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煜皱眉:“谁欺负你了?”
别处不好说, 太极殿里,断不至于连奴仆的饮水都克扣。那便是有人欺负她了。
张莹L长吁短叹:“哪能啊,水是管够的, 问题是, 给我我也不敢多喝啊。”
赫连煜不解,张口欲问――
“都怪你,无端端的,让我去搞什么盘点, 把我折腾得够呛的。”张莹L忿忿然。
赫连煜:……
“这活儿不轻松?”难道他弄错了?
张莹L挠头:“其实真的挺轻松的,就是……”她轻咳一声, “就是有点点不太方便。”
“如何不方便?”
张莹L想了想, 脑袋附过去, 小声将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道:“这不是,洁癖犯了嘛。只好少喝点水,减少次数了。”
赫连煜神色有些诡异。再次打量她身上装束, 问:“所以你这般打扮?”
“哪儿跟哪儿啊,库房灰尘多,我这不是怕弄脏衣裙嘛。”张莹L抱怨, “我统共就两身衣服,可不敢天天洗。”这两身, 说的是太极殿的宫女制服。
这些制服,可是真真正正的棉布裙。
她刚到的时候,正是天儿热,这么长衫长裙的穿着, 自然是天天洗。
好家伙,直接给它洗的发白开线了。
幸好原身这几年也算攒了几身衣服, 才糊弄过去。
如今到了太极殿,就那两身新衣裙,她可不舍得。
故而,她找徐嬷嬷要了点旧布料,拿出这几个月在针线房苦练出来的针线活,给自己凑了两身装备。
赫连煜:“……回头找嬷嬷多要几身。”
提起这个话题,她可就来劲了。张莹L搓了搓手,嘿嘿笑:“衣裙算啥,既然都要搞特殊化,那就特殊到底!”
赫连煜挑眉:“如何特殊?”
“我!要!调!岗!”张莹L激动得就差拍桌子了。
赫连煜:“……调去何处?”
去何处?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张莹L开始挠头了。
针线房?不了不了,睁眼闭眼,都在拿针线,再干下去,她的眼睛要废了――不对。她为什么还想着干活?
她现在是后门了,她是可以空降过去当领导的――嘶,空降!
想到这其中的人事关系,她头大了。
想了半天,张莹L索性反问他:“你觉得哪里好?”
“……太极殿。”赫连煜如是道。
张莹L:“……那跟现在有何分别?”
赫连煜淡定回视她:“所以,暂且呆着吧。”
张莹L:……
好吧,做生不如做熟,在这儿好歹还有个老乡罩着。
赫连煜想了想,又道:“可将那盘点的活儿扔了。”
张莹L一喜:“好――”想到什么,立马摇头,“算了算了,在哪儿不是干活,我还是去广储司盘点吧。”
赫连煜皱眉:“为何?”既然嫌弃,为何不舍弃?
“省事。”张莹L摆手,“去那边干活就我一个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搞清楚盘点方式后,她的鉴定技能已经刷到二级,金钱奖励更是将近三百文。
扣掉开始两天的白用功,平均下来,她一天能挣上近百文。
这速度,可比慢吞吞的针线活快多了。
对现在的她而言,技能、经验等已经没啥大用,奖励的铜板才是实实在在的。
但这些就不需要跟这家伙说。
有些东西,不怕人人有,就怕自己有别人没有。
何况是这么逆天的系统。
再者,现在徐嬷嬷对她也照顾,搜身什么的,也不用脱衣服,摸一摸就过去了,她就当自己过安检了。
这么算下来,自己那点洁癖,倒是可以忍过去了。
总比在屋子里跟新玉大眼瞪小眼。
想到这儿,她朝赫连煜打商量:“你要是想替我省事,就省掉我屋里伺候的活儿。”
赫连煜:……
“朕考虑考虑。”
张莹L惊了:“这还要考虑吗?咱们都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年轻人,熟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民主自由你没办法,你总得给我点友善吧?不然你以后好意思见江东父老吗?”
“……”赫连煜无奈,“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出去比较稳妥。”
“……我谢你啊!”张莹L白他一眼,“还不如让我就在太极殿里当个小宫女呢。”
赫连煜沉默片刻,道:“……小宫女得洗洗擦擦、搬搬抬抬。如今还好,到了腊月寒冬,你还乐意吗?”
张莹L:……
“不行!”她一拍桌子,气势汹汹道,“倘若非要留下来,那我不要上早班!”完了她垮下脸,“你知道每天天没亮就得爬起来是什么感受吗?”
赫连煜面无表情:“朕每日卯时起,亥时睡。”言外之意,他的工作时间比她的还长呢。
张莹L鄙视之:“你是皇帝,我又不是。”
赫连煜:……
“哦对,你还摧残我!”张莹L控诉道。
赫连煜皱眉:“何来摧残?”
张莹L瞪他:“你前些日子罚我蹲马步、提水桶,然后天天让我练箭法……你丫没安好心吧?”想到什么,她痛心疾首,“你还天天让我给你穿衣穿鞋端唾盆,你不知道你在我这儿都成了脑瘫儿的代名词了吗?”
不知脑瘫儿是什么情况但不影响理解的赫连煜:……
他额角抽了抽:“近身伺候主子,是好差事――”
“呸。端茶递水便罢了,这些是门面功夫。”张莹L直接打断他,“可你有手有脚的,没得连吐口水都要人端着盆――卧槽,你不会是爱上这种当主子的感觉了吧?同志,你这很不对劲啊!”她痛心疾首,“你这思想态度不行啊!你的九年义务教育全白学了啊!”
赫连煜:……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捏了捏眉心,问:“你不喜欢伺候的活儿,还是不喜欢早起?”
“都有!”张莹L立马回答,完了双手合十,装可怜道,“大哥,不管以前咱们啥仇啥怨,看在咱们来自一个地方,看在我凄惨的小宫女身份,看在我这些日子给你磕了不少头的份上……咱以前的事就算了呗?”
赫连煜:……她真的误会了。
“……可以免了你伺候洗漱的活儿,但其他该做的还得做。”
张莹L登时跳了起来:“你这――”
赫连煜打断她:“宫里惯来踩高捧低,朕若是贸贸然免你伺候,短期无虞,长此以往,定会有人落井下石并刁难,朕平日事忙,总会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届时……”
无需他详述后果,张莹L也转过弯儿来。她郁闷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幸好,还算肯讲道理。她方才的架势,他真怕这家伙捋起袖子跟自己干架――以她性子,还真做得出来。
赫连煜暗松了口气,接着道:“朕已经让嬷嬷去给你寻几名靠谱之人,日后朕去了前边,你就跟着嬷嬷们学习。”
张莹L眨眨眼:“学什么?为什么学?”
赫连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朕不会让你一直当个伺候人的奴才。你接下来把该学的学了,再加上皇帝身边大宫女的身份,日后选择总归是多一些。”
卧槽,对啊,日后!
张莹L双眼放光:“反正都是出宫,现在把我扔出去不就得了!”
赫连煜眉峰一皱:“不行。”见她错愕,他放软语气,道,“你现在出去,以你爹的性子,必定会拿你去换前程,何不暂且在宫里呆着。”
他好不容易找着人,岂会轻易将人放走?
他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
有什么东西自脑海里一闪而过。
“啊!”听完他的话,翻了下原身记忆的张莹L立马趴倒在桌,嘟囔道,“看来只能继续呆在宫里了……”
赫连煜回神:“你且稍安勿躁。多学些东西总归是好事。”
“我知道。”张莹L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就是,蛋疼而已。”
蛋――
赫连煜板起脸:“姑娘家家,说话当检点些。”
“哎哟我说哥们,”张莹L一下坐起来,“你这是过来多久啊?难不成都被同化了思想?”她索性靠过去,一把搭上他肩膀,哥俩好般道,“大家都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可不能被这些封建糟粕荼毒了!”
温热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背上,赫连煜僵住了,然后立马扔开她胳膊,移开视线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知道她年长自己许多岁,可这人的脸实在是……多年如一日的没有变化。
还是得避避嫌。
被推开胳膊,导致差点摔下椅子,张莹L不干了。
她一把跳起来,指着赫连煜鼻子低声骂道:“才说你学了封建糟粕,你还真上头了?”
赫连煜暗叹了口气,打开她爪子,道:“你倒还是老样子……”风风火火的。不过,何谓封建糟粕?
担心暴露身份,他没有问出来。
“那是。”张莹L下巴一抬,“老祖宗说了,本性难移。”
“皇上?”许是方才动静大了,外头的长富小心翼翼问了句。
赫连煜蓦然回神,看了看再次缩起脑袋的张莹L,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倒是有两幅面孔。
他想了想,扬声道:“传膳吧。”
“是。”
脚步声走远。
赫连煜看向张莹L:“要不要朕赏你菜肉?”
张莹L眼巴巴:“不能一块儿吃吗?”
赫连煜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外头:“你敢吗?”
不敢。她这段日子也不是白混的。
赫连煜现在什么情况,她也是略知一二。
倘若她跟赫连煜同桌吃饭,等这丫的皇后、妃嫔进宫,她就没好――
她陡然双眼放光:“话说,你为何还不娶妻啊?”
赫连煜顿了顿,正要开口,白日班次的碧兰便领着人进来布置了。
张莹L差点吓死。幸好刚才跳起来骂人…
但她站立的位置也是不对。
她赶紧挪动脚步,站到赫连煜下手处。
进门的碧兰还是觉出几分不妥,但她这段日子与张莹L的交情还算过得去,只扫了她一眼,便开始干活。
张莹L忙不迭上去搭把手。
很快,菜点、碗箸逐一布置上桌。
这东暖阁的桌子偏小,碧兰还让人搬来数张条桌,摆不下的菜点汤品就安置在条桌上。
张莹L看得眼红极了。
太拉仇恨了。
原来以为狗皇帝是狗皇帝,顶多眼馋一下。
这会儿知道狗皇帝是狗老乡,这心里就不平了。
正暗自咬牙切齿呢,面前便多了一双筷子。
递筷子过来的是碧兰。
张莹L秒懂。这段时日,只要她在太极殿,赫连煜的吃吃喝喝,都是她伺候的,这筷子自然是侍膳用的。
但现在不同往日啊。
她现在有后台。
最重要的是,她下值了。
故而,张莹L绕开两步,恭敬地转向赫连煜,道:“皇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告退了。”
碧兰:……
正欲扶筷的赫连煜:……
“谁说无事?”他扫了眼面前菜点,随手点了几样,道,“这几份赏你了,吃完回来伺候朕批阅奏折。”
这丫头不是嫌伺候洗漱掉份儿吗?那就伺候笔墨吧。
他自觉体贴入微,殊不知,他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碧兰、长富等人都傻眼了。
张莹L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就算是给她加餐,那也是加班的节奏!
狗老乡不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