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离躺在床上,回想桃娘跟她说的话,那些很可能都是真的,可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仿佛在听一个有关别人而且很久远的故事,故事里爱恨情仇荡气回肠,可于她太陌生了。她这么些年无时无刻不在跟生死作斗争,犹如逆水行舟一般一不小心就可能翻船丢了性命。
她的志向很短浅,活着,跟萧羿一块好好地活着,就是一桩幸事。
呼,可是桃娘最后那句话她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个她不够居然还要搭上萧羿的性命,这让她如何能忍。
躺一会儿翻一会儿难以成眠,她只好披衣起身到了院子里。月色正好,除了有些寒凉和月下的影子太过孤单以外,倒是吸取月光精华的好时候。
有人走到了院门口,推门进来,瞧见了立在院子里的她,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
“你是在等我还是真的在欣赏月色?”
“萧天师?我真没想到你这会儿还会回来。”她脸上的喜悦是真心真意不带一丝作假的。
“嗯,宗门里没什么事,我就从镇魂阁直接过来了。”萧羿顿了一下,“若是无事就赶紧回屋休息,外面待久了小心受凉。”说完了他抬脚准备回屋,大约是听见她没有动静,又转身走过来,“不累吗?”
“累。”要是搁以前听见谁这么没骨头一般说话绵软无力,带了七分娇嗔三分无理取闹,她保证能听得酸倒了牙。可这会儿她见着他就想这么无理取闹,就想像被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四下没有着落。
萧羿的一张俊脸在月色下带了一层朦胧的白光,瞧着她微微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要我抱你回去吗?”
遭了,看见他这样,她彻底动弹不得了,轰地一下子,一股暖流从天灵直通脚底把她整个人都融化掉了。完了完了,她可不是什么祈求公子怜爱的菟丝花,她是秦之离啊!
萧羿看她那双大眼睛里泛起了水雾,嘴角微微抿了抿,带着让人顿生怜惜的委屈。便笑着往前两步一弯腰把她捞了起来。
从当院到客房,她清楚数着他的步子,九步半便开了门进了屋。屋子里没点灯,只有窗户那里透过些许清亮的月光。
她落在床榻上,腰间还枕着他的手臂,与他贴的很近,近到听见了他浅浅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声。她压着心跳小心地呼吸,唯恐一个放松,那狂跳不止的怦怦声把他吓一跳。
他抽身欲走,青丝缠绕勾着了她头上的发簪,“别动。”他伸手解下她头上的簪子,得了自由他却不愿意走了。挨着窗边坐下来把玩着发簪。
黑暗里瞧不清彼此的神情,可是谁也不比谁轻松多少的呼吸出卖了两人,他呼了口气低声说道:“今日在镇魂阁,师父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无尘其人是天道宗最大的敌人。他那一手杀人的符箓之术虽是来自天道宗,可是因为师祖下落不明,所以宗门内并没有可以与他相抗衡的符箓术。”
“我想去找一下师祖以及被他藏起来的不传之秘,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秦之离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自己发现的染雪纸的秘密。
“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些千百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门派之见,虽然平时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和表面的平和。可是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这种潜藏的矛盾就会被瞬间激化,最终兵戎相见。”
“我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通天本领,但是也会为宗门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
萧羿没有接着往下说,可她已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早晚要走到门派相争那一步,那时她跟他是不是就得为了这虚妄的正邪之见拼个你死我活?
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儿不是吗?眼下她还可以把头蒙在被子里为了他一句喜不喜欢,执著到底。
“萧天师。”她伸手去摸索他的手,一片冰凉。
他将簪子放置在桌上回握着她的手,“我问过师父,他说我被无生谷劫走之后确实受了很重的伤,魂魄不稳差点疯掉。是师父想办法弥补了我这缺失的一缕魂魄,可是具体办法他并没有告知,不过想来应该是抽走了我的一丝欲念。”
“我从前并不觉得比别人少一丝欲念有什么不好,直到我发现你似乎因为这件事很痛苦,我就把它修好了。我想感知你的喜怒哀乐是因何而来,为什么?”
“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看见你会心里暖融融的。想见你,想听见你说话,想看你的一颦一笑。我刚才说的来这里的理由其实是我撒了谎,我来是因为想你了,想碰碰运气看你在不在,结果运气还不错。”
他还在兀自说着,被她起身一个扑抱抱了满怀。
“你为什么哭了?”他的脖颈感受到一点温热,是她的泪水。
“萧羿,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从无生谷里见了你就很喜欢。你走了,我就拼了命让自己能在无生谷活下去,然后可以出谷来找你。我找到了你,你不认识我,可是见你好好的,我就很开心。”
“我无理取闹,我赖在这里不走,就是怕你转头又把我忘了。如今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你喜不喜欢我都不重要了,我这一辈子都要赖着你了。”
秦之离抱着萧羿的肩膀觉得这会儿她不止浑身的筋骨被抽走,就连一颗心也跟着化了。
还有什么比他说想见她更美妙的事,她想不出。
一颗心化着化着就瘫软在他怀里,跟着他又软在了床上,黑暗里她看着他,他也在看她,虽然看不见,可是不妨碍听,听彼此的心跳声,听彼此的呼吸声。
浅浅的呼吸声终于按捺不住交缠到了一起,耳鬓厮磨唇齿相依。心跳声一声高过一声,每一声都敲在两人心上又钻进脑子里,只能依靠紧紧的拥抱来缓解这敲击带来的负担。
他呓语一声,起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浅浅呼了口气,“你该休息了。”说完起身坐在床边便一言不发。
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身子没吭声,知道他在压制**。刚才没注意现在回想,他说他把自己补好了,事实就是他的魂魄还是不稳的,还会随时面临痴傻或者昏迷的情况。
“萧羿,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很可能事关你的师祖任南天。”她不忍看他一人承受,她想跟他在一起,就得排除万难。
四张染雪纸平铺在桌面上,萧羿看了半天也摸不着头绪,想了一会儿他从袖中取出得自双尾狐身上的那张羊皮纸展开来给秦之离看。
“这不是万化寺后头的那座山吗?”秦之离曾经在万化寺后头的竹林里徘徊过,自然知道后头那座山的大致样貌。
“万化寺?”
“叶家门的一个守门人,这些染雪纸就是任南天从那个守门人那里买去的。”秦之离伸手点着羊皮纸上标识的地点,与记忆中那座山的样子做比照,大概知道了一点秘密。
“我们现在赶去万化寺,能在天亮之前赶到,正好可以趁着天亮找找那里边的秘密。”
两人收好东西动身去万化寺,已是深秋夜凉如水,尤其是凌晨黎明之际。一口气呵出来有了白雾的形状。
万化寺后头的山不算高,胜在直上直下没有一处缓坡可以轻松上下。幸而萧羿的御剑术已经略有所成,两人顺利爬到了山顶。从山顶再往下看,竹林潇潇,那一处倒塌的屋子就跟遗落在林间的一盘残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落索。
从山顶往后看,枯黄泛红的树叶挂在枝头,层林尽染煞是好看。
“那边。”萧羿拿出地图比照了一下,指指前方不远的一处山凹,“那里应该有一个山洞。”
两人穿过树林和低矮的灌木丛,看着不远的距离,两人走了近半个时辰,看过去还是那点距离。
“我们误闯迷阵了。”萧羿牵着秦之离的手站在原地不再移动。
“能看出阵眼在哪儿吗?”秦之离四下看了看,都是一样的树木草丛,一时还真找不出哪点不一样。
萧羿扣着秦之离的掌心轻点了点,随后两个人一矮身,再出现时又开始朝着那处山凹走去。
两人打转的林子外,站着三个人,确切说是藏着三个人,“咱们不放他们过来吗?万一玩笑闹大惹毛了秦姑娘,她恐怕会一把火烧了我们的。”
“你放心,等他们转够累了就会自己回去的。”
“我看他能是冲山洞里的秘密来的,不能让他们过来。”
三人话音刚落,两股风一前一后落到了三人面前,秦之离从风里走出来看着三人笑嘻嘻地说道:“红牡丹,你且跟我说说那山洞里有什么秘密啊。”
三人正是之前牡丹锦里爱恨情仇的白琉璃,白牡丹和红牡丹。许久不见,三个女人倒是过的逍遥自在其乐融融。
“萧天师呢,你让他出来,我就告诉他。”红牡丹不甘示弱,胸口一挺看得秦之离火上心头。
“萧羿见过三位姑娘。”他是没想到这三人的落脚点会在这里,难怪牡丹锦里的绣品上面会有天道宗用来定魂的符文。
“萧天师是来找任道长的遗物的吧。”白牡丹少了从前的怨气,多了一丝淡然,倒比红牡丹还要好说话。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