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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啊,我才刚来实习。还是只能远远看着的毛头小子,连现场都不能进。”钱所长在家庭聚会中多喝了二两黄汤,就开始给侄子讲午夜的噩梦故事。
“那叔叔你是怎么知道里面很吓人的呢?”
机智的钱阳马上就发现了可疑之处。钱所长很不高兴地拍了拍他的头:“不要插话!我还没说完呢,小子,待会儿吓死你。你看过恐怖片么?如果你看过那个现场的照片,你就会知道所有的恐怖片都是番茄酱,一点都不吓人。”
即便是旧县干了十多年的老法医看到现场也都忍不住呕吐了起来,出了现场第一件事就是给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说:“向省厅报告吧,这个案子我们办不了。”
省厅来了一个专家组技术支援。当然九十年代的所谓技术支援肯定没有什么太高大上的设备,不要说达不到CSI:LV第一季的水准,就连同一期的香港皇家警察的《鉴证实录》也都拍马难及。
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的剥下了几乎全部的皮肤——法医没有说错——他们鉴定的结论是,这位局长在被凶残的凶手剥下人皮的时候还没断气,这种残酷的刑罚,让人不由得想起了“朱元璋”亦或者是“满清十大酷刑”之类的词语。
“这可绝对的是噩梦啊。”钱所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着让人吃不下饭的话,也就只有钱阳这种傻小子还能一边开心地吃着红烧肉,一边追问:“那凶手是谁呢?”
“不知道啊,这还是一个悬案呢。”钱所耸耸肩:“排查过很多人,医生、护士、县卫校的每一条狗我们都排查了,一无所获啊。”
钱阳吃下最后一块肉:“那叔叔的意思是,现在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如果他没有死的话。”钱所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吧,也许会发生点什么意外呢。什么车祸啊,火灾啊,九八大洪水之类的啊。”
“那叔叔推测该是什么样的人最有可能呢?”
“你也知道,这样的手法,首先就可以排除偶然作案,第一动机是仇杀,第二动机是情杀,还有一大可能是为财。但是调查发现现场并没有丢失任何财物,死者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外债。所以金钱的因素可以排除在外。那么到底是为情还是为财呢?”
“把人皮活活的剥下来,这得是多深仇大恨啊。”钱阳道:“我赌一根冰棍是为了仇。”
“谁说不是呢,几乎所有看过现场照片的人都会本能的下这么一个判断。毕竟是活活的剥了人皮啊。”钱所长叹气道:“可是我们调查却发现,这位鲁局长的私生活可谓是异常丰富,两个半月的功夫就排查出来了四十多个情人,大多都是老师,县中学啊、卫校啊、小学啊还有幼儿园啊。哎,你这小孩就不应该听这个。”
“哎呀,叔叔快说重点。”钱阳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
“好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和蔼的叔叔摸了摸侄子的脑袋:“不过在继续我们的恐怖故事之前,叔叔还是要给你传授一点人生的道理。你们年轻人啊,总是太天真,还需要努力地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才能更好地理解这个社会啊。”
“好吧,快说,我一定会认真记下来,然后再高考的时候写到作文里面去。”
“不,我最最最亲爱的侄子,叔叔下面要对你说的这些话,可不是应该写到高考作文里面去的——你应该把它记在心里,而不是写在脸上。你应该随时随地默记这些箴言,而不是随口把它当做笑话讲出来。当你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疑惑的时候应当立即想到这些有用的锦囊而不是把它们当做刻板的教条每时每刻的都拿出来试验一下。”
“好的,我记住了,叔叔,你到底还说不说啊。”
“现在我就开始说了——阳阳。你要记住,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会骗人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骗人。”
“这不是《倚天屠龙记》里面的话么。”
“虽然是小说中的话,但却也是一条真理呢。人们经常犯一个错误,就是认为外表美好的心灵也一定美好,其实这并不一定啊。外表是否光鲜,与内在是否美好完全是两回事。就像刚才说的那位被人活剥了皮的鲁局长一样。他高高在上,每次开会的时候都慷慨激昂催人尿下,但是等把他的皮扒下来了,人们才看到里面原来是那样的肮脏。所以,你以后要记住了,遇到一个人,美丽的女人、德高望重的教授、身居要职的高官或者是其他从外表看上去都让人本能的钦佩的那种人,就要多考察一下,他的内心是否与他外在的那些光环一样值得钦佩。”
“哦……”
钱所长非常认真地给侄儿上了这么一节人生的哲学课之后,才继续开始讲他的那些惊悚故事。
正如专案组所调查出来的那样,这位死者生前的风流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而且因为他们的调查一不小心戳穿了不少窗户纸,弄出了好几起不大不小的桃色新闻,害得法院与民政局那一阵子都忙得鸡飞狗跳——当然,作为罪魁祸首的教体局更是被那些怒气冲冲的丈夫们堵了一回又一回,新上任的局长比鲁局长的遗孀更加痛恨那位凶手——没有他(她)那么一闹,自己能至于这么难堪么。
尽管********一再给局里压力,要求限期破案,但是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却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线索。省厅的法医也只能告诉他们,凶手是一位有着丰富外科经验的成年男子,他很轻易地就制服了被害人,然后用被害人家里的抹布和绳子将其嘴巴堵住,接着就开始了活剥的过程。
县里总共就那么几个外科医生,他们被翻来覆去的调查了个遍,却没有哪一个有特别的可疑之处。而现场唯一可以为嫌疑人做画像模拟的就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血脚印,从这个前脚掌的血印来分析,省厅的专家们告诉旧县的刑警们:“嫌疑人大约身高一米七左右,上下误差三公分,体重应当在一百四十斤上下。”
茫茫人海,仅有这两个数据无疑是大海捞针。一晃许多年过去了,这一起骇人听闻的大案要案,也就慢慢地从公安民警的视野中淡忘了。
钱阳很惋惜的叹了口气:“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法子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确实很难啊……除非。”
“除非神马?”
“除非那个凶手再作案。”钱所长自己也觉得很好笑:“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吧。那个凶手潜藏了这么多年,如果是一个明智的举动的话,就应该继续潜藏下去。现在的技术条件和监控都比当年强不少了啊。至少城区的干线和小区里面都有摄像头,哪像当年全靠运气——”
他话音未落,腰间的大哥大响了,那是一款足足有一斤重的大哥大,虽然有点儿落后了——街面上新出的手机大多小巧可爱,能放进口袋里——但是毕竟是前年才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买的家当,钱所还舍不得这么快就淘汰呢。
“喂,我是钱澧。有什么事情吗?”钱所大大咧咧的道,但那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钱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颜色,他的座位上好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根钉子似的:“什么?居然……我马上就到。立即通知局里,保护现场,我现在就去。”
钱所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外冲:“大哥、嫂子,有现场,我要去了。”
“哎,路上注意安全。”他嫂子追出来:“骑车去还是开车去?喝了酒骑车稳当些吧。”
“我跑步过去。”钱所已经冲出了家门,三步两步就消失在门外了。他嫂子靠着门看着,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钱阳他爸系着围裙,满手泡沫的走过来:“恐怕是有大案子咯……这么慌,晚上把门锁好,狗放出来安全点。”
正在一队又一队公安干警围住了城墙根下某个废弃的池塘边的时候,县城西北角的火车站内,一名穿着素色学生制服的女孩子拎着一个土黄色的皮包过了检票口,准备登上夜里开往徽州市的P6671次绿皮车。
虽然是绿皮车,但因为是短途(从武林开往徽州)而且是夜班车的缘故,车上还有不少空座,列车员在茶水间对面的值班室里看着不知道哪一年的《读者》,推着小货车的服务员也不见踪影。
拎着包的女学生上了车,左看看,右看看。她似乎并不想和抠脚大汉坐在一起,也不想与一个神神叨叨正在传教的老太婆坐在一块。聚在一起打扑克牌的民工也不是一个好选择,穿着廉价西装,还在抽烟的推销员也不好,味道太大。她走过了半截车厢,看到了一位安静地正在读书的女孩。那个女孩可能是刚刚从武林打工回来准备回徽州老家的吧,打扮得还挺入时,看样子也文文静静的。女学生咱在了她的对面:“这里有人吗?”
“应该没人吧。”女孩子抬起头来:“你要坐吗?应该没关系的。这儿都是空座。”
女学生看了一下周围,前后的几排稀稀拉拉的只有两三个座上有人。她把皮包放在座位上,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你好……听你的口音是徽州人?我是在徽州读书的,今年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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