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如同冰冷的水,硬生生的浇在他的心上,顾玠原本是火急火燎赶回来解释的,想着和以她的性子定会恼了自己,竟不曾想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让人心寒。
顾玠慢慢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良久方是苦涩的一笑,“我原以为你是明白我的心思的,我若再娶了旁人,便让我即刻死了。”
她见他竟发这样的毒誓,忙走过去捂住他的嘴,“胡说什么。”
他见她如此的紧张,想必是不希望他去死的,满心的怒意也一下消失殆尽了。“以后莫要听旁人说什么胡言乱语的话,等将来自有一日,我将你扶正,便是皇后娘娘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灯火照亮了他深情似水的眸子,好似时间一刹那的戛然而止,
他过来良久才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皱眉道“怎么这样大的酒味。”
“在宴会上喝了一下酒,殿外冷,总得暖暖身子。”虞折烟不由自主的说起谎话来。
太子百岁宴之后,皇上要赦免一些死囚的,只是赦免的人得要众位大臣商议之后才能裁决。
往日顾玠上朝,虞折烟都是睡觉的,便是被他吵醒了,今日却亲自侍奉他更衣。
顾玠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倒是头一次见她如此的曲意逢迎,只觉得十分的有趣。
她哪里又是个会侍奉人的主,将他的朝服穿的七扭八扭的,连一旁侍奉的宝潇儿都瞧不过去了。
“若是本将军这样去上朝,只怕皇上得砍了我的脑袋。”他佯装恼怒,眼底却藏在暗笑。
虞折烟气的将她的朝珠摔在托盘里,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只得极力的忍着。
他瞧着她的模样顿时有些忍俊不禁,浑然不在乎旁人在那里瞧着,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她霎时羞的脸颊通红,忙说道:“听说今日皇上要商议赦之事,还劳烦将军为我虞府的那些人求情?”
“不过是亲了美人一下,便提了这样的要求,果然最难消受的便是美人恩。”他捏着她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颊。
虞折烟早已恼了,一把推开他的手,刚转身,便听见他的声音传来,“本将军求情便是,你这性子越来越大,果然说也惹不得的了。”
待顾玠进了宫,皇帝果然没有来早朝,只说事情全部又几位大臣商议,而那赦免的单子,皇后娘娘却早已拟好了,让孙喜给送了过来。
而顾玠打开那卷轴顿时变了脸色,赦免虞府的人是他亲自递的折子到御前,而且皇上向来对他的话都不会拒绝的。
而显然这件事全是皇后娘娘做主的,她根本不想赦免虞折烟的家人。
身边的那些人原本都知晓他要保全谁的,顾玠的眼神锐色愈盛,身边的那些人谁也不敢说话。
直到早朝散了,他便直接去了皇后的寝宫。
他站在殿门处,冷风卷起了琉璃瓦上的雪霰子,落在了他的脸上。宫女们都不敢再偷偷的瞧他冰冷的面容,赶紧进殿内禀告。
皇后怀里正抱着皇子,脸上满是为人母亲的慈祥,嘴唇微微的勾起,在也没有了往日的凌厉。
仿佛她真的成了贤后良母,没有了满心的算计与阴谋。
见顾玠进殿,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冷凝起来,仿佛顷刻间殿内蔓延着冷肃的寒意。
“冬琅,我知晓你今日来是做什么。我尽管告诉你,能饶过那女人已经是本宫仁至义尽了,”皇后声音冷凝,“她虞家满门就该给爹娘陪葬。”
顾玠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苦涩的一笑,“当初姐姐入宫时,我将姐姐送到府门外,那时候你拉着我的手,只说一辈子都是我的姐姐,而如今看来,站在微臣面前的只有皇后。”
“冬琅,姐姐这是为了你好,如今你为了那个女人又做了多少的荒唐事。”皇后声色俱厉的开口质问。
“那姐姐为了那个男人呢?”顾玠反问道:“又比臣弟好过多少。”
皇后将怀中的孩子递到宫人手里,一下子奔到顾玠的身旁,抬手一掌掴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孙喜见状忙的走过来,搀扶住皇后摇摇晃晃的身子,“皇后娘娘息怒,顾将军不过是一时说错了话,您要责罚他,只管吩咐奴才们,仔细手疼。”
顾玠摸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此时在襁褓中的小皇子感受到了殿内蔓延着的凝重,哇哇的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宫女赶紧轻声哄着,却越哭越凄惨。
皇后的目光从顾玠的身上收回来,转身抱着孩子进了内殿。
此时殿内只剩下顾玠和孙喜两个人,孙喜心里得意,脸上却露出了讨好的样子,“将军还是快回去罢,以后这话抿不要再提了。”
顾玠已经慢慢的从震惊中醒了过来,然后森然的看着孙喜,“狗奴才,还不快滚。”
他说完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大步往殿外走去,连笼中的鸟都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戾气,一个个早笼中扑腾着翅膀。
待他走后,孙喜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吐沫
,狡诈的脸上满是猖獗,“如今你们姐弟隔了心,以后还想得到皇后娘娘的欢心,可难的多了。”
顾玠从宫中回来已是晌午,天色沉的出奇,化了的积雪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浸湿了路人的鞋袜。
他阴沉着脸从轿子里出来,却瞧见虞折烟正站在府门前。她外面披了件披风,小小的脑袋缩在狐狸毛中,那样子十分的可爱。
她不知道在寒风中等了多久,只是那张小小脸早已冻得通红。
见到了他,虞折烟如蝴蝶一般扑了上来,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浑然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顾玠不由得心里一紧,一股悲凉从他的心底划过。
“皇上可答应赦免虞府的那些人了吗?”虞折烟的脑袋从他的怀里出来,然后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小脸上满是紧张。
他沉默片刻,所有的话如同鱼刺一般噎在喉咙里,凝眸看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虞折烟一下子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刹那变得惨白,她慢慢的抬起眸子,“皇上不肯赦免是吗?”
顾玠在一刹心里有千万个念头漫了上来,他不敢告诉她真相,只怕她那惊恐的眼神。
“你这傻丫头,竟还当真了。”他故意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本将军难道还救不下几个人,瞧你吓成这副模样了。”
听到这话,虞折烟重重的松了口气。墙上的积雪将她的面容映衬的皎皎如雪,漆黑的眼睛了满是笑意,她佯装恼怒的捶了捶他的胸口,“你竟这样的坏。”
说完她径直的进了府门,只留下他一个人,他脸上的笑渐渐的散去,只留下无奈和愁绪。
森森的阴寒缠着金碧辉煌的寝殿,再好的银骨炭也驱不散那无休无止的寒意。
皇后坐在寝宫中,脸色十分的难看,连晚膳也没有用。
孙喜如今正风光得意,哪里不挖空了心思的去讨好她,只命宫人将小太子给抱走之后,自己便悄悄的来到皇后的寝殿。
“皇后娘娘,奴才斗胆,特请了个人过来给您解解闷。”孙喜笑的精明,他细长的眼睛半眯着,不知心里又在酝酿着什么坏水。
皇后正歪在软榻上,听到了这样的话顿时脸色大变,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腿上,“你这蠢物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可是皇宫,皇上还在这里。”
她的力气并不大,可孙喜却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满头的细汗,“奴才知错了。”
皇后正想吩咐他干净将这件事处理了,可话在嘴边立即又变了,她轻声的问道:“你安排的可妥当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本宫就要了你的脑袋。”
见到皇后这样问,孙喜忙道:“都是奴才亲自安排的,倘若有人发觉,奴才便以死谢罪。”
皇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还不快给本宫梳妆打扮。”
虽然她刚刚生下了皇子,可身子恢复的很快,她比以前丰腴了一些,竟有了别样的风韵。
孙喜忙不迭的将她的衣衫拿来,又梳起了披散着的及腰的长发。不过片刻的工夫就收拾妥当了,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贵而忧郁的气质。
皇后看着镜中的女子,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然后又道:“皇上今日在何处?”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这几日一直宿在楚昭仪的宫中,刚才侍奉的人过来回话,说已经睡下了。”孙喜笑的脸上都是细细的褶子,“奴才这就去安排。”
待他走后,皇后慢慢的走到软榻上去,衣衫半敞,酥肩半露。
银盆中的炭噼噼啪啪的烧着,时辰也渐渐的过着。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细微的脚步声慢慢的响起。
皇后半合的凤眸徐徐的睁开,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虽是一身的内侍打扮,却是她瞧见过的最绝色的内侍。
寒风吹在窗户的树枝上,萧萧瑟瑟,如同女子哀怨的哭声。
“这些时日不见,封凰过的如何?”皇后声音里带着娇媚和慵懒,“可怜我这些时日日日的对你朝思暮想,却只能留在这不得见人的地方,不能去瞧你。”
“草民不是来瞧您了吗?”封凰暗淡的眸子里有一道锐利的光闪过,却随即消匿。
皇后那双凤眸,丝丝温柔,缕缕缠绵,她的声音里夹杂了得意,“封凰,你今日终于属于我了,只想着当时你如何对我不屑一顾,我就恨得牙痒痒。”
封凰身上的太监的衣衫慢慢的落地,然后里面是他白色的衣袍,他毫无顾忌的上了皇后的凤榻。
“是啊,我这一辈子都是属于皇后的了。”他身上的墨香气息轻拂耳鬓,低声道:“皇后娘娘莫要弃了我才是。”
皇后恍惚抬眸,见他的眉目近在咫尺,语声萦绕在耳畔,缱绻暧昧间皆是深情如许。
而此时封凰的手慢慢的落在了她单薄的衣衫上,伴随着银骨炭焚烧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她的衣衫徐徐的落地。
封凰冰冷的吻随即落在她滚烫的肌肤上,他的温柔却激起了她心底最大的欲望,她几乎本能的抱紧了封凰的脖颈。
宫中的鸟儿不断的在殿外嘶鸣着,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这肮脏的深宫里,种种不为人知的龌龊和肮脏。
孙喜见外面的鸟儿只一个劲的乱叫,不由得指挥者几个小太监驱赶着。别的鸟儿受到惊吓都飞走了,只有几只漆黑的乌鸦围着寝殿不断的兜兜转转,死活也不肯离开。
他正在那里急的上火,只怕那乌鸦吵到小太子和皇后,谁知一个人却的到来,却让他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皇上领着贴身的太监进来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那样的明显。
孙喜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过来,而且连御撵也没有摆,竟是直接从昭仪娘娘哪里走过来的。
“奴才——”孙喜故意用力的喊,想惊醒殿内的人。可他还没有说完,便被皇上打断了。
“不必请安了。”皇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糊涂的东西,也不怕吵到了皇后娘娘和太子。”
孙喜吓得早已是面无人色,皇上只低声问道:“皇后可睡下了?朕刚才梦到太子一个劲儿的哭,朕便过来瞧瞧。”
“回皇上的话,已经睡下了,皇后娘娘最近睡的早,若是旁人吵到了,又要失眠整夜了。”孙喜只希望皇上听了这话赶紧走,否则要出大乱子了。
可皇上的贴身太监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大变,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用尖细的嗓子骂道:“孙喜,你有几个脑袋,竟是要赶皇上离开不成。”
听到这话,皇上甩了甩袖子便往殿内走去,而孙喜不顾那太监的阻拦,只追了进去。
皇上进了殿内顿时察觉到了什么,女子的娇喘声隐隐的回荡在殿内,这让皇上顿时脸色大变,他猛地往后殿走去。
待他走进了,床榻上交缠的身影在猛地分开了,伴随着一双细白的手掀开了帘子,皇后那张绝色的脸露了出来。
“皇上?”见到她皇后顿时花容失色,声音里也带着颤抖,“您怎么来了?”
“你这贱妇,竟然敢祸乱宫闱。”皇上指着她,脸上满是怒意,“你的奸夫是谁?”
皇上的森然的声音刚落,却瞧见一个人慢慢的坐了起来,随即清淡的声音传来,“是我。”
一看到封凰的那张脸,皇上脸色气的铁青。他这辈子恨透了封凰,他与他年岁相当,却是所有皇亲贵胄中最出色之人,连他的父皇都称赞他为天朝第一人,连他这个太子都被他比下去了。
而就是这个他远远比不上的男人,却与他的皇后私通,这让他如何不恨。
“来人——”他刚喊出这两个字,龙体便被人压倒在地上,嘴里随即被人塞上了东西,再也说不出话来。
“呜呜呜——”他转过脸,却看见孙喜面目狰狞的将他压在了身下,然后恶狠狠的说,“奴才劝过您不要进来的,您非要进来。”
皇后果然是见惯了世面的人,刚刚还被吓破了胆子,这会子又冷静下来了,只想着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她披衣慢慢的站了起来,封凰也随着她下来,两个人慢慢的往皇上这里走来,眼底皆露出了无尽的杀意。
皇上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嘴唇也不断的颤抖着,似乎在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者她。
孙喜将他压得死死的,若是以前,他或许还能逃脱,只可惜如今用了太多的禁药,身子早已经垮了。
最先开口的是封凰,他随意披着的衣袍下露出了大片的风光,上面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唇印。他用慵懒的口吻说,“皇后娘娘,要么咱们三个死,要么放手一搏,要了他的性命。”
数载的结发夫妻,皇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仿佛要处死的不过是一个奴才,“皇上,您放心,等您去了之后,咱们的太子会登基的,臣妾来日定会好好的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绝不会向您一样。”
此话一出无异于皇后已经做出了抉择,趴在地上的皇上顿时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然后摇晃着脑袋,似乎想乞求这个女人能心软。
皇后见高高在上的皇上竟这般的乞求自己,不由得满意的笑了笑,旋即用阴冷的声音道:“皇上,臣妾命人给您送去的药丸你再用些时日便能不受折磨的就去见先皇了,可今天既然您瞧见了,那只能死的凄惨些了。”
说完她从妆台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瓷瓶子来,然后走过去,想要去拽开皇上嘴里的布。
谁知她的手却被封凰给拦下了,皇后不由得一愣,竞不知他是何意。
殿内的烛火照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棱角分明中皆是隐晦不明,“皇后娘娘这样的尊贵,怎么能杀人呢?这样龌龊不堪的事情还是让草民来罢。”
听到他的话,皇后竟露出了笑意,只将手里的瓷瓶递到了他的手上,嘴唇微微的翕动,“好”。
封凰慢慢的走过去,然后将皇上嘴里的布给拿了出来,绝望的帝王还没有来得及呼唤殿外的人,嘴里便被药丸给塞满了。
皇后见状,忙端了杯茶灌下。
登基不过一载的帝王躺在冰冷的地上,双手双脚不断的抽搐着,鼻子和嘴里不断的流着鲜红的血。
孙喜见他根本无法反抗了,便放开了他的手脚,然而不过片刻,就一动不动了。
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三个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然后孙喜慢慢的走过去,踢了踢那穿着龙袍的人,然后手指在他的鼻息间探了探。
“死了。”孙喜刚才不过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这样做的,可如今这皇上真的死了,他也知道怕了。
封凰的眼底划过一丝湿意,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就是这个昏庸的皇帝,命人杀死了他的父王母妃。
皇后的眼睛慢慢的从冰冷的尸体上收了回来,然后与封凰和孙喜一起将皇上抬到了凤榻上。
只要一会宣告,皇上乱用禁药,暴毙了。
待将这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皇后对身边的封凰说,“你先悄悄的出宫,很快本宫就能将原本属于你的王位还给你。”
封凰的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欣喜,只是捡起地上的衣衫,慢慢的穿好。
待他要离开的时候,皇后叫住了他,然后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了他,“出去的时候冷,你好生的保重身子才是。”
承国公府内,虞折烟因为府里的人被赦免了,所以睡的格外的踏实,倒是一旁的冬琅辗转反侧的几次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她刚钻进顾玠的怀里继续睡觉,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这三更半夜的,虞折烟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举得胸口一紧,恍惚间顾玠却早已醒了。
“什么事情?”顾玠怒气冲冲的喊着,却随手替坐起身来的虞折烟盖了盖被子,生怕她受了凉。
“将军,皇上驾崩了,您快入宫罢。”传信来的太监早已变了嗓子,声音里还夹杂着惶恐。
虞折烟顿时脸色大变,转身看顾玠,却见他也是满脸的震惊。
他先恢复过来的,只从柜子了将自己的朝服拿了出来,也不用丫鬟们侍奉,自顾自的穿了起来,极为繁琐复杂的衣服,很快他就穿好了。
待他要出去的时候,见虞折烟还在那里满脸迷蒙的样子,便轻声安慰道:“无事的,便是天塌下来还有我帮你顶着,你踏踏实实的在家里呆着,没事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满脸的关切,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顾玠很想再安慰她几句,可外面的太监只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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