贷了二十五万元人民币。
收到贷款后,开始还了两年利息,后来本金利息都没还,一直到现在。会计查了一下帐,利滚利再加上本金,账面上还欠信用社近三十二、三万。
看到这个天文数字,奚雨菲当时就吓傻了。她活了一把年纪,从没有见过几十万人民币长得什么样子,更别提欠公家这么多。
奚雨菲说啥也不信!她的印象中家里从来没放过这么多钱,日常开销都靠老姬和她每个月的工资维持。
几年前,老姬说过单位搞的“以劳养社”需要用点儿钱。因为是丈夫工作上的事情,奚雨菲并没多问,只依稀记得所谓的“以劳养社”就是供销联社挑头儿,开办几项副业,以增加供销联社的收入,也算是给联社的职工办件好事,毕竟大家的工资都不高,尤其这几年,快到弹尽粮绝的境地了。
后来,老姬就承包了县里的一个汽车修理厂,奚雨菲带着孩子去过几次,都是帮着厂子里干活,其他事情老姬没说,她也没问。干了几年,汽修厂被县里收了回去,这件事就算了了。当年,奚雨菲心里也曾经含糊过,但想到丈夫办的是公家的事情,天塌下来由供销社顶着,她自己就没有在意。
万万没想到,自己家里从“以劳养社”上没有得到丁点儿好处,反而凭空冒出三十几万的贷款,这可是砸锅卖铁也还不起的天文数字啊!
奚雨菲知道真相后,不想坐以待毙,她不停的找单位、找老姬的战友、找希望能够得到大家伙的帮助,可都没有结果,对于这件事情全部表示无能为力!
这半个月来,奚雨菲一直在希望、失望,失望、希望又失望的痛苦轮回中煎熬,无能为力,也无所适从,但是她没有放弃,坚信自己的丈夫是无辜的,这个信念支撑着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天下午,她找到了信用社主任老吴,从老吴口中得到的信息不多,但可以确定那笔钱就是当年承包汽修厂的钱。老吴话里话外还提醒她,这个事情最好找找信用联社,如果确认这笔钱是为了公事,那么就好办了!
于是,从信用社回来的第三天她又跟厂里请了假,准备去信用联社再找找证据,当年联社领导班子共同决定借的钱,现在还应该由联社还上,不能让个人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