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又像在审视着,没有像几年前那样兴奋的点头,他有自己的思想。
“车骑将军说岔了,这与迁徙百姓实边似乎没有关系。”
“关系很大,人口与土地的矛盾,简单的供需矛盾,当供应的粮食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市场上的粮食第一时间买空,粮价会自然而然的增长,这与奸商投机倒把关系不大,这是市场的正常供需矛盾作出的忠实反映,我们解决供需矛盾只有两种办法,第一开源,第二节流。”
曹时竖起两根手指,节流对市场的意义并不大,指望买粮的人省吃俭用日子过的像农民一样简朴是不可能的,有钱人不爱惜粮食造成奢侈浪费是很正常的行为,你吃的起山珍海味鱼翅鲍鱼,又怎么还会去吃煎饼卷大葱窝窝头配稀粥。
利益分配从来不是均衡的,任何制度下少量利益被少数人把持着,除非进化成人人如龙的地步,否则几千年都不会改变,优秀的皇帝是尽可能缩小利益分配的差距,保持基本的公平性,实在不能保持差距干脆就划分等级,有军功的为上,无军功的为下,简单粗暴但也最为公平。
“节流没有什么可谈的,重点放在开源上,我们需要巨量的可以耕作粮食的土地,最好是温暖湿润宜居的土地,放眼四望没有比中原更好的土地,但是中原实在太小了,以目前的耕作水平理论上限人口是1亿人,陛下觉得一亿人需要多久能达到。”
“一百年。”
“没有战争、天灾的干扰最多六十年。也就是陛下的儿子当皇帝时就会见到。”
“怎么可能呢。”
“统计数字会告诉陛下正确答案。”
内侍取来统计年鉴,里面夹杂着一份两年前做的曲线趋势图。刘彻忍不住倾着身子仔细去看,趋势图上一条曲折的线往上走。他皱眉看不明白:“这有什么?一张图而已。”
曹时举起曲线趋势图言道:“陛下请看两侧的标记,竖着一列标记人口是从17oo万慢慢攀升到36oo万,横着一排标记时间从汉元年为1年,高宗景皇帝驾崩为65年,我们只用了65年人口增加19oo万以上,其中人口有两次较大波动,第一次是太祖开国的十二年,太祖讨伐九江王英布、燕王卢绾、代王韩信等异姓诸侯王,开国初期的频繁战乱导致民生恢复的非常缓慢。第二次就是吴楚七国之乱。导致当年的人口出现大幅下降,次年人口增长完全停滞,第三年人口增长稍见起色,第四年才恢复正常,另外还有高后到先帝时代,多次的旱灾、水灾及雪灾导致流民出现,匈奴的掠夺让边郡人口长期低增长。
再仔细审视每一年的人口增幅,其中有35年人口增长在百分之二以上,1ooo万人口年新增2o万人口。刨除不正常的增下降以外都保持高增长。而陛下是千古明君,汉家未来5o年国泰民安是必然的,假如没有战乱和天灾的影响,人口继续保持百分之二增势没有问题。我听说今年人口突破378o万人,未来三年人口以每年增加8o万的度逐级递增,三年后以9o万以度递增。复三年以1oo万度递增,往后每三年增1o万保持下去。3o年内人口翻一番达到75oo万以上,剩下2o年很轻松可以破1亿人口。这个增长的势头无法遏制,除非爆媲美楚汉战争的大规模内战,血洗天下十室九空国家崩溃的危机才能缓解,但那样做等于自掘坟墓,非智者所为。”
刘彻在廷中慢慢踱步,他的身后是一副四丈宽,三丈高的巨型地图,按照地图室里那幅地图的原型放大的复制品,地图的主要部分是大汉帝国的疆域以及外海岛屿,除了东南两个方向是大海,往西、西北、往北、东北都是域外之地。
很显然,刘彻没有思考过人口的麻烦,他的印象里人口是红利,人口越多国家越强,曹时曾经灌输的许多知识也包括人口红利的简单介绍,突然有一天告诉天子,人口将是一颗定时炸弹,不定在某个时刻突然爆炸,把大汉帝国炸翻天。
天子很费解,不停的踱着步子,折返了几十个来回,他不理解为什么人口会成为负担,明明应该是越来越好的,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陛下。”
“你等等,让朕再想想。”刘彻突然回过头:“朕还是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就……”
“万事皆有善恶之分,升米恩斗米仇,开仓放粮能养懒汉,衣食无忧容易玩物丧志,陛下您看大汉的军功爵和诸侯王,他们是大汉帝国保证皇权与朝廷不会失控的重要力量,那么重要的力量只用六十年的时间就腐朽的不成样子,放任其展下去不出三十年必将一无是处,一套完整成熟的体系自我消亡,对陛下与朝廷是个巨大的损失,这种现象对应到人口带来的益处和害处也是相通的。”
刘彻听明白了。
人口多是件好事,人口增长率攸关家国天下生死之事,人口太多又是件坏事,没有足够的粮食让百姓们温饱,时间久了怨愤积累由量变转向质变,一个帝国就轰然崩塌了,整个过程就好比迅堕落的军功爵阶层,优渥的生活让他们胃口越来越大,大汉帝国就是个胃口好的大胃王,想长治久安必须通过不断的吃东西来维持,因为人永远是不会满足的。
“朕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朕富有四海,朕必须要为天下百姓安身立命的根本负责,朕要打下更大的领土解决粮食与人口的矛盾,你要阐述的就是这些吧?”近乎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刘彻需要确认自己的智慧和理解完整无错。
面对天子质询的目光,曹氏顺势拜服到:“臣苦思冥想几年得出的结论,陛下只用半个时辰就完整复刻,陛下智慧高绝,臣远不及也!”
无伤大雅的拍马屁,可以让生硬的关系得到缓解,刘彻面色稍霁路出笑容:“朕到觉得你的想法非常奇特,每次都那么匪夷所思,每次又总能说服朕,有时候朕很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
“万万不可,臣还想留着有用之身为汉家立功。”
二人相互对视哈哈大笑,仿佛又找回两年前君臣无间的默契感觉。
刘彻被说服了,放任曹时阐述自己观点,征南越是很早就有做好的备选计划中的一个,刘彻对计划的布置知之甚详,他更感兴趣的是背后的政治目的以及作用。
天子是楚人,至少刘姓皇族历来把子女当楚人来培养,刘彻本身就精通楚语,饮食习惯大致保留出人的习惯,然而他本人毕竟是生活在关中的北方皇帝,从出生到现在最远也就去过雒阳,当年封王时年纪不够根本吗就藩。
纯粹北方的教育环境培养出来的皇帝,对南方的理解仅仅局限于书本上的认识,或者老师们的言谈透露,皇帝本人对南方是非常陌生的,他不最多南越的风俗环境优劣,不清楚对南越的政治形势好坏,他不知道南越有多少土地等待开,一切都不熟悉全靠曹时介绍。
“三季稻的粮种不易携带,北方的水土也无法支撑稻米种植,好在很快就会见效果,去年的三季稻大规模推广只是起个头,预计明年才会基本见效,南越人对耕作技术还很生疏,需要一点点培养他们养成良好的种植习惯。”
“你告诉朕,说南越有每年三季收割的稻米,每亩年产又七石多粮食,确定没有骗我?”
“君前不敢有戏言,这会儿今年的夏收开始了,陛下可以自行订阅今年春天三个月的粮食收益情况,产量收益除掉耕地面积就是每亩实际产粮量。”
“恩,朕听你说的神乎其神也好奇的很,南越的税收奏报会第一时间看。”
走出未央宫宣室殿时,曹时才惊觉自己衣襟被汗水打湿透,刘彻的猜忌心和自主性乎想象,性格变化大到他自己都快不认识了,刘彻越来越像历史上哪个刚愎自用的皇帝,将来还会变的更加的强势。
千古一帝的风采领略到一二分,走出宫门踏上马车仍然忧心忡忡,以后再想说动天子就吗那么简单了。
最让他忧心的是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得到提拔,骤然跃升至三公之的宝座,窦婴出任丞相顶替病免的柏至侯许昌,为安排武安侯特意把空缺十几年的太尉重新任命给田蚡,三公里两人是浓厚的外戚身份,功勋列侯里只有御史大夫张欧夹在中间不尴不尬做个应声虫。
大农令王信、廷尉田胜的出现进一步改变炒糖上的均势格局,外戚臣与恩泽臣占据三公九卿的大半席位,功勋列侯的政治地位有所下降。
曹时太了解刘彻的性格,田王两家出任高官不可否认是有王太后的影子隐隐干预着,但若以为皇帝受制于王太后就太天真了,年轻的皇帝斗败太皇太后窦漪房大权独揽,此刻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年轻的皇帝完全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眼色,哪怕是他的母亲太后王娡。
朝堂局势晦暗不明,有人去捧窦婴、田蚡的,也有人去烧列侯的冷灶,曹时突然返回长安更是增加了一份变数。
抬头望天,远方的乌云闪开一道缝隙,光芒劈开乌云照耀大地,每个人都被这美丽的景色震惊了。
曹时叹息一声:“看来京师的情况不比南越更轻松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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