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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遥远呢?
大抵相隔着“现在”与“过去”的慢慢长河, 两千多年的历史是点缀银河的璀璨星辰, 将属于人类的印记不断冲刷。
静守于英灵王座的英灵若是早早地便将其忘却, 似乎也理所应当。不止是因为太过久远, 还因为无数化身接受召唤的经历汇聚在了一起,让其中的那并不算长的十数年时间显得平淡。
错。
与之相反, 英灵一直铭记着, 不管是那个故事,还是故事的主角,他都从未忘记。
既然说起了这事儿, 不如随意地聊上几句吧。
首先需要提及的,是这个英灵本身。
他被视作英灵殿内最为特殊的英灵, 并没有除他之外的其他相似的例子, 不仅是能力, 还有他的存在——这个重要的本质,都与普遍概念的英灵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
如何在死后成为英灵的缘由, 就不再赘述了, 特殊之处在于, 英灵不需要以圣杯战争为媒介与现世之人签订契约。
他可以聆听到穿越空间与时间传来的人们的呼唤,若是选择回应, 就会以更像是使魔的形式降临人间。
故事发生时, 英灵才刚刚成为英灵。
他连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英灵殿都没弄明白,更别说深刻了解已是英灵的现在需要做什么了。
正在迷茫之时, 一个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千里之外的呼唤传到他的耳里, 除此之外, 还掺杂着更为模糊不清的热烈的欢呼。
英灵一愣,继而屏住呼吸听着呼唤之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竟像是不久后就要彻底消失。
‘唔……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想着无动于衷是不会得到正确的答案,英灵也想借此搞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干脆赶在呼唤声消失之前,尝试着做出了回应。
重要的转折点便是这个瞬间。
很是意外地,英灵的化身即便降临在召唤的来源之地。
面对着明显是浩大祭奠的场景,以及身前这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御主”,英灵陷入了颇为尴尬的沉默。
原来是他搞错了。
呼唤的声音虽然不假,但对象并不是他,而是这个国家的人民所信仰的神明——
御主正是统率这个国家的君主,他显然因为英灵的突然降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随后,便自然而然地将英灵认作回应了子民祈祷的仁慈女神。
在那个神明的地位无比崇高的时代,一国的君主对“女神”怀有莫大的尊重与敬畏,以重礼相待。
英灵暂且还没有意识到御主和英灵之间的从属关系,虽然觉得自己不请自来似乎很是不妥,但又不可能把自己塞回英灵殿去,只好在纠正了御主对自己的性别误解之后,茫然地留下来了。
君主还特别豪迈地为英灵修建了一座神庙,占地甚广,无比奢华,几乎等同于用黄金作为建材。英灵就整日蹲在神庙里,没什么可做的。
如果说——没有出现那个意外,英灵就会一直蹲在神庙无所事事,直到他的御主衰老死去后,回归英灵王座。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法预料。
君主膝下有一个得意的儿子,也就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继承人,他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天赋极佳的继承人身上。
那个少年在夺目的光辉下茁壮成长,年仅十岁就在军中任职,十五岁便在父亲的带领下随军出征,磨练出了出色的智谋,过人的勇猛。
然而,某一天,从军队回返王宫的王子——也就是未来的国王,听说了在全国上下已然沸沸扬扬的神的传闻。
王子听说,从天空而来的天神有着绝美的容颜,世间无人能比得上他的任何一缕光辉。
他能让干涸的河水重新开源,能让龟裂的土壤盛满五色鲜花,凡人无法窥探他的身影,因为那会让他们心生无以伦比的自卑与敬畏,只得面对神庙的方向投去谦逊的目光。
对于这个传闻,王子一是怀疑,二是好奇。
便是出于这般心态,他急于向父王求证,同时心血来潮,提出要去那座距离王城不远的神庙一探究竟。
君主迟疑之后,并没有应允王子的请求。他担心那位“神”的美貌会让年幼的王子神魂颠倒,出现王所不愿意见到的结局。
可是,被拒绝的王子一遭受挫,却并没有死心,反而兴趣更浓。
趁着夜色,他悄悄潜入了神庙,如愿得见“神”的真面目,同时,也不出意料地——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如今强大的王子,未来伟大的国王,他被认定为太阳神之子,也是神在人世间的化身。
广阔的国土,虔诚的子民,以及在这片土壤之中孕育出的万物,毫无疑问皆归属于他。
因此,同样的道理。
正如古老传说中的英雄总会与美人相拥,稀世的珍宝只会镶嵌于象征权利的王冠之上。
“他将会成为我的王妃。”
无人能够动摇王子如钢铁般不容置疑的意志,其中,也包括他的父亲。
年迈的君主缠绵于病榻,终究于心不忍,将象征着与英灵之间契约的令咒转移给了王子。
这时,王子已然成为了新一任的国君。
他大肆挥霍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财富,无数宏伟壮阔堪比神迹的庙堂、宫殿拔地而起,他将其纳为与心爱之人共寝的爱巢,用金银宝石铺满光滑晶莹的大殿的地面,仿佛全天下的珍宝都纳入囊中。
他命令工匠将歌颂的壁画刻满整座宫堂,从此之后,再多的美人儿形同枯槁,都不得入眼。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从始至终都是这般奢侈的,疯狂的。
追溯回去,让这个未来诞生的源头,正是让年轻的王子兴奋又不掩激动的夜晚,仿佛王朝的倾倒就在那一眼的眺望之间。
王一共对英灵许下了三个心愿。
属于他——这让英灵同意了转移令咒。
成为他的妻子——英灵也同意了。
永远地,成为他的王座旁最为美丽的点缀——
最后一个心愿,英灵差一点就能够应下了。
跟这之后与无数人签订过契约的未来的他不同,这时的英灵还和他生前的性格一模一样,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便觉得能够完成他人的心愿也好,做什么都无所谓。
尤其是生前,他遇到过与这个年轻的王有几分相似的另一位国王,与人长相厮守这种事情,就更加无所谓了。
英灵其实可以算是亲眼看着王子长大的。
个头变高,身形挺拔,成长为英姿勃发的国王。
随后,又目视着拥有阳光般耀眼的双瞳、褐色的俊美面庞刻满高傲与自信的国王走到他面前,把金色的手链戴在他的右手上。
二十六岁的国王正如灼灼当空的烈阳,他还年轻,又野心勃勃,几乎可以想象到,未来的他会开辟出何等伟岸的地图,用光辉的神迹将自己装点。
正准备应允最后一个心愿的英灵心中微动,忽然想要提前看一看国王的未来。
英灵第一次使用宝具的对象就是这个男人:
奥兹曼迪亚斯,拉美西斯二世,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王。
男人的故事本应该很长,转换成书页,至少也得有几百页。
可是,呈现在英灵手中的,只有令人震惊的三页。
有两页概括了法老王二十六岁之前的精彩人生,只用一页——或者说,只用两行,就将他剩余的未来所归纳。
那一天,英灵对着这薄薄的三页纸,呆坐了整个晚上,直至凌晨,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射着书页上法老王的名字,令其熠熠生辉。
英灵拿起了笔。
在那缕光芒悄然转移到别处之前,落笔。
晴空之上,永不熄灭的太阳的光辉,忽然被一片漂泊而来的乌云遮挡。
……
“从那以后,我只会为御主达成以我的力量能够做到的,不会对世界造成巨大影响的愿望。”
“我喜欢看别人的故事,若是让自己亲口来讲,却不怎么擅长。曾经有御主得知我的能力后,想让我改变他的人生,没错,我可以修改宝具投映出的故事的内容,改变已经经历过的过去,缺陷在于无法触碰未来,还有,需要付出相对应的,昂贵得几乎无法承受的祭品。”
“这个能力,几百年来,只用过一次。”
“我也不想再用了。”
*****
“过去”被修改了,可时间却无法倒流。
除了国王以外的所有人都认为,国王理应是这个世界享尽了一切富贵荣华的男人。
他拥有赫赫战绩,使得国家富裕强盛,深受子民爱戴,被四方歌颂,他还娶了无数美人儿,生下了众多孩子,甚至宛如神迹一般,活到了九十多岁。
满足吗?
幸福吗?
欣慰吗?
好像,离满足,幸福,欣慰,都差了那缺憾的一点点。
如鲠在喉。
即使与这个无比光芒的世界格格不入,那段绝不承认那是臆想的记忆始终印刻在脑中。
十五岁的少年志得意满,轻而易举地翻过将神庙环环包围的高大的石墙,恰好向前方张目相望。
英灵就坐在神庙前的台阶上。
白皙的肌肤比悠然垂落的月光还要皎洁,那双幽蓝的眼眸是他无法征服的遥远的海洋,深邃而窥不见彼岸。
他的想法在那一刻达到了最为单纯的程度。
少年采摘下纯洁的百合花,再度翻过高墙,轻盈地降落到英灵的面前。
——这朵花送给你,代表着我的心。
收下它,你就属于我了。
受天气影响,暴风雪如期将至,即日便将成为大家既厌恶又恐惧的无形野兽,咆哮对可怜的珠峰——最可怜的是恰好赶在半山腰的人——张开代表地狱的双臂。
没人敢在这时候上去,只有老老实实缩在在安全高度设下的营地帐篷里,或许还能够喝着热酒,红着脸咒骂这该死的风该死的雪。
嗯,或许也还能……
“我没看错吧?那上边儿有人?”
有个大抵很是不甘心的哥们把帐篷拉开一条小缝,把望远镜探出去,眯着眼睛对着雪山高处望了一望。随后,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把望远镜砸了。
怎么——怎么可能呢?!
望远镜的镜头有些模糊,而早已开始翻飞如白色蝴蝶的雪花环绕着山体,让本身便白茫一片的高耸山峰显得更加难以窥视。
可是,换个角度来想,若是有无法与纯白相融的颜色出现在那儿,就会像滴落在干净画板上的几滴突兀的颜料,一眼就能发现。
在营地往上不远的那一块凶险陡峭的区域,竟然多出了两个颜料般的小点儿,只是由于太小了,通过望远镜才能看见。
其中一个“点儿”落后了前面的人一些,似乎不习惯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行走。摇摇晃晃,步履艰辛,在将要跨过一道狭长冰缝之时,这个“点儿”忽然……
发现了他们的男人顿时大惊失色:“遭了!掉下去了!”
“——没事,我抓住你了。”
伴随着虽然冷淡、但在这个时候响起便显得分外让人安心的声音,失足踩空之人只觉身体一轻,便被拽住胳膊,稳稳地从直抵深渊的冰缝中拉离。
“嗯、嗯嗯,谢谢你……我没关系的,Caster先生,我们继续走吧。”
这人被明显不合身的厚重羽绒服严密地保护着,从臃肿的武装和不平稳的呼吸中,可以听出独属于少女的温柔而又坚强的嗓音。
没错,在这噩梦之风雪日徒手攀登珠穆朗玛峰,事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来时也没带任何辅助工具的强人,是一名十六七岁的柔弱少女!
而将无辜少女带到这里的穷凶极恶之徒,竟然是——
艾尔利:“是我。有哪里不对吗?”
似乎神明总是乐意赐予他一种特权。
英灵还是那副更像是骑士的打扮,盔甲的表面光滑可鉴,在飞雪的背景下,宛如晶莹的钻石。
只有风能影响到他,让绸缎般的如瀑长发肆意飘扬。而他本身丝毫没有改变,带走了无数脆弱生命的寒冷与风雪仿若无物,只能在他的发丝间加上白雪温柔的点缀。
“master,不要勉强了,你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
他将少女拉起来后,就顺势把她背起。
“虽说是要让御主亲自为我提供足够价值的祭品,但在寻找祭品的过程中御主所面临的危险,还是要由我来抵挡的。”
“可是,Caster先生也已经……”
“我很好,一点也不累。”艾尔利道:“你刚刚见到的不是汗水,而是雪,融化的雪。”
他严肃地——又无比庄重地向前迈出一步,仿佛这一步何等地重要,甚至背负起了人类的未来。
又一次回应了召唤,降临于现实的英灵艾尔利,正带着他这次的御主——名为间桐樱的少女,尝试着翻越珠穆朗玛峰。
从远在日本的冬木市横跨海洋与大陆来到这里,请相信,他们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或者脑子哪里出了问题。
事情要从二十分钟前开始讲述。
二十分钟前,艾尔利回应召唤,来到与他签订契约的御主身边。
艾尔利从未对召唤自己的御主有任何额外的期待,他不挑,什么性格的御主都能接受,自然,与御主初次见面时会是怎样的情景,他同样没有事先想象的习惯,就这般随意地来了。
然而,再如何漠然,再如何随意,他都没能想到……
与这次的御主的初见,是在御主的卧室。
被少女精心布置的房间,虽然个人物品和装饰不多,但也收拾得干净整洁。然而,当他睁眼时,房间中唯一不和谐的画面顿时污染了他的眼睛。
他的御主被人压到在床上撕扯衣裙,麻木的眼中仍充盈着绝望的泪水。
艾尔利出现得无声无息,又太过突然,以至于床上的两人都傻了。
紫发少女呆呆地望着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与他之间的联系。
而压在她身上的那个年纪相差无几的蓝发少年,令人作呕的狞笑在这一刻凝固在脸上,他也呆住了。
砰——
在巨大的震荡声慢慢消散后。
“初次见面,master。”
即使抬脚踩在推测会对御主造成极大困扰的危险分子的后脑勺上,英灵的身姿也依旧触人心弦,“顺应召唤而来,我是Caster,你有心愿需要我帮忙实现吗?”
“就算是迫切一点的心愿,也没问题。”
少女没有回答,因为,在如神祇般降临在她面前的英灵是那般耀眼,让她几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见此,艾尔利微微蹙眉,干脆用上宝具,直接翻看御主的故事。
少女短暂十数年的人生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他眼前,往后,便是属于间桐樱的未来。
艾尔利在翻看第一页时,目光就凝滞了。
顿了顿,再到第二页,他的眉头不自禁地皱起,薄唇抿出紧绷的弧线。
坚持到第三页,他抬眼,扬手将以间桐樱为名的书册抛到身后。
书册在撞到墙壁前破碎成灵子,如泡沫散落飘飞在背后,而他又是一步——从间桐樱名义上的哥哥身上踏过,来到少女的身前。
“我了解了。如果只是细节……可以破例为你修改过去。只是,你得向我支付相对价值的祭品才行。”
“唔,要什么——”
话音未落,英灵的脸色极难察觉地一僵。
随即,他就不由分说地把御主带走了——依靠非常规英灵的不受束缚性,跑到了世界最高峰上。
用一朵生长在最险峻断崖上的雪莲为代价,艾尔利投映出间桐樱的故事,笔尖轻轻地划掉第一页的某一小行。
之前曾下定决心,再也不使用宝具的修改过去的能力,但正如他所说的,破例修改一点小小的细节……倒是可以。
主要还是因为,这次遇到的御主,实在是太惨了。
*****
“那个……”
“……”
“那个,Caster……先生?”
被小心翼翼地呼唤良久,艾尔利终于回神了:“……嗯?”
“好像已经很晚了,我们还要一直……坐在这里吗?”
此时,他们正坐在珠峰的最顶端,四周散落着各国腐朽的国旗,稍往前看,浩瀚天涯尽收眼底,云团如轻纱,环绕在远方的脚下。
间桐樱陪她的英灵在这无人之地坐了好几个小时,虽说风景是很不错啦,但是……
她尚未体会到人生已从悲剧扭转的实质感,因此,心中即恍惚又忐忑,终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艾尔利:“……”
“再坐一会儿,我暂时——”
呼呼的风声中,他的回答断断续续,仿佛隐藏着某种难掩的情绪:“不是很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