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什么?
其实如今的北平,什么东西都不缺,唯独缺蒙古人。
虽然三大营里有蒙古血统的专业兵种,但是他们毕竟跟着汉族人混了许久,现在未必清楚草原里的实际情况。
要知道,间谍这种东西的培养,那是越原生态越好。
当初苏联为了搞谍战,直接圈了个地把广告牌建筑甚至电影院都全部做成美式或者欧式的小镇,让训练的人员从小就生活在这片‘楚门的世界’里,从口音到生活习惯都与当地人如出一辙。
以至于后来有些欧洲人的父母被逮捕并指认为叛国罪,他们这些衍生的后代还一无所知。
——我爸妈明明是个地道的北欧人,怎么可能是苏联的间谍呢?
陆炳和唐顺之听了这个想法以后,纷纷露出赞许的神情。
他们需要培养几个探子出来,最好能一路混进去,爬到蒙古的上层。
这些事情具体怎么做,如何策划,都要交由专门的人选,一路保密的进行谋算。
“不必操之过急。”虞璁摆手道:“如今是五月,起码还要再准备半年。”
明年,明年的一月之后。
一切都将开始了。
等唐顺之走后,虞璁多了个心眼,让鹤奴把嘉靖八年的进士名册找来。
如今的鹤奴得到了全衙门内外的钥匙,等同于皇帝的亲使随时调遣资料,当真是皇权被升高到极点的一个象征。
这嘉靖八年的进士,都有些什么人物?
虞璁在烛灯下眯着眼翻了一会儿,越看越不对劲。
有两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名字。
曾铣和杨博。
这两个人,居然和唐顺之都是今年中举的!
曾铣是什么人,历史中夏言被杀的□□,就是向嘉靖帝劝谏夺回河套,而当时夏言被怀疑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曾铣作为总督,与他交往过密。
这是个无辜到极点的重臣,文韬武略不输凡人,同时在西北尽忠职守,却被奸人所害。
一想到曾铣最后的结果,虞璁就想把仇鸾那个草包给杖毙掉。
而杨博……
虞璁想了许久,心想这手头的好牌太多,该怎么打啊。
严世藩私下里,曾经跟他爹严嵩说过这么一番话。
“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
当今世上,只有三大才子,足以敬畏。
第一,是皇帝的亲信陆炳。懂谋略,识人心,格局城府深厚,且决断无豫。
第二,是他自己,文藻才华京城无双,更懂的揣测圣意。
第三,就是这杨博。
历史中的杨博,被兼封太师和太傅,两次击退蒙古的进攻,如同西北的守护神般镇守一方,还在巡抚甘肃时,兴屯田、修水渠、筑屯堡,使百姓安居乐业,境内一片海晏河清。
现在的问题是,好牌太多,但都是初阶水平。
杨博和曾铣都是正德四年前后出生,换句话说,跟俺答现在是一个年纪,都二十出头。
虞璁深思熟虑之后,想了个主意。
现在由于政府开始全效率投入运转,而且早朝顺利被废,开会的频率越来越多。
乾钧堂那边虽然有专人排表,但是会议需求已经有些难以满足。
另外,现在有大量的青年才俊需要聚在一起交流思想,互相进修。
那么,就刚好需要一个类似人民大会堂的存在,正式的供开会、交流使用。
虞鹤被叫进殿里,见皇上冥思苦想许久,小心问道:“陛下可是又需要地图了?”
“确实,”虞璁顿了下,问道:“我想找个地方,要靠中间,方便聚集,同时地方宽敞,可以建很大的礼堂——你觉得哪里合适?”
由于他毕竟是个皇帝,公务繁忙又难以脱身,对京城的认知无非是紫禁城、金水桥外的七部、京郊的云禄集。
虞鹤想了想道:“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哪里?不会是西城吧……那里拆迁什么的很麻烦,我觉得不合适。”
“不,是内市。”虞鹤认真道:“因为云禄集如今越做越大,内市反而消减了许多——大部分商人在云禄集旁边有了仓库和住处,谁还会来城里呢?”
“内市?”虞璁愣了下,纳闷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内市在哪?”
原来这皇城之内,禁城之外,专门有一片市场。
按照《会典》里的规矩,这里每月初四都会开市一天,买卖之物相当丰富。如刀枪弓箭这样的违禁品,也会公然在内市中陈列出来,以供人交易。
“每个月只开一天?”虞璁想了想道:“武器防具还是要管制,不过这个内市可以移到京郊去。”
这个时候,就要把经部尚书王守仁同志叫来了。
王阳明上次听说徐阶去乾清宫里吃肥羊尾了,心里痒痒的慌。
他这次一瞅见来叫自己的小厮不是趁着饭点来的,只微微叹息了一声,又抖擞了精神,快步去了乾清宫。
这人越活越年轻,无非是有盼头。
杨一清也好,他也好,都盼着国家能一雪前耻,重回太平盛世。
虽然膝下的孩子还很小,但他的心思全都寄托在国家要事上,如今不仅腿脚利索了许多,连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康健了。
“王阳明来了,”虞璁笑道:“快坐,朕想问问你,这云禄集的事情。”
待王守仁行礼坐定,大致听了听前因后果,又思忖了一番才开了口。
“这北平,地饶黍谷骡马果瓜之利。不仅器具充栋,珍玩盈箱,甚至不乏昆玉、琼珠、滇金、越翠。”王守仁顿了一下,解释道:“因此,南北舟车并聚于此,远方异域之人也云集往来。”
云禄集从中午开到晚上,地方宽敞库房充裕,更大程度上刺激了京畿一带的商业往来,如今的这里已然规模更大一筹,光是税收都非常可观。
“臣以为,单云禄集一处,已经不够了。”王守仁示意他看向地图,说话不紧不慢:“京畿一带庄田已还,流民之祸也逐渐平息,眼下农务繁盛,更需要输出和交易。”
“你是说,最好再设一处,将手工业和农桑业的东西分开来卖?”虞璁脑中有什么豁然开朗,喜上眉梢道:“这云禄集最后定址在西南,那便在东南也设个镜面的如何?”
“云禄集多亏赵大人的悉心看管,现在秩序井然,库房的看管也不曾出过篓子。”王守仁想了一会儿,试探道:“陛下,臣以为,这经部人手不足,还需扩充职位才好。”
“嗯?”虞璁想了想,确实现在商业的发展速度相当的快,从前建立的经部已经忙不过来了——毕竟财政司那边算税收和定各种政策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这事儿就交给王大人了。”他琢磨道:“如果吏部那边程序不好走,就直接写了折子递给朕,当天估计就能批下来。”
王守仁应了一声,又问道:“那东市命名为?”
“竹瑞集。”虞璁随口道:“建馆之事让鹤奴那边去知会赵璜,城墙也该再建一圈了。”
竹通足,足瑞匀禄,也算讨个彩头。
这京城的城区规划建设,自己还不敢随便定。
怎么着也得看看人口的扩张速度,才能确定到底要圈多大一块地。
“如此,云麓集便专供初级产品的买卖,”皇上说了一半,见王守仁有点懵,解释道:“初级的,就是那些果蔬丝绸,算是粗浅即用之物。”
“竹瑞集卖的就相对而言高端些,卖手工艺品和珠宝杂货,总之产出也肯定会更高。”虞璁想了想,补充道:“这一次,他们都尝到甜头了,竹瑞集的收税应当占个三成,而且要交摊位费——具体价格,当然还是经部这边来管理。”
他有预感,这竹瑞集出来的东西,会逐渐品牌化高端化,专供那些达官贵人、豪富土绅消遣。
一边便宜着广大老板姓,不收摊位税率偏低,一边对上高级消费人群的胃口,也算是尽善尽美了。
“至于内市,回头跟知声堂说声,让他们通报一句,直接东迁竹瑞集。”虞璁说到这活动了下筋骨,起身道:“我刚好去趟工部,一起坐轿辇出去吧。”
赵璜从学院里回来,见皇上正气定神闲的喝茶等他,忙笑着告罪。
“这建筑学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回禀陛下,臣等调遣了各地的能工巧匠,已经不成问题了。”
赵璜在行礼之后凑了过来,将他的布置细细道来。
这筑基建楼,采用的乃是岭南西樵诸峰所产的狮脑石、禾仓石,作为柱础墙基,待高楼建好之后,再采用采自北京西山的白玉石,用来阶砌雕画。
既然是皇家学府,哪怕不能用龙凤纹章,也大可以绘刻出秋兰冬松,让这两大学院都既大气恢弘,彰显大国风范,又典雅深厚,渗透百年学风。
虞璁听到这里,还是略有些担心好几层的高楼能否稳固不倒,便又问了几句。
“这个陛下大可以放心。”赵璜这些日子都在忙建学的事情,对这些再熟悉不过:“微臣特地嘱咐过了,这两大学院都采用的是三合土,无论是粘性还是坚固程度,都可以经历百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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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三合土,就是石灰一分,河沙、黄土三分,再用糯粳米、羊桃藤汁和匀。这个配方哪怕拿来筑造城墙,都稳固的很。
虞璁点了点头,这时才把自己有关竹瑞集的想法同他和盘托出。
“竹瑞集?”赵璜想了想,为难道:“陛下,臣觉得办是能办到,管也是真管不过来,能否加增工部职位,多放些人来帮忙?”
去年不是又增了一片进士,现在还在国子监呆着呢嘛。
……你们这是要搞国家公务员全面扩招啊。
不过之前寻仙考一共招进来二十二个人,刚好有地方可以历练帮忙,也挺好的。
另一边,在乾钧堂里,正在由杨一清召开并主持会议。
陛下虽然没有来,但文臣们脸色都不太好。
这场会议,是针对之前徐阶的那篇文章,和突然发起的征战综合召开的。
“在召开之前,执罡军那边送来了两箱上好的皮子,按照品级位份已经分好了数量。”杨一清毕竟年纪大了,说话速度颇慢,但在场没有人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会议结束之后,你们自己去东厢那里领走。”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不屑一顾的嗤声。
想来是不想收受这些武将的恩惠,也并不赞同这次的出征。
由于那个阎王似的皇帝不在场,许多人也终于放松了许多,心里的那些算计和想法也纷纷脱离了畏惧,开始跟泡泡似的浮了上来。
要知道,杨一清不仅是个首辅,也是个老人,用心多劝劝他,总能通过他来动摇皇上的。
夏言坐在最末尾,神情非常拘谨——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无论是在场各位官员的品级,还是他们的出身,都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今天开会,特地请来了随军观情的十位文官,”杨一清打开了一份名册,不紧不慢的把他们的名字和等级都念了一遍。
皇帝到底心机过人,这十个文官里,有八个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大官,而且出身六部,除了经部之外,基本上每个部门都占了一个。
这几个人现在坐在场中间,还都带了一份讲稿。
从前来这里开会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习惯。
但是开会就必定要论道讲理,单纯靠即时的反应很容易败了下风,如今许多人都学乖了,提前把要带的资料和讲稿都准备好,免得被人抢了风头。
杨一清咳了一声,看了一圈这神色各异的众人,重复强调道:“这次的会议,还是重点放在议论《再论宋璟劝赏郝灵荃之策》这封折子上面,不要偏颇过激。”
徐阶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神态安然。
自从他写了这篇文章,就承受了诸多的骂声和议论。
但是他明白,这也不过如妇人妊娠,要经历一番阵痛而已。
陛下说的好,不破不立,不舍不得。
若是连这点小问题都无法承受,那也不用谈将来了。
“微臣以为,此乃大逆不道之语!”一个官员直接站了起来,神情相当激动:“宋璟乃千古明相,岂可如此非议!”
杨一清缓缓看了他一眼,那人就闭了嘴,又讷讷的坐了下来。
“先让那十个人说,然后你们再争。”
这个主意,还是他出给皇上的。
既然有如此反对之人,不如挑几个最会诡辩挑拨的,让他们亲自去草原上感受一番,到底给不给将士们名誉厚禄,来犒劳他们对国家的生死之托。
再者,等这十个人回京之后,再由皇上亲自出面,敲打一番。
——如果你们十个人,在之后的会议里都无法说服其他人,那便再跟着执罡军去蒙古人的刀下讨口饭吃吧。
夏言一听到这轻描淡写的威胁,简直有夺门而出的冲动。
草原那种鬼地方,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无论是骇人的嚎叫声,还是处处都散着的血腥味道,还有狼那如鬼魅般的眼睛!
绝对——绝对不要!
杨一清如老狐狸一般坐在首位,笑的淡定从容。
这就叫以毒攻毒。
果不其然,这几个开头时最激烈反对给军士们加薪赠荣的几个文臣和御史,在这一刻竟倒戈相向,极力的试图劝说甚至破口大骂,说到动情之处甚至拍桌子拍的手都红了。
虞璁当初威胁他们的时候,可说的清清楚楚。
要么,就让绝大多数人都闭嘴。
要么,你们都去甘肃嚼草根去吧,朕有的是法子巧立名目——你们且看那些从前称兄道弟的同僚们出不出面救你!
这种时候,他们十个人才能感觉得到更深一层的恐惧来。
现在他们的每一个人,都开始关心民族大义,都开始担忧国家兴亡,都站在将士国家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
根本上,只不过是自己的利益被彻底威胁了而已。
杨一清看着他们情感激昂的在那里争论古今,愈发笑的意味深长。
活到他这个份上,当真是什么都看透了。
虞璁从工部出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决定去找太医院。
现在这中央医院还没有开始建立,得等到学校和大会堂建完了,再去给医院划地皮拨人手。
当初京畿一带的流民问题极其严重,现在几十万的流民流寇,要么老老实实回家种田,要么被执罡军收拾的屁滚尿流,还有许多开始从商贸易,剩下的……估计都来做工匠了。
毕竟自己按照平均情况,给了条最低工资线,确保他们不会打白工,并且每个月都能领到钱,可以养活老婆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就等于是政府工程予以的再就业了。
所以大量的人前来跟随老工匠做体力活儿,时间一久也懂了各种要领,效率那叫一个高。
这搬砖的挖沙的挖石头的都有基本待遇,宫里的开支居然还依旧维持在平均线上,还真得感谢冥思库的兢兢业业了。
毕竟,这吐赃的人越多,肃清的态势就越风声鹤唳。
谁都怕半夜被锦衣卫敲门,索性规矩办事。
思索之际,自己已经坐轿子到了太医院。
门口的小太医一见是皇上来了,忙不迭行了个礼,再赶回去叫那几个大人过来评判。
其实这次虞璁来这里,是因为不经意间自己想起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来自于《儒林外史》,讲的是一个主妻被丈夫和小妾联手坑害,连药物都被大夫刻意做了手脚,最后不治而亡。
虽然知声堂应了自己的要求,定期的宣传中医的基本知识,尽量的给民众讲得深入浅出,但是也难抵过这庸医和某些人刻意害人啊。
要知道,这民间医学都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可能有人阴阳五行之说都背不清,就开始行医害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给一个基本的规范,起码来一场普通范畴内的考试,给予相关的资格评定,也算是有个大众参考的东西了。
崔太医听了皇上这么一讲,深感赞同:“陛下,这行医治人,起码该背的熟《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这样的书,该会的汤药方子也不可以出错才行。”
疑难杂症当然另做打算,可最基本的药理和医理,可不会有什么大的纷争。
虞璁心下一动,又开口道:“朕以为,可以制玉牌数百,就命其为‘泽医令’——凡是通过考试,得到此令者,一方面需备案太医院,另一方面也可以以此为荣誉之证,让更多的百姓问医求药,甚至吸引学徒拜师学艺。”
“陛下英明!”崔太医摸着山羊胡子道:“那这考试之卷,是……”
“由国子监和太医院这边一起承办。”虞璁解释道:“题目类型,可以参考这寻仙考的理科试卷,做选择题、问答题不等,更重要的,是考核他们对基础医理的掌握。”
旁边的几个老太医也纷纷点头,感慨终于有此举策,能惠及百姓了。
这郎中有几个真看过书,还是一知半解的,经过考试一审便知。
百姓们去知声堂听见消息,见着官方出示的正版泽医令玉牌的,也更方便去识别是李逵还是李鬼。
“春天会试,夏天寻仙考,这秋天,就称作杏林测吧。”虞璁想了想道:“现在是五月,还有六个月可以宣传此事,并且准备试卷和考试范围,往后如何在全国推广,又如何来京城会考,自然都交给你们太医院来定。”
如此一来,太医院也可以收纳不尽的人才,继而为皇室和高官们效力。
“杏林测便定在十一月一日,正是银杏叶开始变黄的时候,如何?”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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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回京之后,又去找了一趟唐顺之。
他在京城找了个小宅院住下,还给俞大猷也匀了一个房间,师徒二人相见,免不得谈笑许久。
“师父,你觉得这皇帝,什么时候去打蒙古人啊?”俞大猷压根懒得管那些朝廷上的纠缠,只率直问道:“老子还想打仗!之前你教我的棍法真他妈的好用!”
唐顺之心想自己一个斯文人,怎么就教不好这呆子,只无奈笑道:“还得等些时候。”
“还要等啊。”俞大猷略有些烦躁,又想了想开口道:“师父,我们那天晚上跟蒙古人打仗,我突然想了个法子。”
“什么?”
“兵车!”
唐顺之眯起凤眸,语气略变了几分:“说来听听。”
虞鹤的白名单里,在最近又增加了唐顺之这个名字。
他虽然对这个清秀的书生并不熟悉,但有种本能的好感。
一看就跟杨一清似的,都是鬼精的狐狸转世吧。
没想到白名单一加,唐顺之就进了东殿,还带上个看似莽夫的武官来。
虞鹤忙招呼了几声,转身放下折子,去了正殿通报皇上。
“两?师徒都过来了?”虞璁这头正在啃陆大人悄悄送的糖葫芦,挥手道:“放他们进来吧,不碍事。”
唐顺之一进正殿,就听见了咔嚓咔嚓的啃糖葫芦的声音。
明显虞璁没把他当外人,也懒得在同龄人之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
这些鬼才哪里是能被规矩束缚住的人?
“爱卿近来胃口可好啊?”
“回皇上,还不错。”唐顺之示意俞大猷跟着行礼,又接过他手中的卷轴,笑道:“臣有一宝,今日想献给皇上。”
虞璁放下葫芦串,走下玉阶过来,好奇道:“什么东西?”
如果是字画,那还真是送错人了。
“兵车战术。”
画卷徐徐展开,竟是好几种操练的法子,和兵车的图纸。
“这是谁想出来的?”虞璁看了几眼,暂时没明白是个什么东西,抬头道:“具体怎么个意思?”
俞大猷很自豪的高声道:“这是我和我师父一起想的!”
原来,俞大猷虽然粗莽,但是心思极细。
在那一夜,其他执罡军都在掠夺部落之时,他一直在旁边观察蒙古人进攻的法子。
“这些鞑子都在马上作战,所以相交之时‘彼高我下,万无取胜之理’。”俞大猷神情颇为认真,任由唐顺之在一旁浅笑着看他:“微臣觉得,这三大营里的环刀、骨朵,都应该改!”
虞璁眯了眸子,执了茶杯若有所思道:“怎么改?”
“应该改成虎叉、龙刀——还有钩镰刀!”俞大猷极其严肃道:“这骨朵环刀,虽然同步兵相战时能大砍大挥,但是对于打骑兵而言,还不够长!”
“你说的那些,又有多长?”
“接近七八尺!”
虞璁差点又一口茶喷出去。
一丈差不多三米,你这也得有两米六了吧。
“陛下切莫惊怪,正是因为龙刀虎叉极长,对阵之时才可砍可刺,马还没有跑过来便已经被制住了——”俞大猷示意他看自己画的图,又补充道:“最好左手再执盾牌,这样更方便滚杀敌马!”
只要砍断马腿,哪怕是让马无法自由奔驰,都足够致命!
理论上,这么干确实可以。
但是与之配套的,应当是全面的军队体质提升。
想要驾驭如此特殊的武器,更要在臂力、体力、耐力等方面有所提升。
正好这明军在半年后要出征西北,现在更要开启一轮的体质监测与考核。
完全两不耽误。
虞璁细看着他画的示意图,慢慢道:“但单是如此,恐怕不够吧。”
唐顺之点头一笑,示意他看向另一边:“臣以为,可以形成一个战车车阵。”
马上步兵十人,骑兵二十人,战车一辆,步兵又十人,统共四十人一列。
“这如果遇到敌人了,先用战车挡在前面,使对方的战马无法冲刺而来,”唐顺之解释的相当清晰,语气从容不迫:“车上的军士直接操起□□铳炮,射击一轮之后,马上步兵出阵放铳与弓矢。”
等于说先用车形成小型的战壕,再接上两轮的射击,足够吓退马匹。
“然后呢?”
“两轮射击之后,车上军士装填,马上步兵回阵,骑兵再驰骋而去,趁机砍杀,其余步兵在旁边收割首级。”唐顺之示意他看向这独轮车的奇异样式,以及那车上装置的长毛:“这车犹如刺刀,不但轻便易运,遇坑时也能方便抬起。”
难怪搞得跟马戏团似的……
虞璁之前看神机营演习的时候,心里一度不是滋味。
老旧的神机营不但装填过慢,而且都是三排轮换,估计这头装填还没搞完呢,头都被蒙古人割掉了。
想要打蒙古,就要灵活机动,就要全方位的互相配合。
至少在这一点上,唐顺之深得他意。
“实践出真知。”虞璁垂眸道:“唐顺之,朕命你为从五品镇府,俞大猷,朕命你为正七品都事——”
“执罡军中划分一千人交由你们统管,朕只给你们两个月。”
八月之时,他要再去抢一次东蒙古。
“谢陛下!”
待交流完之后,两人各自告辞,虞璁回到御案前批了会儿折子,又定不下心神来,索性再看会儿这地图。
这个时候,他就格外的怀念现代。
古代的地图没有经纬线,一切都是抽象又模糊的线条和备注。
他虽然看地图看了这么多次,很长时间都没有搞清楚。
这个安南省——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代的地图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而且名词也都乱七八糟的,毕竟是卫所制度。
他之前看安南两个字,都以为是云南,可是现在越瞧这个位置,越觉得……怎么像是越南啊。
“陛下?”陆炳拎着象棋饼和桃花烧麦归来,见着虞璁又在对着陛下发呆,便开口唤了一声。
虞璁先是动了动鼻子,闻着香味忙转过头来,相当满足的喝了口鲜果酒,再开始吃这热腾腾的点心。
“你说这安南,是个属国吧?”
陆炳由于家里长辈谈论过此地情况,一时反应的颇快,趁着皇帝在啃烧麦的功夫,跟他把前后都讲了一遍。
原来,这安南从前是胡朝,在朱棣那一代被率军消灭,又为了回应当地官吏耆老\"原复古郡县\"的请求,改安南国为交趾布政使司。
但是由于确实离中央太远,管理不善,到了明宣宗那一带时决定罢兵,撤军八万余人北返,罢了这个布政使司。
也就是说,这个古代版的越南曾经是中国的一个省,也是边境。
天高皇帝远,死活管不着,就在杨士奇等人的劝谏下给扔了。
虞璁听到这儿差点被噎着,忙喝了好几口果酒。
——怎么着,自己家的祖宗就这么喜欢扔地方啊?!
洪武永乐把河套边陲扔了不说,越南也不想要了?
这明宣宗要是不乱来,越南就是中国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麻蛋!
“陛下难道是想,把这块地方给夺回来?”陆炳神色微动道。
虞璁啃着象棋饼,半天没吭声。
他也没想好。
越南实际上,可以蔓延到湄公河三角洲那个地方。
如果把越南吞掉,就等于可以战略往南扩,更深一步的展开贸易和海运。
有越南在,也可以往印度尼西亚方向扩张,甚至夺走还没有人殖民的印度尼西亚。
现在正是万事复苏之时,农田、工程、水利,什么都在恢复秩序。
当然,现在不可能去管越南如何,毕竟河套没有拿下来,蒙古也依旧在旁边虎视眈眈。
有关女真三部的事情没有解决,倭寇之乱也会在几十年后再度猖獗。
但是——如果自己脱离这些现状,立足长远考虑呢。
如果长远考虑,可以看见人口在疯狂扩张,资源会越来越匮乏。
可以看见海军势力不断上升,也许中国可以做下一个日不落帝国。
可以看见将来会与英法相识,又与欧洲产生多少的碰撞。
如果拿下越南,等于给自己多开辟了一条路。
“如果说打,肯定不能现在打,”虞璁慢慢道:“十年内,朕都没有时间管他。”
可是以后呢?
“不如这样。”他抬起眼眸,看向陆炳认真道:“先遣大使至镇南关请降,让他们将安南土地册及户籍献于大明。”
他记得很清楚。
自己的兵部里,有一个牛逼人物,叫毛伯温。
他虽然没有刘伯温那么鬼才,却不费一兵一卒,把整个越南都送回了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