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离，苗湘尸王说京城里有一个鬼市专门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前几天刚去过，给了我这个东西，你看。”寒青献宝似的从怀里抱着的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做工很精致的玲珑美人木偶，放在桌上，美人怀里抱着一把琵琶。
寒青转了一下木偶后头的一个小手柄，美人翻转着琵琶开始一边弹奏一边跳舞。弹得居然还很不错，只是这舞姿就有点少儿不宜了，随着美人舞动，红色的纱裙下，美人的曼妙身姿一览无余。
秦之离撇撇嘴，“苗湘尸王那个为老不尊的都把你教坏了。”说完她按了一下手柄把人偶停下来，随手金线穿梭给美人把衣服缝了起来。
然后一转手柄，人偶翻着琵琶跳起来，只是衣服没缝好美人的胳膊腿根本抬不起来，扭转了几下美人手里的琵琶当一声飞了。祸不单行，人偶又跟着一下子从桌上翻到了地上，哗啦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寒青一看傻眼了，“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儿，我好心好意给你看看稀罕玩意儿，你倒好，给我摔碎了。你赔我。”
秦之离瞅着地上摔得断胳膊断腿的人偶，眼角抽了抽，这事儿还真是她理亏了。
“好，我今儿晚上就去看看，陪你一个更大更好的成不成？”
寒青听着她半带戏谑的语气就不乐意，回头瞪了她一眼捡起碎片走了。秦之离摸摸自己的脸，心说我看起来就那么不诚心诚意吗！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至少答应了的事情她得办好，于是洗了把脸，又从萧羿的书房翻了一把符纸揣着去找苗湘尸王带路。
苗湘尸王听说了她的意图表示自己没空，“我得趁着今晚月色好，把小黑从坟地里挖出来。我给你一个指引牌，你自己去看。”
“还带指引牌？不是谁都可以进吗？”秦之离敲了敲手里的骨牌，没什么特别的。
“那里边很多摆摊的走贩，身份都见不得光，不是这个门派的叛逆就是那个门派的仇人，要是谁都能进的话，万一来了寻仇或者官府的人怎么办。所以没有这个骨牌，人家鬼市连门都不给你开。”
苗湘尸王说着自带一股骄傲，颇有见多识广看不上孤陋寡闻的劲儿。秦之离捏着骨牌忽觉来了兴致，“在哪里？”
“万古楼。”
京城万古楼，又称万骨楼，因为那里在城郊且地处古战场。死人骨头多，遇上天干物燥的时候，鬼火满地跑，倒是省了黑灯瞎火还要点灯的功夫。
秦之离在城里找家酒楼吃了顿饭，酒足饭饱后只身去了万古楼。
说是楼，根本就只有一个高高的楼门，后头是破烂不堪的街道。往上看，只见楼门上落着褪了颜色的万古楼三个字。没亮骨牌，她先进去在大街上转了一圈，除了破房子一个人一只鬼都没见到。
她又退了出来，现在楼门前亮出了手里的骨牌，但见点点鬼火从楼门上飞下来，绕着她的骨牌推到了楼门上的一个缺了口的地方。咯吱吱，一阵开门声，又不见真的有门打开，骨牌落了下来，她翻手接住放好又从楼门处走了进去。
这一回倒是见到了真的万古楼。
街道两侧的房子依旧破破烂烂，每间破房子门口都摆了一个摊位，有豪气一些的会摆一张桌子。桌子后放一把太师椅，人坐在太师椅上招摇着扇子或把玩小玩意；寒酸一些的就直接在地上摊块布，要卖的物件往上一摆算完事，人就往门前一蹲低眉耷眼。
只是不管豪气还是寒酸，没有人跳起来吆喝自己的东西，全都默默地守着自己的摊位，等着客人上前挑选购买。
卖的东西稀罕，卖东西的人也稀罕。有身姿风流的白面书生，也有巧笑倩兮的美丽女子，还有卖给活人信息的鬼魂。
秦之离转了一圈发现来的人倒是不少，她对那些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古玩玉器不感兴趣，索性找了一个卖消息的摊子，打听哪里可以买到那种既能弹琴又能唱歌的木偶。
“您要先付钱才行。”时有时无的透明鬼魂知晓了秦之离的目的，坚持要先付钱，随后伸手一指斜对面的铺子，“那里面可以兑换阴灵，您拿来阴灵我就告诉您结果。”
换来阴灵，秦之离捧着子往回走，一阵黄钟大吕的钟声响起来，她心叫坏了。果然就见铺子门口那一溜摆摊的鬼魂，变成一道道轻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飞烟灭了。
秦之离看得嘴角一抽，厉璇玑来了，而且这个惹事的大小姐居然跑到万古楼来镇魂，还真是不怕死啊！
来之前她多少了解了一下这万古楼，这里边这么多不法之徒和各色厉鬼恶鬼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而不被人抓走，全靠万古楼主。
不管是人是鬼，进了万古楼就要守他的规矩，不得杀人猎鬼。他的命令就是万古楼的秩序，有违抗者就会变成万古楼里满城飘飞的鬼火。
至于这个楼主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过，只知道他就盘踞在万古楼上空。
秦之离决定去见见世面，循着钟声找了过去，厉璇玑带着两个镇魂阁女弟子正在一个摊位前同人大打出手。
更巧的是那人她也认识，居然是阴鬼门门主俞长友，有了实体的俞门主看上去就是一个矮瘦老头，瘦脸瘦胳膊瘦腿，一身的短打衣靠，整个人看着短小精悍。
那两个女弟子牵制着俞门主，厉璇玑在敲她的镇魂钟。一声一声的没有对俞长友造成什么影响倒是把万古楼搅了个天翻地覆。
呼，起风了，风声呜咽冷意森森直直打向还在纠缠不休的四个人，接着半空里炸响了一道声音，“尔等在我万古楼惹事，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虽是问话，那背后的怒火却实实在在。话音刚落，从半空里跳下来一个一袭红色衣衫的白面书生，秦之离瞅着深觉这人还真适合红衣，艳而不俗丝毫不见扭捏和脂粉气。
星眉朗目身姿挺拔，手里的折扇一收负手而立，当真一副遗世而独立的翩翩公子相。
“放。”这人手里的扇子对着四人一扇，呼，厉璇玑手里的镇魂钟一下子脱手，俞长友手里的判官笔还有女弟子的长剑，纷纷跟着被吹走。
这风卷着几样东西回到了红衣公子面前，他一展宽袍大袖将东西收走了。
“还我东西。”厉璇玑厉声说道，柳眉倒竖翻掌就打过来，红衣公子不悦地皱皱眉侧身避开掌风，手里的折扇一打敲中她的手腕。
厉璇玑吃痛撒手，另外两个女弟子见大小姐受屈，跟着取出身上佩戴的法器，只是还没来得及亮出来就被人一扇子掀翻在地。
俞长友倒是站着没动，他在判断这个人的实力，只是根本看不透。
“厉姑娘和俞门主在我万古楼闹事，将这里搅得一团乱还伤了我的人，可有什么说法？”
“你是谁？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不把东西还给我。”
“斩灵。”
厉璇玑动了动嘴没说话。她不认识眼前这人却听说过斩灵的名字，用父亲的话说就是，镇魂阁可以在本朝的任何地方震慑魂灵，除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皇宫，一个就是万古楼。
父亲说这里的楼主得罪不得，只因他在就代表万古楼的秩序在，没有人了解斩灵的真实实力，因为他是人是灵也是魅。
“原来是楼主大人，我刚才也是一时兴起与这位小友切磋了两招，不想竟惊扰大家，实在抱歉。”俞长友识时务地低了台阶，厉璇玑心知这时候不该争那点面子，遂一弯腰表示歉意。
斩灵瞧着两人一伸手，“骨牌交出来。”
两人迟疑了一下将骨牌交了出来，斩灵伸手接着骨牌握了一下手掌又张开，青色的两个光电升了起来，慢慢回旋飘进无数的青光之中。
接着他翻手取出几人的兵器，一一归还，“靠在厉阁主的面子上今日不与二人追究，万古楼以后不会再对二位开放，请回吧。”说完他打开折扇在两人面前扇了一下，那四个人不见了。
秦之离不由得眼馋地看着斩灵手中的那把折扇，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开了，那些灰飞烟灭的鬼魂的摊位自会有新的鬼进来接管。
只要万古楼楼主在，这里的秩序就在。
“这位公子，跟你打听一个地方。”秦之离上去叫住了斩灵，“卖那种会唱歌会跳舞的人偶的摊位在哪里？”
斩灵看了看秦之离，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带你去。”
啊？秦之离莫说没听说过斩灵连万古楼也是第一次来，所以对于他的实力并没有多少认知，觉得可能也就比俞长友高上那么一点罢了。所以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敬畏，就跟大街上遇见一个长得顺眼的公子，然后她正好与他顺路。
“在这里卖东西的话有什么条件吗？”
“有。”斩灵望着悠远的夜空说道。
“什么条件？”
“遵守我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