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季妧给的那个方子确实起了效用,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汉昌侯的咳症当真减轻了不少。
尉大管家私下又去清晖园请教了些法子,自此以蜜梨汁和白萝卜生姜汤取代了之前一味大补的炖汤,也不再硬拘着侯爷卧床休息,天气情暖的时候想出来走走就随他,只不过要戴上口罩。
这个也是季妧交代的,说是可以防止冷风对什么气管的刺激,尉大管家听闻后,让府里绣娘按照要求做了许多,但凡侯爷外出,必定要戴上才行。
汉昌侯起初很是排斥,觉得面上捂着个东西,怪异不说,还十分憋闷。等知道是季妧的主意后,立刻转变了态度,走哪戴哪,恨不得睡觉都戴着才好。
他养病的这几日,季妧也没闲着。
长虹院那边万事不理,福熙堂却不能放任不管,季妧若是在设宴那日丢了人,侯府也会跟着颜面扫地。
于是姚嬷嬷又被指派了来,任务是重新教导季妧规矩。
清晖园内,姚嬷嬷和季妧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季妧先开的口。
“姚嬷嬷不是来给我授课的”
“老奴不做无用功。”
之所以说无用功,不是觉得季妧太笨教不会,正相反,她太清楚季妧有多聪明了,
季妧并不如老夫人认为的那般什么都不懂。
礼节、规矩,凡是她认为该教的,季妧早都学会了,只是守不守要看心情罢了。
季妧笑出了声。
“嬷嬷对我就这么大的信心呀。”
姚嬷嬷抬了抬眼皮。
“小姐别怪老奴话不好听,关上门,随你怎么胡闹,但设宴那日是大日子,届时多少双眼睛都会盯着你,一旦出了纰漏,你进了侯府,也等于是未进。”
季妧本就来路不正,如今侯府愿意正大光明认下,是一个好的开始,但关键点还在季妧身上。
她容貌上乘,这算一个优势,但若言行举止有不得体之处,再好的容貌也无用。
高门大户之家,谁会愿意要个粗鄙的农女做媳妇更不会让自家女儿与之交往。
那么季妧将永远游走于这个圈子之外,永远不被接纳,所以才说进了也等于没进。
“当然,若是小姐还是一心想回邺阳,就当老奴没说。”
季妧托腮,叹了口气。
“不瞒嬷嬷,我已经决定洗心革面了,你只管放心,到了那日,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姚嬷嬷“”
明明是很认真的语气,态度也很积极,为何她就是不信呢
“愣着干什么开始吧。”季妧从榻上下来,“咱们把之前学的再巩固一遍。”
事实证明,季妧这回并不是闹着玩的。
她前所未有的认真,不仅听得认真,做的也认真,还会主动请教问题。
这些问题更多的关于礼节,但也有一部分与礼节无关,譬如京中各家族情况,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偶尔也会问些与皇室相关的事。
之前在客栈时她就打听过,但不及这次问的细致。季妧对此的解释是,多了解些,才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不然光知道礼节有什么用万一哪句没注意踩了人痛脚,礼行的再漂亮,也照样把人得罪干净。
其实不用她说,姚嬷嬷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季妧主动提出来,意义还是不一样的。至少说明她是真的上心了。
姚嬷嬷终于信了季妧不是想搞什么幺蛾子,自此一个教一个学,都是分外用心。
汉昌侯身体转好之后,设宴的日子便订了下来,紧跟着帖子便送了出去,全是汉昌侯亲笔所写,一个字也不曾假手于人。
转眼到了十月十八这天。
一大早姚嬷嬷就带着丫鬟过来伺候季妧梳洗。
衣饰都是早已准备好的。
上身是乳黄色琵琶袖立领对襟短袄,领缘处有一圈风毛保暖,配飞鹤绣花延至肩部,繁花盛蕊,针脚繁复,望之既温婉又优雅;下面是水红色大摆刺绣马面裙,裙摆大片绣花蔓延而上,飞鹤在枝叶间飞舞,婉约中又多了份灵动。
头发由姚嬷嬷亲自打理,单看上半部分很像是十字髻,只不过下面的头发是披散着的。季妧晃了晃脑袋,觉得这发髻真是相当的不方便,不过挺好看就是了。
脸上倒是没怎么费事,姚嬷嬷最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没有给她往血盆大口死人脸上折腾,只薄薄化了个淡妆就停手了。
季妧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不得不承认,有妆和无妆,区别还是有的。
大抵是因为她还没到“却恐脂粉污颜色”的层级。
季妧从铜镜前转过身。
姚嬷嬷倒是还好,只说了句人靠衣裳马靠鞍,隐晦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满意。
她带来的几个丫鬟却是齐齐看呆了眼。
季妧随侯爷,长相如何自不消说,只可惜平日里穿着随性、行止随性,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她的外貌。
但是现在,妆扮一新的季妧往那一站,既明媚夺目,又端庄大气,让人移不开眼,又让人不敢细看。
绿葵替老夫人前来催促,进门后也愣住了。
何谓光艳逼人,她今日算是知道了。
只要不出错
姚嬷嬷一看绿葵来了,就知客人到的差不多了。
“可以走了。”
季妧点了点头。
今日风大,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
临出门前,姚嬷嬷给她加了件银鼠坎肩,这还不够,最外面又披了件月白色的连帽斗篷。
季妧觉得斗篷有些多余,想要去掉,姚嬷嬷却不同意。
“看这天乌沉沉的,等会儿说不定要下雪,多穿些怕什么到了那边可以脱下。”
季妧都被当了半天工具人了,也不想就一件衣裳跟她掰扯,便没再坚持。
出了清晖园,并不是去福熙堂。今日宾客众多,福熙堂可招待不了,侯府有专门用来宴客的宝镜园。
园子里共有三座木桥,其下流水潺潺,据说引的是外面的活水,若是夏日,还能看到满湖荷花别样红的盛景,这个季节就别想了。
湖面上屹立着两座精巧的六角亭子,四周茂林修竹、假山层峦,湖对面则是正厅。
季妧随姚嬷嬷从甬道踏上扇形游廊,而后径直去了后院,那里才是招待女宾的地方。
后院也有一片湖,景致和刚才见到的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多了个大花园。
季妧还没瞥两眼,姚嬷嬷就停下了脚步。
“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