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得手微微地一颤,似乎不曾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错愕道:“你说什么?”
虞折烟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那贤妃的孩子一定是生不出来的,而她又了解封凰,他之所以如此抬举那贤妃,不过是因为想要逼迫皇后动手罢了。
林萼华身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当初她或许能在南安王府以世子妃的对付虞折烟,却不敢轻易的以皇后的身份要要一个嫔妃肚子里的孩子。
而虞折烟也不愿意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为了顾玠,他愿意付出一切。
皇后即便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可虞折烟还是清楚的瞧见她的手有些颤抖,“你想要本宫答应什么条件?”
听到这话的虞折烟不由得重重的松了口气,她知道这笔杀人的买卖算是谈成了。
“我只要林大人能在朝堂上保全冬琅一命。”虞折烟直视着皇后,“倘若顾玠愿意归顺圣上。”
林萼华也是个聪明的人,她一下子也明白了虞折烟究竟有什么打算,如今她父亲在朝中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人物,如今这笔交易对她来说很值得,至少帮她除去了心头的大患。
虞折烟在皇后的宫里呆了两个时辰才离开,那些宫女和内侍们都没有进去侍奉,任由是谁也不知晓两个人究竟商议了些什么。
待她来到金銮殿的时候,刘玄武好像等她了很长的时间,见她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阿诺呢?”虞折烟淡淡的开口询问。
刘玄武躬了躬身子,“回夫人的话,姑娘今儿玩累了,便在金銮殿里睡下了,只是皇上在等着您。”
待虞折烟进了金銮殿内,却见封凰正若有所思的坐在龙椅上,他的面前是厚厚的一叠折子,而最前面的却是一张明晃晃的纸。
他的整张脸有些隐晦不明,只是薄薄的嘴唇紧抿,更显得他眸底灼灼其华。
见她来了,封凰慢慢的抬起头来,然后用一种冷冽的眼神瞧着她,“你去了哪里?”
虞折烟不能回答也不会回答,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而此时封凰却把近在咫尺的那封信狠狠的扔在了她的面前,而虞折烟并未去接,只是任由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这是有人扔在宫门前的信件。”封凰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不想错过她眼底的任何一丝表情,“那些逆贼愿意归顺于朕,但要放了顾玠。”
虞折烟慢慢的捡起那封信,不用瞧一眼,便知晓了其中写的是什么。
“您如今这般的为难,也不过是不敢轻易的动顾玠罢了。”虞折烟淡淡的开口,“我等候着皇上的圣旨。”
说完她不去瞧顾玠的脸色,只是径直的去从金銮殿后的龙榻上,将睡熟的阿诺抱走了。
事情似乎比虞折烟想的更快,连老天爷也不愿意夺去顾玠的一条命。
虞折烟离开宫的第二日,朝中大臣皆上书请皇帝下旨赦免顾玠和那些侍卫,并且将废帝封灏贬为庶民。
这四年的安逸享受已经让这些武将惧怕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甚至连皇后娘娘的父亲也一心给顾玠说情。
而皇帝很快便下旨答应要求,很快便有躲藏在市井中的人聚集在京城,甚至还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金兵铁甲的侍卫。
这些时日虞折烟只在家里呆着,而那些事情还是不断的听那些侍卫提起,只说城中的那些官吏富豪去迎接四年未见的至亲骨肉,是何等的喜极而泣。
而送入京城的废帝却被囚禁在皇家别苑里,那里曾是他的母亲顾太后搜刮民脂民膏修建的,没想到竟成了他儿子的牢笼。
而就在封凰得到传国玉玺的那一日,顾玠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封凰念及顾玠祖上的功勋,便将承国公府再次还给他。
当初偌大的承国公府虽荒废了四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是极尽奢靡之地。
顾玠是要进宫谢恩的,就在朝中百姓的注目下,他在玄武门谢了圣上的恩德,然后再回到了承国公府。
人们瞧着他便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衫,却还是自有一种风华。
京中的百姓并不记恨他,他虽拥护过废帝,可亦是驱除匈奴人的将军,也曾立下过赫赫的战功。
虞折烟是在承国公府的门前等候着他的,那天出奇的暖,好像那刺骨的寒冬已经过去了。
承国公府的牌匾已经被摘去了,朱红的的大门也有些斑驳了。
阿诺兴奋的蹦蹦跳跳的,扯着虞折烟问东问西的。
虞折烟用自己带着暖意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淡淡的道:“以后这便是阿诺的家了。”
阿诺撅着小巧的嘴巴刚想询问,却见顾玠从马车上下来,见到虞折烟和阿诺的一瞬间,竟呆呆的立在那里。
而阿诺见了顾玠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待顾玠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的时候,她用稚嫩的声音叫着,“爹爹。”
虞折烟只站在一旁,街上瞧热闹的人很多,一个个窃窃私语的,让虞折烟憋在眼眶里的泪还是倒流了回去。
而此时顾玠已经抱着怀里的阿诺走了过来,然后慢慢的开口,“走罢,咱们回家。”
他说完便伸出了手,而虞折烟也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然后一起进了承国公府。
然而回府之后,虞折烟才知晓事情远非想象的那样的简单,因为连府邸里的奴才都是封凰赏赐的。
他统共赏赐了八十个小厮,还有厨房的仆役粗使的都有,而贴身使用的丫鬟也有二十个。
虞折烟知道,她和顾玠的一切都在那高高在上帝王的掌控之中。
而她和顾玠的房间也被收拾妥当了,还是当初两个人的那个屋子,虽然值钱的东西在抄家之前已经被搬走了。
但如今回来了却恍若隔世一般,忍不住让人唏嘘。
待进了屋子,阿诺兴奋的便跑到院子里去转悠了,此时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了。
虞折烟压在心底的话此时却一句也谁不出来了,只泪眼婆娑的瞧着顾玠。
而顾玠却走过来一下子将她狠狠的拥在了自己的怀里,虽然在拥抱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还隐隐的作痛,但却并没有松开她。
“你这傻子。”顾玠淡淡的开口,“我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
这些时日她不过是佯装坚强,如今他在自己的眼前,顿时所有的眼泪和委屈全都蔓延上来。
她趴在他的怀里,哭的好生的凄惨,“你知道我多么担忧你吗?”
他心下感动不已,只想着如今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还能和她长相厮守,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两个人情深意重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隔着帘子,虞折烟隐隐的听到,“老爷,夫人,外面来了客人。”
如今他们沦落至此,能过来的人也没有谁了。莫不是顾玠的那些手下,可如今在皇城,都巴不得和顾玠没有什么牵扯呢。
那送信的小厮将那客人安置在正厅里,虞折烟和顾玠便一起去了。
冬琅走在前面,他先一步踏进殿内,虞折烟只跟在他的身后,便听见顾玠不可置信的声音,“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话让紧紧跟在她身后的虞折烟不由得一愣,待自己迈进门槛,却看见了自己的姐姐虞折霜。
与顾玠满脸的震惊不同,虞折烟却是满脸的欣喜,她忙走上前去,紧紧的拉着虞折霜的手,激动的喊道,“姐姐,你怎么过来瞧我了,莫非你原谅我了。”
她的姐姐是脸上满是温柔和顺,用极淡的口气道:“你离开之后我拿着赚来的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子,然后进京想找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不留在你身边又能去哪里呢?”
顾玠此时却明白了什么,只满脸阴沉的质问虞折烟道:“你是不是早就见到过她了。”
虞折烟见着自己姐姐的欢喜,全被他冰冷的质问声给打断了,然后淡淡的道:“其实那日在江南失约,我便见到了我姐姐,只是这些年她一直飘落在外,很是凄苦。”
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替姐姐隐瞒这些年的不堪,只为了人让她在冬琅面前跌了颜面。
而虞折霜似乎眼底有些许的感动,那双似水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泪痕。
“如今你住在哪里?”虞折烟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而虞折霜却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玠,然后慢慢的道:“不过是那没有根的草,四处飘零罢了,只是想着既然再去卖到别人家里,倒不如在承国公府侍奉你。”
虞折烟知道自己的姐姐在想什么,她不过是对顾玠旧情难了,想要留在他的身边罢了。
顾玠那精明的人又岂会瞧不出这些,唇角微微的勾起,只冷笑道:“记得当初我已经写休书给你
,如今我们再无半点的干系,你若为奴为婢的只管去别处,我们承国公府门槛低,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虞折烟私心里是不想虞折霜留下来的,可她却还拒绝不得的,这可是她的亲姐姐,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而虞折霜听到了这样的话,眼泪却是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哽咽道:“冬琅,你好生的无情。”
说完她想发疯了一般的往外面冲去,虞折烟还未来得及追上去,却听见“咕咚”一声。
而此时院子里有丫鬟在惊呼,“来人啊,有人跳池子了。”
原来正厅的西北角有一处莲花池,原本谁也不深,不过这些年因为无人打理,积水越发的深,如今能将人给淹过去了。
虞折烟只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她脸色惨白的赶紧往外面跑,可顾玠却一下子扯住了她的胳膊。
“她不过是跟你唱戏罢了,你的姐姐好似彻底变了一个人,若你着了她的套,只怕将来有你的苦受的。”他的目光深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番话。
虞折烟却一下甩开他的手,然后道:“可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她是我姐姐,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说完她径直的往外面去了,却见小厮们已经下水去捞自己的姐姐了。
待虞折霜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这个人已经是落汤鸡一般,如今正是寒冬,水里还满是冰渣子,她受了多大的苦可想而知。
虞折霜的情绪很不稳定,用柔弱的声音喊道:“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何苦要救我。”
见到自己的姐姐这般的模样,虞折烟不由得心下大恸,忙哭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说完她忙吩咐人将自己的姐姐送回屋内去,见她浑身湿漉漉的,便伸手要解开自己的大氅。
谁知她的手刚放到那胸前的带子上,一双冰冷的手却攥住了她的,随即是顾玠带着复杂的声音,“你身子这样的娇弱,可别动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然后面无表情的扔在了虞折霜的身上。
那虞折霜眼底满是感激和欣喜,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冬琅——”
顾玠却转过身去,不去理会她。虞折烟只命小厮赶紧将姐姐送到屋子里去,然后用命人拢了炭火送了过去。
而虞折霜回到屋子里便已经晕了过去,虞折烟忙请了大夫过来,只诊治了一番,只说没有什么大碍了。
虞折烟便亲自去厨房煮了一碗姜汤,因为这承国公府许久没有人煮了,连灶台上也生了杂草,虞折烟煮完之后已经满身的灰尘,十分的狼狈。
待她端着刚煮好的姜汤往外面走,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待她抬起眼,却是顾玠那双满是复杂的眼睛。
他随手将一包银子塞进她的怀里,淡淡的开口,“如今承国公府里没有半点的金银,我命人拆了两间屋子的窗子拿出去换了银子,这些足够她安身的了。”
他想着她会如何的恼怒了,可她却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好。”
见她答应的这样的痛快,他倒是有些脸色复杂,“我以为不会生气呢。”
“我给谢谢你才是。”她声音平淡。“冬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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