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笑着夺过了她手里的账本,然后打开随意的瞧了一眼。
“瞧你这满脸愁绪的样子,还以为是老夫子罚你背书呢!”他忍不住的打趣她。
虞折烟忍不住狠狠的瞪他,“如今家里捉襟见肘,你倒是无事一身轻,瞧瞧这米价肉价的,简直贵的离谱。”
他倒是头次听到她说油盐酱醋的小事,不由得哂笑,“倒是头次见你为了银子发愁。”
虞折烟细白的手指将面前的算盘,“府里这么多张嘴,只管跟我要银子,却全然不管我的死活。”
顾玠低头瞧着她,然后慢慢的道:“封凰夺走了我手下的兵,可我堆积成山的金银却还在我手里。”
虞折烟一听到金银二字不由得脸上放光,“在哪?”
冬琅的手落在那算盘上,然后道:“白奉那厮在哪,咱们手上的金银便在哪里。”
虞折烟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道:“那些又有什么用处,如今咱们处处被人监视着,便是有流水似的银子也无济于事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听丫鬟白珠儿进来,然后恭恭敬敬的道:“皇后娘娘身边的焦谷公公传话来说,说是您描的花样子她十分的喜欢,若您有工夫了,入宫再去描几个。”
顾玠冷笑道:“还真当你是他们家的奴婢了,难道阖宫上下就没有一个能描绘的出来的不成?”
虞折烟知晓那白珠儿也是封凰的人,便急忙向冬琅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开口道:“去告诉谷公公,我一会收拾妥帖了便会入宫。”
白珠儿领命下去了,而就在这时,却听见顾玠阴阳怪气的道:“你跟我一样,不过是平民百姓,哪里又能这样随便的入宫。”
而虞折烟却没有心思跟他置气,她知道皇后急不可耐的叫她进宫是为了什么,看来贤妃肚子里的孩子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见她满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顾玠这才扯了扯她细嫩的脸蛋,“早去早回。”
虞折烟跟快就进宫了,还是往常的路,守门的侍卫已经见怪不怪了。
然而她没有直接去皇后的寝宫,而至直接去了贤妃的落霞宫。
贤妃对虞折烟厌恶至极,但两个人不管是表面还是私下里,都势同水火,但十分的好奇虞折烟来她寝宫里做什么,便叫她进了自己的寝殿内。
贤妃如今有了身孕,亦是宫中最得势的人,连皇后娘娘的风头都给压过去了。
而如今虞折烟的身份又是世人皆知,如今是那逆贼的妻,能留下一条性命也是侥幸,如今还不是任由她在脚下踩。
虞折烟恭恭敬敬的进了她的寝殿,不由得闻见了一股香味,原来这贤妃嫌弃金银不够奢靡,专门从江南运来开的鲜艳的花。
贤妃此时正让侍女们梳妆打扮,她穿着淡粉色的宫装,小腹平坦的几乎瞧不出来有了身孕,她却故意是伸出细白的手指抚摸着肚子。
宫女在她的脸上敷着细细的粉,又以鲜艳的牡丹花瓣梳着发髻,看起来十分的娇媚,可真是风光得意直至了。
“民妇参见贤妃娘娘。”虞折烟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这倒她头次给这个女人请安。
贤妃扬了扬下巴,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呦,可真是稀客,本宫可真是三生有幸,还能让虞夫人跪拜。”
虞折烟抬起头来瞧着她,眉眼间却是像极了自己,可她毕竟是奴婢出身,身上却有掩盖不住的轻浮。
她并没有让虞折烟站起身来,可虞折烟却浑然不在意她的故意为难,“民妇有话要对您说,还请您将您的奴才们都打发出去才是。”
贤妃冷冷的瞟了一眼身边的奴才们,他们忙躬身退了下去,连房门都掩的你结结实实的。
贤妃从身边的牡丹花上折了一枝,捏在鼻翼间细细的闻了起来,然后淡淡的开口道:“说罢,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是来救您一条性命的。”毕竟是杀人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腹中的孩子,她终究是心下不忍的,“若您想留住一条性命,便将肚子里的孽种除去。”
贤妃度那是脸色惨白,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一下站起身来,怒道:“你胡说什么?”
虞折烟瞧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勃然大怒而有所畏惧,“皇帝登基之后便立你为贤妃,四年之内娘娘最得圣宠,却为何一直没有身孕,难道您不想知道吗?”
贤妃怔怔的抬起头来,直视着跪在地上的虞折烟,“为什么?”
“娘娘可知道民间的小倌用一种药,然后再也无法让女子有身孕。”虞折烟淡淡的开口。
听到这样的话,贤妃的手不断的在发抖,手里的那朵攥着的牡丹花也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你胡说——”她的声音里震惊,“他是皇上,怎么会用那种药。”
“他是不会,但是娘娘莫要忘记了,当初他曾经是顾映莲的阶下囚,太后岂能能有身孕,防患于未然,自然是要断了他的后。”
贤妃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这样好像才能抵住心底蔓延出来的绝望,锋利的指甲嵌在肌肤了,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荒唐,凭你一派没有根由的话,便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真是混账。”贤妃对虞折烟的话也是将信将疑,毕竟她有身孕之后封凰待她那样的好,甚至要册封她为贵妃。
虞折烟见她如此还是脚边,不由得冷笑道:“娘娘的奸夫可还活着?怎么去的那样的刚好,难道不是旁人从中作梗吗?”
贤妃听完虞折烟的话,再也受不住,竟然一下子从椅子上跌在了地上,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皇上——”她瘦小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好生的可怜。
“封凰的性子我太了解了,如今待你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若等皇上动手要除去您肚子里的孩
子,只怕您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虞折烟其实并不厌恶这个女人,甚至有点可怜她。这个女人虽恃宠而骄,但不过是一张白纸,任何的心思也表露在脸上。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助和惶恐,“皇上会杀了我的,会杀了我的。”
虞折烟拉着她的手,慢慢的道:“若是想留住你的性命,便尽早的自己除去这个孩子。”
贤妃做出祸乱宫闱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走投无路了,这些年封凰待她众人只以为是盛宠,可她知道究竟有多少的情爱夹杂在其中。
如今她只想有个皇子,可以依靠罢了。
虞折烟离开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金碧辉煌的皇宫在她的回眸间竟是那样的凄凉和孤寂,除了盘旋在天际的寒鸦,什么也没有。
今日并没有人来接她回去,或许因为那贤妃哭的她心里烦躁,只一个人满腹心事的往家里走。
原来年末将至,街上的都摆着烟火和各种对联,满街的花灯瞧着十分的热闹。
走在一个烟火摊上的时候,虞折烟不由得想起顾玠最是喜欢这些俗物,不由得顿住了脚。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摊上的烟火,那小贩只以为来了生意,忙笑眯眯的道:“夫人,我家的烟花可是江南运来的,都是顶漂亮的,连宫中皇家用的也不过如此。”
虞折烟哪里分辨的出好坏,只摇了摇头,“我身上没有银子。”
她说完便往承国公府的方向走,也没有走几步,却还是折返了回去。
“我拿这只簪子换你这些烟花可好?”虞折烟将发髻上唯一的簪子拔了下来,乌黑的青丝随即散落。
那小贩接过那簪子,却见通透的白玉,顶端又坠着龙眼大小的珍珠,莫说是买下他家的炮仗烟火,就是整条街的也是绰绰有余。
虞折烟是不知行情的,只知晓这簪子是封凰当初赠与她的,想必也值些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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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国公府内,顾玠一直等着她回来,直到天色漆黑一片,也不见她的半点身影。
一想到她的皇宫里或许和封凰在一起,不由得醋意越发的生来,连晚饭也没有吃。
而侍奉的两个丫鬟更是心惊胆战的,生怕惹到了这位活阎王。
顾玠正在屋子里生着闷气,随手在她的账本上涂涂抹抹的。却听见丫鬟恭恭敬敬的道:“夫人好。”
他忙要起身,今可转念一想若自己太心急了总会惹得她的笑话,忙端坐在那里,慢慢悠悠的抬起了头。
虞折烟手里拎着两个布包,沉的几乎快要将她的两个胳膊给他压断了一般。
他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瞧着那些东西,不由得撇了撇嘴,“怎么,你把皇宫都搬来了不成,究竟有什么好东西我倒是要瞧瞧。”
虞折烟却一把将他手里的茶盏给夺了去,咕隆咕隆的喝完之后,然后笑道:“都是给你的东西,
快去瞧瞧。”
顾玠只以为她是从宫中带回来的,便是什么宝贝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却听见虞折烟这样的说,拿起身边的灯盏便走了过去。
虞折烟刚转过身来,却见他正打开着包,因为用两只手去拆,那蜡烛的火苗竟然一下点燃了那包裹的布。
她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一下子拽住了顾玠,急道:“快跑。”
顾玠有些不明,切见她满脸急切的样子,忙将她拦腰抱起,两个人冲出了门外。
两个人到了外面,虞折烟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听见屋内噼噼啪啪的一阵乱响,窗户也顿时四分五裂了,连房顶上的瓦片也落了满地。
顾玠满脸的震惊,转头询问道:“那是什么?”
虞折烟的手从耳朵上放了下来,然后气急败坏的说,“那是我从街上给你买回来的烟花和炮仗,都怪气,屋子里都成了什么样子。”
此时丫鬟们和小厮们也都赶了过来,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个个胆战心惊的模样。
“老爷,夫人,这是?”吴管家忙走了过来,急声询问起来。
两个惹祸的人相对而望,瞧着彼此身上的狼狈,越发的觉得有趣,两个人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冬琅止住了笑声,只道:“快去收拾新的屋子出来。”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是炮仗在屋内点燃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退下了。
此时听说了这件事的阿诺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然后紧紧的抱着虞折烟,用好奇的声音道:“爹爹和阿娘做错什么了?”
虞折烟这才想起来,刚才顾玠只将那炮仗的布包给点燃了,另一个却是安然无恙的。
她忙伸手捏了捏女儿俏皮的脸蛋,笑道:“爹爹和阿娘陪你一起放烟花好不好。”
阿诺十分喜欢这些的,像极了她的父亲,笑得两只梨涡深深的印了出来,“好。”
顾玠见女儿喜欢,早已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便带着阿诺来到花园里放烟花了。
一个个烟火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旋即又消失了。紧接着又有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映着一家三口的笑脸。
顾玠放完了一些,耳边不断的传来了阿诺咯咯的笑声,待他扭过头,却瞧见虞折烟抬头瞧着盛放的烟花,而她的眸子更比烟花更美。
而远处的黑暗里,却隐隐的站着一个女子,她的眼睛瞧着这里,眼底却是无尽的恨意。
此时那吴管家正从她的身边经过,她忽然叫住了他,“吴管家,我要见皇上,你去传信给他。”
那吴管家脸色一变,但随即道:“奴才不过是承国公府的奴才,怎么能见到圣上呢?”
“可你是圣上赐给承国公府的奴才,自然能见得到圣上的。”虞折霜的声音恍若鬼魅,“我有要事要和皇上商议,倘若耽搁了,你可担待不起。”
那吴管家领命下去了,只剩下虞折霜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她的唇角微微的勾起,眼底竟是无尽的寒意,“烟花虽美,不过片刻的欢愉,我倒要瞧瞧你们的
情爱能坚持到几时。”
此时烟花已经放尽了,阿诺拍着巴掌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虞折霜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变是闭上了眼睛,依旧是那绚丽的烟花,她的眼底一阵阵的刺痛,却连半点的睡意也没有。
而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月光将那个人的身影映在窗上,是那样的孤傲出尘,好像一切的繁杂与他毫无干系。
她穿上鞋子,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随即那一身白衣的人进了屋内。
这承国公府果然全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手里掌控着,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却谁夜视而不见。
月辉撒在他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冷漠,“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虞折霜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可封凰只是静静的等着她笑完,也不急躁。
“我们已经六年未见了,当初苟且偷生的南安王世子如今竟成了皇上。”她的声音里带着讥讽,“当初咱们也是在这承国公府定下过盟约,如今竟旧戏重演。”
封凰瞧着形状疯癫的她,不由得冷笑道:“你如今一无所有,好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呢?”
虞折霜面露冷意,可声音听起来却如同鬼魅,“如今您还是放心不下顾玠罢,可您却动不了他。”
她说的没有错处,当初他已经昭告天下,只要顾玠愿意归顺并且交出玉玺,便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若如今反悔,岂不天下人都要说他背信弃义。
这些年没见,虞折霜居然比他想象的聪明了许多,如今瞧来,竟像是一个吐着信子的毒蛇。
“可你也知晓论行军打仗你远不如顾玠。”虞折霜淡淡的道:“我说的对吗,圣上?”
其实她所言并非虚实,当初他能夺得这天下,不过是因为顾映莲只一味的搜刮民脂民膏,甚至在朝堂上乱杀无辜。
当初朝纲败坏,世人又皆拥护他这个南安王世子,可即便顾玠成了强弩之末,可依旧将他的军队挡了数月之久。
他是赢在了民心所向上,顾玠才是当真无愧的战神。
若非他用计擒住了顾玠,他手上的军队足可以已迅雷之势攻下京城,那时候朝中的那些武将未必再肯与顾玠征战。
封凰的眼底满是算计,“说罢,你究竟想要什么?”
虞折霜的眼底露出狠绝,“我自然有本事让顾玠对您服服帖帖的,只要您能给我顾夫人的名分如何?”
如今顾玠不过是个庶民,这件事很容易办到的,封凰冷笑,“你是个聪明的人,上次的事情你没有让我失望,这次朕也希望你如此。”
当初顾映莲被逼无奈却是让虞折烟成了一等的诰命夫人,但顾玠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用八抬大轿将她迎进门,便是顾玠再宠爱她,她也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内侍刘玄武的声音,他似乎是急匆匆的赶来的,说话间不断的喘着粗气。
“皇上,您快进宫瞧瞧罢,贤妃娘娘在宫中不知怎么的摔了,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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