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使馆发生的一幕自然迅速的传入了沃特森的耳朵,宋福和的爆发让沃特森能够确定,他之前‘听’到的那个消息没有半点错误。
法国人确实放弃了广南国。
而他们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自己坚持了多年的政策?原因也不问也知。
那是用脚后跟都能想到的事儿。
但这却无疑给沃特森增添了很多的麻烦。
现在他与中国人的谈判是即爽快又繁琐。
在中国人愿意吐口的方面,会谈会进行的非常顺利,比如说孟加拉邦的问题。
沃特森能够感觉得出对面中方代表的真诚,这个人是中国皇帝的表哥,他的姑祖母是中国皇帝的亲生祖母。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人的情绪反应显然代表着中国真正的态度。
但是中国人虽然不会趁火打劫‘印度’,可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目标对向了南洋。
中国人很坦诚,黄松面对着沃特森不加遮掩的露出了自己贪婪了嘴脸,他们要把整个东印度群岛和马六甲一口吞下。
虽然这场战争并不一定要现在就立刻打响,但是中国也需要英国做出相应的回应,比如一个绝不干涉的承诺。就像中国对孟加拉邦那样干净利索的放手。
这当然很不符合大不列颠王国的利益。
南洋地区最符合大不列颠王国利益的态势就是中国和西班牙、荷兰,现在这种引而不发的准战备阶段。
两年的时间里,各有一支西班牙和荷兰分舰队抵到了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南洋略显紧张的局势很大程度上牵制了西班牙与荷兰的精力。
每个国家的战舰都是有限的,西班牙与荷兰在南洋部署的战舰增多了,其他地方的战舰就减少了。
就伦敦的角度来考量,现在这种局势最棒。牵制了西班牙和荷兰,抑制了中国。不管是从就近,还是打长远考量,这都是一个美妙的平衡。
任何打乱南洋局势的变动都是对大不列颠王国利益的损害。
虽然伦敦从来没有给沃特森增添这方面的负担,但他如果能保证远东的南洋局势在战争期间可以维持平稳,他身上的光环无疑会变得更加璀璨。
可惜中国人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协议让他非常为难。
“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沃特森先生对荷兰就那么有信心,认为尼德兰人会是大不列颠王国最值得信任的伙伴?”保证荷兰在远东的利益是英荷交好的一大前提不假,但英国真的要时时刻刻都保护吗?
黄松可不信。
沃特森作为全权特使,他有着处理这一切事物的权利。他也曾经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的完成这个任务,可现在他焦虑的仿佛一个要生孩子的妇女,希望上帝能够降临,来让他跟伦敦瞬间完成一个来回的消息传递。
沃特森怕了。是的,他怕了。他怕担负这个责任。
全权特使,说起来很风光。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也要为自己签署的协议全权负责。放弃了南洋问题上对中国的束缚,那几乎就等于放弃了荷兰这个大不列颠王国的传统盟友。
这压力太大了。
今天他脱口了大不列颠王国对于南洋问题于中国的支持,可能转眼一段时间后,他就在伦敦坐上了火山口上,被汹涌的‘民意’吞的连个渣滓都不剩下。
但是他能够把消息传回英国,等待着伦敦的决断吗?
相对比下,苦恼中的沃特森那个震惊了槟榔屿、新加坡、广州、宁波、上海和南京等多座中国重要港口城市,震惊了半个中国的夫人,那日子就过的快活多了。
虽然中国没有舞会,也没有沙龙,但是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有着一处处数不清的迥异于西方世界的美丽风情。就算是这里的山水,都透着一股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在拿到了飞剪艏帆船的全套设计图纸之后,沃特森夫人就对谈判不再有半点关心了,整日的跟一群在华的欧洲贵妇游览南京城,还急盼着大报恩寺琉璃宝塔开放的那一日。
对于这个建筑史上的奇迹,早在英国的时候她就充满了想往。
来到中国,沃特森最大的愿望除了去看一看被誉为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和陪都皇宫紫禁城外,就是见到大报恩寺的大琉璃塔。而至于一些欧洲学者口中最值得憧憬的长城和京杭大运河,她却没有半点兴趣。
女人啊,吸引人她们目光的所在,除了财富就是美丽。
沃特森夫人万分期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在大琉璃塔开放的那一日,带着她登顶最高层,饱揽整个南京的美丽。
……
“立正。”
几乎整个主体部落都跑到了中国境内的哈萨克大玉兹人,在巴尔喀什湖的南面牧场上,一边放着牧,另一边集中精锐接受着相对严格的热兵器军事训练。
复汉军一次性为他们提供了两万把马刀,一万杆火枪,五十门大小臼炮,以及两千件胸甲和两千杆手铳。后者被大玉兹的阿比里斯汗集中起来组成了一支精锐的亲卫队,不仅人人配有胸甲,还每个人都配着两杆手铳。
而在准噶尔最后的肆虐中元气大伤的大玉兹部,要上万人学会熟练地使用燧发火枪,排出整列的兵线,列出整齐的墙式骑阵,那就都需要中国派出的教官们来专门训练了。
“啪!”的一声响,黑亮的皮靴在阳光下散弹发光,三列站的齐整的士兵双腿并立,目不转眼的望着前面的军士长。
“枪上肩!”军士长连吼边狠踹了身边那名士兵一脚。这些刚刚分清楚左右的草鸟连怎么扛枪都不知道。“像他这样,像他这样,都看清楚了,将火枪紧贴在肩头。”
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枪管趣÷阁直的对着天空。军士长口水喷洒。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即使这些大玉兹牧民中有一些会打火枪的人,他们的动作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那也是一场灾难。
在这块并不大的训练场的不远处,一队人正勒马停留在那里,波将金面部表情的看着训练中的大玉兹人,他心情并没有大的触动。
所有的对于中国的咒骂在来之前都已经发泄完了。
现在就是看着中国人拿俄罗斯战俘在练手,他也能心平气和的看待这一切了。
何况中国人也只是在武装、训练大玉兹人。
这些哈萨克部落在中国势力刚刚进到伊犁的时候就主动与中国人取得了联系,如果不是撤退的鞑靼人中还有几千俄罗斯骑兵,波将金相信阿比里斯那个混蛋会用永瑢的脑袋来在中国人面前表功。
阿比里斯瞎猫撞到了死老鼠,现在大玉兹与中国的关联可比中玉兹、小玉兹密切的太多太多了。
“哗啦。”站在军士长前面的数十名哈萨克牧民连忙学样。
因为生活的原因,这些哈萨克人很难长时间保持一支大规模的军队。游牧民族嘛,藏兵于民是大玉兹阿比里斯汗唯一的选择。
而在哈萨克大草原上绝对宝贵的火枪,阿比里斯虽然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一个很糟糕的决定,却没有办法,只能把一半的火枪分给下面的部族。而下面的部族首领究竟会如何组织队伍,那就是他无法约束的了、
陈鸣更不会管这点。
被派出来的教官团最初的任务也就是训练各部首领的‘常备军’,陆军作战要求能达到满清的水准,骑兵作战,至少能派出墙列。
所有的教官都用汉语来表达作训口号和战术术语,每一个哈萨克人必须记住一个个汉语短语所代表的意思。
这些连本民族语言标准都还没有确立的哈萨克人,会在军事训练中,一点点的被染上中国的色彩。
在千百年前,他们被天方教征服的时候,阿拉伯字母成为了他们最早的文字。历史上他们在被俄罗斯征服后,又用西里尔字母来记录自己的问题。
陈鸣希望看到百年过后的哈萨克人能将这些全部抛掉,全民族上下,不管是说是写,都用方方正正的汉字。
就像现在的朝鲜,官方语言就被定为汉语。《训民正音》被全面废除,书籍、文字,朝鲜语从一切方面退出。
去‘朝鲜化’去的可比后世的棒子利索多了。
“怎么啦?都哑吧了吗?怎么告诉你们的,大声的喊出来,叫你们大声的吼出来,知道不知道?再来。”
军士长生气的重新将火枪放下,一帮的一个翻译已经熟练地用哈萨克语高吼起来了。被叱骂的哈萨克牧民也没有半点不满意。他们能够出来扛枪,那是部族贵人的恩典,不仅每个月能够多的一份钱财,还可以把火枪火枪带回家,这可是很能提高自己‘家族’声望的事情。
所有人脸上都一片赧然。
“阁下,中国人给阿比里斯整整一万支火枪。”中午,波将金一行就停留在这个部落,好好地吃了一顿。波将金平静的看着那个部族首领对他身边的陪同的一行复汉军军官大加讨好,而对于军衔地位都远远高于那些中国、军官的自己,冷漠对待。
这就是变化,非常清晰的变化。
战争的失败让斯拉夫人丢掉了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尊严和尊贵。
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就像准噶尔,一切都靠战争来说话。
但是一些哈萨克人自己都不加遮掩的消息还是很容易收到的。“阿比里斯放出来一半的火枪给下面的部族,他自己的部落里拥有着剩余的火枪。中国人还给他们了五十门火炮,以及两千件胸甲,也被阿比里斯一半分下一半自己拥有。
所以阿比里斯现在建立起了一支千人的亲卫队,全部装备着胸甲。”
在荒凉的哈萨克大草原上,骑兵的战斗力要远比短距离的正面战场大的多,这里重火力不方便移动,胸甲的价值自然也提升了许多。
听到阿比里斯这个无能的蠢货竟然拥有了一万杆火枪和两千胸甲骑兵,波将金眼睛里的阴霾更加浓重了一些。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不过,阿布贲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会更加的不安吧?”
阿比里斯有了这样的实力,又有中国在背后的支持,当大玉兹各部族赶着牛羊向巴尔喀什湖的西部前进的时候,中玉兹的压力可不会轻松。
何况永瑢已经不敢再在巴尔喀什湖边上带着了,那支鞑靼人也要向西迁移,中玉兹的利益会受到很大的损害。毕竟小玉兹远在里海一带,大玉兹逃往新疆之后,他们的土地,他们的牧场,就全被中玉兹给占据了。
下午这个部族的配枪牧民们继续训练。近代军队就是高消耗的廉价部队,炮灰部队,增强这样的一支军队的唯一做法就是训练,长期长时间高标准的训练。
这些哈萨克牧民当然无法满足后面的要求,但是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军士长就不会放松一点的时间。
“再来一次,听我口令,枪上肩!”
“枪上肩!”
当波将金走出帐篷,翻身骑上马背的时候,在不远处训练的五十个哈萨克牧民总算是一起大吼了起来,同时将整个动作做完。
当波将金的那头金发闪亮着灿烂的阳光的奔向远处中俄军队宿营地的时候,军士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下枪。我们再来一次,枪上——肩!”
……
……
“掏纸弹!”
“掏子弹!”
“填装火药……”
“笨蛋,不要把纸弹整个要破……”
“手不要抖,都撒啦……”
不止一个人把火药咬进了嘴巴里,又苦又涩的火药粉滋味可不好受。
最后这五十人中只有三分之二的人成功打响了手中的火枪。
“再来一遍,填装火药。我重申一次,你们要咬的是纸弹底部,那里有一个尖。”只要不是笨蛋都能看得出区别来,就算不用眼睛,用手来抹也能察觉的出来,主要还是紧张。
军士长面无表情,在战场上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现在是训练场,训练场是允许有人犯错的。
“倒引火药!”
“关闭引火池!”
“火药倒入枪管!”
“装弹!”
“捅条下压!”
“取出捅条。”
“瞄准!”
“射击!”
“砰……”的一声大响,整个小操场硝烟弥漫。
“清理枪管!”
在下午的阳光中,这五十名哈萨克牧民又开始了自己周而复始的训练。中午时候来到部族里休息的波将金一行,就像是掠过水面的燕子,打起了一缕涟漪,但是转而就全部消散。
……
越往新疆内陆走,波将金眼睛里的阴霾就越发的浓重。他看到了什么?
在伊犁,天方教的色彩已经淡化的几乎看不到了。
大批的中国人正在田地里忙碌着,他们当然不是在种植必须要的粮食,而是再种辣椒、夏白菜、胡萝卜、黄瓜,以及豇豆。
说真的,伊犁河谷非常肥沃,占据了这里的复汉军,都不需要再专门的进行军屯,只是这两年里细水长流的向伊犁迁移汉民,这里出产的粮食轻轻松松的就能供给整个驻疆部队耗用。
波将金还看到了高高的炼铁炉,还有一个个‘隔离’起来的工厂,中国人正在将伊犁变成一个军需生产地,而不再是单纯的囤积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