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率不够哦“余替你戴上。”
一个本应当留滞在过去的声音含着笑意, 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悠悠地在耳边响起。
艾尔利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像是被细密的针尖扎入皮肤,留下了永久无法褪去的印记。
他十分清醒,自这一幕在眼前发生起,他就明白了这只是梦境。
他抬起了右手,打量着紧紧束缚住右手手背的饰品。
链条首先环过中指的指腹, 延伸出的部分又将手腕紧紧缠绕。
纯金的饰品精美绝伦, 每一分毫都展现出堪比神造的心血, 它被雕刻成神鹰,旁侧有象征国家的百合花点缀。
除了再也无法取下这一点之外,几近完美。
“奥兹曼迪亚斯。”
艾尔利又一次——借这场梦的机会,说出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喜欢你的礼物。”
“是么。”
这个低沉的声音又近了些,呼出的气息将令人战栗的湿热喷洒在耳垂, 随后,腰也被扣紧。
从腰间传递出的力道述说着男人的强势,他说出的话, 他用坚固不可摧的宝物将情人禁锢, 宛如一道世间最为珍贵的有形又无形的锁链。
——即使这时的他已为英灵, 由人类锻造而出的凡物却依旧成为了他的束缚,任何时刻, 任何人……
“除了余, 谁也不能将它摘下。”
……
第二天, 许是思绪被梦境拉扯得太深, 以至于夜晚仿佛在闭眼睁眼的瞬间悄然而逝。
坂田银时总算挣扎着从被男人么么哒的终极噩梦中惊醒。
唰地推开被子坐起来,他没有来得及吼出“就算如此阿银我也不能接受不正当的男男关系啊!”,就一眼瞥见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艾尔利这一晚并没有移动位置,所以,他还靠在衣橱前。
那身看起来极其笨重的盔甲就像是一层冰凉的屏障,保护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他。英灵盘膝坐着,暂且无视那更显得突兀的水桶,他垂着头,安静得如同出自技艺最为高超的工匠手中的雕像。
“master。”
过了一会儿,英灵才像是从沉睡中清醒。
并且,问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坂田银时懒洋洋地道:“不好,梦到了奇怪的家伙,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签订契约后,你有可能会梦到我生前的事情,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坂田银时瞥了他一眼。
“喂喂,昨天一整晚你就坐在这儿么,睡着了?”
“是的,和你一样,我也做了一个梦。”
“噩梦?”
“梦到了曾经的master。”
坂田银时又注意到,艾尔利的左手像是一直按着他的右手。
并且,这时候才发现,他之前让艾尔利取下的“手套”是用类似黑色皮革的材料做成的,将右手包裹得严严实实,手套末尾与袖甲之间留出的缝隙里,隐隐闪烁过了黄金的光芒。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只是,许多年后,忽然想到了他。”
*****
通常来讲,万事屋接到的大多是一些无聊的委托,诸如满世界找富家夫人失踪的宠物狗宠物猫,守在商业街发传单等等。
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改变,唯一的区别是,跟万事屋老板一起抓猫发传单的人又多了一个。
万事屋新来了一个画风极其突兀的小弟——这个消息如风一般刮到熟人们的耳里,没过多久,就人人皆知了。
还是那个道理,区区遮住脸的障碍物根本无法让绝佳的气质减低多少。
异国人打扮的艾尔利光是站在一个地方不动,只发传单,就能成为这条街最为亮眼的风景线。
或许是出于“暴殄天物”的莫名罪恶感,坂田银时把扣在英灵头上的水桶取了下来,换成了他在附近小卖铺买来的凹凸曼面具。
所以,现在就是顶着古怪面具的艾尔利用十分钟发完了一天的传单,拿到老板颤抖着发出的工钱,提着master给的菜篮子去菜市场买菜。
很显然,他的魅力对摆摊卖菜的大叔阿姨们同样适用。
还是只花费了十分钟,十分钟后,“面具怪人”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走出了菜市场,胳膊下还夹着盛情难却之下接收的一捆大葱。
按照master的叮嘱,他现在应该带着菜和大葱回家,提前准备好晚饭。
艾尔利在这之前没有做过饭,但现世的常识全都灌注在了顺应召唤而来的英灵脑中,他稍作思索,便可以动手尝试一下。
不过——
在回家的路上。
艾尔利临时拐了个弯儿,转进了中年大叔们聚集的赌场,用大葱勾住了抱住游戏机不肯放手的master的衣领,淡然地把他一路拖了出来。
“等等等等等等我马上就可以把输掉的钱全部赢回来了!”
master不愿接受现实地抱住了路边的电线杆,还想冲回去再续前缘。
可是,艾尔利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坂田银时已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英灵的鞋尖。
他的深色长靴不知为何浮起了淡淡的光点,那些光点还在增加,就像是——凝结起的身形即将溃散。
坂田银时一愣,随后,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这么快?”
“是的。”艾尔利轻声回道。
从英灵出现在万事屋的那一日到现在,已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他的魔力本来就不算充裕,能够靠自己待上这么几天,已经算是极限了。
“切,好吧好吧,实在是太亏了。”
话虽如此,坂田银时还是站了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
“赶紧把最后一个愿望许了是吧,我先想想……”
刚好附近有一座公园,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这个时间没有几个流着鼻涕的小鬼头满场乱跑,能够让他们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话说,在许愿之前,我必须得认认真真地吐槽一下——你!”
“随便逮着一个人就求婚也太没节操了,要不是我是个直男还是个好人,你小子肯定会被骗财骗色骗感情……咳咳。认真的说,这个世界上比我厉害的家伙多着呢。”
不正经的天然卷大叔用力拍着英灵的肩膀,语重心长:“把眼光放长远点,结婚这种重要的事情,好歹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啊年轻人。”
艾尔利被他拍得晃悠了一下,面具之下的双眼闪过了一丝迷茫,随即,又有了一丝恍然大悟。
“这个,其实并不是这样……”
“好了不啰嗦了!现在实现我最后一个愿望吧,Caster!”
“请说?”
坂田银时(秒回):“女装。”
艾尔利:“?”
“愣什么愣,在我后悔之前赶紧换上女装给你的master一个肤浅的心理安慰啊!可恶!”
艾尔利:“…………”
“好的。”
随着话音落定,先前尚能为他增添些许英气的盔甲瞬时间变幻成了另一种形态。
白银化为朦胧的轻纱,像是由云朵为布,编织成世上最精美的裙摆。
其实装束的改变对英灵几乎没有影响,因为,当他的面容重新展露而出时,旁观者的眼中就再也不会有别的事物——起到的最多是心理安慰的作用。
艾尔利只迈出了一步,就来到了他的master的身前。
他比男人要矮上一些,只有微微仰头,才能将男人的身影映入湛蓝如海的眼眸。
这个距离对同性而言确实有些太近了,但在这时,在艾尔利的面前,谁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至少现在的坂田银时说不出话来。
“master,与你的相处只有短短七天。”
“虽然,你不接受我的求婚,让我感受到了挫败。”
“虽然,你不想看到我的脸,让我更加感到挫败。”
“但是——”
他轻轻地拥抱了马上就不再是御主的男人一下。
“我很高兴,同时也觉得,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许久之后。
一阵凉风吹过,将坂田银时吹得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了。
这时视线范围内哪里还有英灵的影子?就只有他呆在了原地。
英灵最后离开时,似乎还留下了一句话,说的是,有礼物要留给他。
坂田银时更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放到别的地方妥妥的后宫漫的设定,就这么被银魂这个不正经的片场给浪费了。
他啧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里多出了什么东西。
——英灵送的礼物吗!
怀揣着激动与期盼,坂田银时睁大眼睛低头一看。
“……”
靠靠靠,是满当当的菜篮子和一捆大葱!
……
……
【……坂田银时拎着菜篮回家,这才发现除了崭新的冰箱以外,所有的家具都换成了新的。英灵的出现只是短暂的插曲,在那之后,新的故事终于拉开了序幕。】
到这里,这本书也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最后时刻,艾尔利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头顶正好有飞船驶过。
他的宝具就是这一本“书”,能选中任何一个人为主角,以那人为中心,将过去与未来发生的一切凝结成一个故事。
很BUG的能力,但也不奇怪,毕竟艾尔利本人就是一个无法消除的BUG。
坂田银时的“故事”看完了,他合上了书,让它在指尖点点地化为虚无。
这一次意外的召唤初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可就像艾尔利所说的那样,他很高兴,也很轻松。
像是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但想要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流星,还需要时间。
“我自己喜欢的……人,唔,有这个必要吗?”
看来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以及——
“来了。”
有人在遥远的世界呼唤他。
痛苦至扭曲的声音,来自于一个得不到救赎的囚犯心中的呐喊。
——神啊,无所不知的圣主。如果您真的存在,为什么……仍不响应我的祈祷!
“顺应召唤而来。”
“master,我会努力为你实现所有的愿望。”
虽然昔日精神干练的黑发在入狱后一夜变白,充满热情的双目再没有以前那般纯粹明亮,所幸他还没有丢弃那最为宝贵的善良和热忱。
与其相比,Avenger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男人已经不年轻了——虽说年龄也不算大,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但由那漫长的、难以展望究竟何时是终结的时间残忍打磨出的气质融入骨髓,与青涩的年轻人有着天壤之别。
他这个人很矛盾。
就像艾尔利第一眼看到他时心中不自觉浮现而出的感觉,矛盾恰恰在于,精致得无可挑剔的皮囊,与伤痕累累的灵魂。
谁也无法在他的身上找到任何弱于人处,俊美至极的样貌,奢华高贵的装束,堪称完美的礼节——男人就是能够自由出入王宫宴会的高贵之人,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用上贵族头衔。
然而,又有谁能想到,从那双时而温和时而冷漠的眼中会映射出何等扭曲的、阴暗的光芒。
两个唐太斯——对不起,继续把他们区分开来——唐太斯和Avenger在彼此全无预料的前提下突然撞到一块儿,相处得一点也不愉快。
目前伪·伊夫堡的情况果真如Avenger所说的那般糟糕,框架刚刚搭设而起,进入监狱塔的无法得到救赎的亡灵——还有亡者,数量正在不断地增加。
他们尚且不能在如此混乱的时刻出去瞎逛,为保险起见,干脆就留在了这里唯一算得上清净的休息室。
总是亡灵们仍旧惦记着属于未亡者灵魂的气息,但有两个英灵在此,其中还有一个愤怒之火足以让他们彻底化为灰烬的复仇者,烦人的喽啰自然远离了。
由此,一人外加两英灵同居一室的休闲时光,就这样(在三分之二的人非常不乐意的情况下)拉开了序幕。
Avenger似乎相当不待见那对主从,对身为御主的唐太斯从来是忽视的态度,对英灵从者倒是稍微好一点。
当然,也就只是“稍微”的水平了。
有必要的话,他会跟艾尔利说上几句话,而台词大多是不咸不淡中掺杂明显的几分不屑,仿佛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艾尔利这种无趣又寡淡无味的家伙。
艾尔利私下揣测,自己肯定是被迁怒了。
Avenger可真是个小气的英灵啊。
“master,你一定要吸取教训总结经验,以后别变得这么不讨人喜欢。”艾尔利道,“我有在暗指什么吗?完全没有,就算不小心听出来了也请不要在意。”
说这话时,他正盘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一丝不苟地擦拭之前用来砍亡灵的剑。
这把剑……嗯,是把顶多只有三十厘米长的短剑。
根据碰巧瞥到这玩意儿的Avenger充满嫌弃的点评,就是典型的“暴发户式的浮夸”。
大颗的宝石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剑鞘上塞,只有这么一点地儿,却硬是镶嵌得珠光宝气,看着都硌手。
艾尔利也觉得硌手,但全身上下就这么一件能用来战斗的武器,只能将就用了。好在看似华而不实的小短剑在实际运用中表现得极其硬气,不愧是受到谜之人物祝福加持的礼物。
“话说master,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也是,在不能察觉到时间流逝的房间里干坐着,就连我也不由自主地犯困了。”
擦完剑,艾尔利就完全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了。御主沉着脸盯着墙壁发呆,而除他们之外的另一个英灵——
那家伙倒是过得很潇洒自在,也不知从哪儿又搬出来了一张讲究的摇椅,往摇椅里一靠,就捧着一本砖头厚的书面无表情地看了起来。
“其实我也可以像你们这样保持沉默一整天都不说话,放在往常甚至非常乐意,因为我很喜欢安静。”艾尔利又说,这次他把剑放下了,“但我听说,人类总是需要与人进行适当的交流,不然很有可能引发麻烦的心理问题。”
“所以,master,请和我聊天。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一般情况下,我都会如实回答。”
很少一次性说出这么长一串话的英灵颇为勉强地让自己长篇大论,如果他的御主再不理他,他绝对是会生气的。
幸好,御主没有辜负他的一片好心。
唐太斯原本是在与心中对未来的纠结做着激烈的斗争,几乎到了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程度。然而,英灵的话语又轻易地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啊,万分抱歉!我刚才竟然没有听见您的呼唤。”他一下子就精神了,连忙真诚地道歉。
道完歉再一回神,英灵话中的意思,竟是要慷慨地述说他那神秘而又令人向往的过去——
唐太斯的心中早有难以言喻的冲动,越是拉近距离,就越是想要了解。突然到来的惊喜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兴奋,但同时又有一种复杂的疑虑。
“您真的愿意,将您的故事说与我听吗?”
艾尔利道:“放心吧,master,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反过来还要担心一下,你对我所经历的无聊的人生没有兴趣才对。”
“怎么会!您请说,请说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让纠结见鬼去吧,唐太斯瞬间精神抖擞。
艾尔利沉吟了片刻:“唔……我想想,要从哪里说起呢。”
这边气氛无比融洽,无论做什么都可堪入画的英灵就不用说了,他的御主与他四目相对,眼里盛满了本人尚未察觉的深深柔情。
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房间冷酷地一分为二,他们俩在左边,某个孤独的影子被单独抛在右边。
如果有人特意往冷清的那面留意一番,就会发现一个颇为特别的小细节。
Avenger拿在手里的书就只有最开始翻过了两页,在那之后,页数就再也没有改变了。
在唐太斯跟艾尔利说上第一句话的时候,从手中腾升而起的漆黑火焰熊熊燃烧而起,烧掉了一页纸。
接下来,第二句话,第三句……一直到艾尔利开始讲起他自己的“故事”,那本书基本不能看了。
“同样的介绍我似乎已经对很多人说过了。”
——我的名字是艾尔利,以Caster的身份顺应你的呼唤来到现世。
——我来自已然泯灭之地,无人知晓我的家乡,我没有姓氏,没有背景,没有做出不得了的大事,在世之时,也只是一个单纯算是活着的人。
“失去未来的人因为一首情诗成为英灵,这大概就是我唯一可为人称赞的亮点了。如此无聊的人生,真的能够让master你感到愉悦吗?”
“我从来都是看别人的故事,从他人的经历中感受跌宕起伏的精彩,所以并不擅长讲故事。如果你喜欢,我倒可以说一点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动人经历。”
“……”
唐太斯几度语凝,翻飞的思绪难以收回。
直到最后时刻,英灵用略带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才不由自主地捏起拳,让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开口之前,咬了一下嘴唇上的干壳。
“是吗,原来您……是艾尔利,我记住了,艾尔利,您的名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可是,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带着忐忑,唐太斯甚至忽略了同居一室的那一个相当于他未来延续的特殊存在。
“您是否——”
——您是否,已经看过了我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会遭遇何等曲折的命运、人生的终点如何,都因某一件极其急迫的事显得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