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吃完药之后,咳嗽声也渐渐的下去了虞折烟这才恢复了些力气,她淡淡的道:“冬琅,如今我病成这样,你还不肯成全我吗?”
他知晓她不过是趁机敲竹杠罢了,却又不想让她失望,便淡淡的哼起曲子来。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他唱的荒腔走板,十分的怪异,但虞折烟却在他的背后静静的听着,而他背着她穿过了雪山。
直到所有人都停在一个小镇上,顾玠和虞折烟也被安置下来。
这原是个穷乡僻壤之地,环境极为简陋,顾玠也虞折烟被分派到一个狭小阴冷的屋子,连送来的被褥也是寒涔涔的,结着一层薄冰。
而虞折烟虽挨过了一日,可身上的病没有什么起色,晚上的时候,连那勉强吃下去的一碗粥也全都吐了出来。
瞧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顾玠心如刀绞,只恨不得自己替她受罪。却见她咬着牙隐忍了许久,还是在痛苦中睡了过去。
顾玠见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便将脱下来用火烤一会子,谁知刚脱到一半,她原本藏在胸口的那封信却掉在了地上。
这原是她离京之前封凰交给她的,信封已经被打开了,显然她已经瞧过了。
顾玠将心放在她的枕边,待支好架子将衣衫晾好之后,折回到她的身边,还是将那封信给打开了。
只瞧了一眼,顾玠的目光竟越发的阴鸷,他的双拳紧紧的攥着,眼里的怒意越发的盛。
那上面满是情深意重的话,只说让她在岭南好生等候着,封凰自会救她出来。
新年已过,谁知一场暴雪竟将百姓家里的牛羊冻死了大半,许多的房屋也被这场天灾给压垮了。
而就在百姓走投无路的时候,南璟王却亲自前去赈灾,调集了大批的军队前去帮百姓修缮房屋。
于是这位贤良的南璟王愈发的受人爱戴,而对于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太后,百姓觉得越发的失望至极。
待封凰从城外赶回宫中,太后已经歇息了。原来顾映莲这几日因为顾玠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朝臣也一直逼着她处死顾玠,她心力交瘁,竟病了起来。
王恳恭恭敬敬的向封凰说了太后的病情,只说吃了御医的药已经大好了。
封凰听完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只依旧满脸风轻云淡的看着御医,“今日宫中还有什么事情吗?”
“回殿下的话,今日太后收了一封传书。”王恳恭恭敬敬的说,“说是虞夫人在去岭南的路上得了痨病,随行的校尉回话说人已经不行了,是两日前飞鸽传书过来的,只怕现在已经去了。”
封凰正端着茶杯要喝茶,谁知听了这话手里的茶杯顿时掉在地上,极好的珐琅杯子,顿时摔成碎渣。
王恳知道他向来是个波澜不惊的人,没想到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的失态。看来这个南璟王的人虽然在太后身边,可心却还在虞折烟的身上。
他也不点破,只笑着道:“这宫里的宫女越发的不懂规矩了,竟将这样滚烫的茶给端上来。”
封凰知晓他不过是在帮自己圆场,随即淡漠的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的痛苦的表情,仿佛刚才真的是因为烫才跌了茶盏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只道:“今日本王不在宫中歇息了,明日待太后娘娘醒了,只回话说我这几日要去赈灾,不能入宫了。”
王恳忙俯身称是,待一抬头,却见封凰已经径直的离开了殿内。
封凰出了太后的寝殿,竟见灵宁正站在廊下的台阶上。她头上的钗子被风吹的发出清脆的响声,许是在那里等了很久,她的那张小脸竟被冻得通红。
见他出来了,灵宁几步便跑了过来,面红耳赤的说,“奴婢给殿下请安。”
他微微点了点头,可她却伸手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块帕子来,“这可是王爷的汗巾子?”
封凰只瞧了一眼,便知晓那日是送给那个小宫女的。他伸手便接了过来,却听灵宁笑道:“奴婢一瞧便知晓是殿下丢的,只是那小宫女还嘴硬,非说是自己的东西。”
封凰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的波澜,“你如何处置了她?”
灵宁满脸讨好的道:“宫中规定,但凡偷盗的奴才一并发落去辛者库去了。您——”
她的话尚未说完,封凰就径直越过她去了。她娇美的脸上渐渐的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的出神。
辛者库里,烟儿正洗着衣衫,冰冷的水里满是冰碴子,冻得她一双细白的手通红一片。
旁人都歇息了,只有她还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灵宁吩咐管事的嬷嬷对她更加的苛责。
只因为她今日去往太后宫里送玉器的时候,藏在身上的帕子掉出来被灵宁瞧见了。她便一口咬定她是偷了南璟王殿下的汗巾子,她生怕连累了封凰,只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东西。
可灵宁毕竟是太后面前的一等宫女,说什么便是什么的主,也不待珍宝司的管事嬷嬷查证,便直接将她发落在这里来了。
她正洗着木桶里的衣服,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只以为是管事的嬷嬷嫌她洗的慢了来教训她,便愈发的用力揉搓了起来。
可当那个人走进的时候,她吓得脸色大变,“殿下——”
封凰瞧着她,目光深湛,蕴藏着一股迷离和伤痛,在昏沉的灯火下,愈发的显得孤寂。
他的手里还攥着那条汗巾帕子,却被他展开来,慢慢的蒙住她的半张脸,只留下那双似水一般的眸子来。
“你可恨我?”他的声音里满是颤抖,眼睛似乎在瞧着她,又像是越过她去,瞧着另一个人。
烟儿心下惶恐,只摇着脑袋,“奴婢岂敢怨恨您。”
封凰的眼底竟有泪珠子溢出来,她不知他为何而哭,但吓得早已是不敢言语。
“怎么会不怨恨呢,你恨极了我的。”他的声音低柔而又忧伤,“我害你至此,怎会轻易的原谅我。”
烟儿忙道:“奴婢不怕受苦的,殿下不必自责。”
她的话刚说完,只觉肩头一暖,一双冰冷的身体将她紧紧的抱住。
陌生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清淡的墨香。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好像在极力的隐忍者痛苦,挣扎和绝望。
连虞折烟都觉得自己熬不过去的这场病的时候,谁知不过几日竟渐渐的大好了,不过几日便能走路了。
一起被流放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能这样死里逃生的,倒只有她一个人。
然而越走越暖和了,直到快到岭南的时候,虞折烟竟瞧见山头的桃花竟零零散散的开了。
顾玠伸手摘下了一枝,随手将她插在虞折烟的发鬓间。
因为条件有限,她只编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看起来如少女一般纯真可爱。
这一场病虽熬了过来,可身子却越发的消瘦了。她将那桃花别在耳后,甜甜的冲他一笑,“没想到咱们还能活着到了岭南。”
冬琅伸手理了理她的鬓角,也是淡淡一笑,“是本少爷一步步的将你背过来的,你以后一定要感激涕零,知道吗?”
进了岭南之后,虞折烟才知晓为何人人宁愿被处死也不愿被打发到这里来了。这里皆是蛮荒之地,瘴气缭绕,环境也极为恶劣。
负责接管他们这些囚犯的人是一个叫吴同善的府吏,一肥头大耳的样子,肚子大的更是像怀着五六个月孩子似的。
如此蛮荒之地,竟能吃成这样,想必也是贪污了许多的。
他只嫌这些流放之人身上恶臭,便叫人拿了些旧的衣衫给他们换上。这不紧不慢的往县衙里走去。
若是以往他非要叫这些人跪上半日他才过来发配他们的,不过今日因为知晓顾玠来了,只想尽快瞧瞧这个名噪一时的大将军,便就过来了。
他刚进了府衙,却见厅堂里跪着十几个人,但其中一个男人跪的极为挺直,竟没有一点卑微的架势。
不像是旁人或是东倒西歪,或是痛苦抹泪的。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虞折烟身上的时候,不由得大笑道:“没想到今日竟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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