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殿下是决绝的,可是他的衣袖却被拉住了。
“爹爹,你回来了?”
“旻……旻儿,你怎么来了,”他无措看向皇帝陛下。
“爹爹,你忘了,今天是旻儿生日,一个让旻儿叫他顾爷爷的人告诉旻儿,爹爹给旻儿准备了礼物,旻儿是来拿生辰礼物的。”
太子殿下脑袋轰隆响,脸色惨白,握紧了手里的酒杯,今天是旻儿的生辰,为什么是今天,他无声质问。
小瑾宸看见爹爹,兴奋得小嘴叭叭的,“爹,你已经三个多月都没有回来了,爹爹还答应回来和旻儿看梅花可是现在凤拓没有梅花了,旻儿藏了一朵等爹爹回来,”他把藏在身上的梅花放在手心,干枯发黄,“爹爹,梅花都黄了,旻儿好想你呀,旻儿知道爹爹早就准备了礼物,高兴的哭了。”
“为什么要哭?”
“因为只有爹爹记得旻儿的生辰,旻儿的生辰只有爹爹给旻儿准备礼物,爹爹,你不在的日子,他们看旻儿的眼神好奇怪呀……爹,你怎么哭了。”
千夫所指万民唾骂的时候太子殿下没哭,如今却泪流满面。
“为什么是今天?”
满堂皆默,即使太子真的罪不可赦,可是对于小皇孙来说,何其残酷。
小瑾宸天真无邪,太子殿下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小瑾宸抓着锁了太子殿下的铁链子,天真无邪的双眸不解。
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戴这种东西。
小瑾宸死死盯着殿下手里的那杯酒,突然伸手要打翻,太子殿下紧紧握住,酒杯晃荡一下,里面的酒水洒下一点,落到地砖上,被毒酒沾上的地方瞬间被侵蚀。
“爹,你怎么一直端着酒杯,爹,你酒量不好,就不要喝了,旻儿替你喝好不好,”小瑾宸见打不掉爹爹手里的酒杯,鼻子酸酸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小孩子不能喝酒,”太子殿下把镣铐藏在衣袖之下,却眼睁睁看着小瑾宸懵懂的目光变了,变得黯然失色。
父子连心,不用说什么,就彼此明白。
太子殿下狼狈别开头,却还自欺欺人,旻儿什么都不知道,哄骗着他,“旻儿,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待的地方,你先回去。”
“我不,”小瑾宸对着皇帝陛下跪下,“皇爷爷,求你放过爹爹,不要让他喝毒酒,旻儿求你了,旻儿已经没有娘亲了,不能没有爹爹了。”
“旻儿,”皇帝陛下清喝,“来人,带小皇孙下去。”
却不想小瑾宸力气很大,硬是挣脱了禁卫的束缚,小小的人仿佛有无尽的力量。
他抱住了爹爹,眼里都是泪水,“这个世上除了爹爹,没人喜欢旻儿,因为旻儿不是那个人的血脉,所以娘亲不要旻儿。
如果爹爹也丢下旻儿,旻儿就成了没人要的小可怜了,爹爹舍得吗?”
“旻儿先回去,爹爹在跟你皇爷爷他们议事,等议完事就回去,旻儿先回去好吗?”
“爹爹,旻儿以后会很乖的,再也不无理取闹了,爹爹,旻儿不要你死,爹爹,其实旻儿什么都知道。”
他失声沙哑大喊,“爹爹总是骗旻儿。”
“对不起。”
“旻儿愿意被爹爹骗,爹爹骗旻儿一辈子好吗,爹爹跟旻儿说旻儿是娘亲的心肝宝贝,旻儿一直都信。”
他成熟得不像一个三岁孩子,太子殿下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瞬间长大,心如刀绞,他想要保护的天真无邪,终究无能为力。
小瑾宸软软的拉着爹爹的手,“爹爹,你答应和旻儿看梅花的,你不可以失信的。”
太子殿下眼泪不争气的流下了,“父皇,可以给罪臣一点时间吗?”
他哀求道,“就一点点。”
皇帝陛下沉默了,转过身,挥挥手,算是默许。
太子殿下把毒酒放回托盘上,拉着小瑾宸,“旻儿长高了,可以够得到爹爹的手了,旻儿三岁了,要自己去取爹爹准备的礼物。”
“爹爹和旻儿一起,”小瑾宸见爹爹放下就毒酒,松了一口气。
“好,爹爹看着,”太子殿下心里苦涩,出了皇极殿,却看到杀进来的许迟英,被弓箭手齐齐围了起来,有如困兽,困在广场上。
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是躺了一地的尸体,太子殿下连忙捂住了小瑾宸的眼睛。
许迟英到底还是收到消息了,他看见站立在九十九台玉阶之上的太子殿下,通红的眼睛流下眼泪,不顾一切冲了上来,龙卫挡不住杀红眼的人。
“殿下,我来救你,”随着许迟英蜂拥而上,小小的皇极殿门口,站满了刀尖带着血的龙卫。
小瑾宸被捂着眼睛,听到声音,欢呼雀跃,“是许叔叔回来了。”
许叔叔回来了,就可以带爹爹走,许叔叔会保护爹爹的。
龙一从龙卫中走出来,“属下无能,拦不住许世子。”
背着朝臣的帝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立刻有朝臣站出来问罪许迟英。
“父皇,阿英是来看罪臣最后一面,并没有不轨之心,如果阿英有罪,都算在罪臣头上。”
“你倒是虱子多了不嫌痒,”皇帝陛下只是哼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那个问罪的大臣讪讪退回去。
如今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谁对谁错不重要,皇上就是让太子一人扛下所有。
太子殿下让许迟英把剑放下。
“殿下。”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许迟英死死抓着手里的剑,若没有剑,他如何保护殿下。
“你过来。”
许迟英听话过去了,只要殿下不要让他放弃反抗。
太子殿下却在许迟英靠近的时候,夺了许迟英的剑。
龙卫的刀剑转头指向太子殿下,阻止太子殿下反抗。
太子殿下冷笑一声,却将那把剑直接扔下丹陛,“你们现在可以退下了。”
龙一看向帝王,帝王听到动静,挥挥手,一时之间,皇极殿前,九十九层台阶之上,只有这三个人。
“殿下,为什么?我是来救你的。”
“你是想谋逆不成?”
太子殿下看着满地的尸体,皱了皱眉头,许迟英低着头告状,“殿下,他们拦我,不许我进宫。”
“都算到我头上。”
许迟英眼泪哗哗哗的留下来,他不想殿下保护他,他要保护殿下。
为何是殿下一人扛下所有,这对殿下太不公平了。
可是太子殿下的目光已经放在九十九层玉阶下的广场。
皇极殿前广场中央,是四年前国师出征之前留下的天诺石,黑色肃穆,朴实无华,他静静的在那里躺了三年,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