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廖东要回宿舍拿驾驶证，将车暂停在宿舍区外。
他方下车又折回来，正碰上单妮解开安全带准备换位置，他特意拔了车钥匙，戳破她：“又打算抛下我先走？”
“哪有‘又’？”
“你哪天晚上不是抛我一人在柒吧，自己先走？说到这，你压根就没想过带我一起走，也就我不计前嫌，锲而不舍地追着你跑。”
单妮心虚，催他：“赶紧去拿证，时间宝贵。”
“哼，真无情。”
他长腿一抬，猛地蹿上车，对准单妮的红唇偷袭了一下。
廖东抬手擦了一下唇上沾到的口红，一对眼睛紧盯着她，黑亮有神。
单妮对他弄花自己的妆，很不满意：“你这冒冒失失地干什么？”
“给你补点儿‘情’。你太缺这个，而我刚好多的没处用。”
他说着又俯身吻啄她的嘴角，如呷一口美酒，浅尝辄止，回味无穷。
“现在时间紧，先补两下。等你不忙了，我再好好给你补。”
廖东退后准备下车，却被她一把拉住裤兜给拽了回来。
他穿的休闲裤是松紧裤腰，单妮拽的急，差点儿把他裤子给扒下来，让他大窘。
她扫了一眼紧裹住他的浅灰布料，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但还是应景地关心了一句：“看起来有点儿紧啊，你穿多大码的？”
他耳朵一下红了彻底，声音低闷，几乎听不见：“xxl。”
单妮愣了一下，被他如实相告的耿直惹笑，弯了眉眼：“可以换大一码的试试。”
他乖乖地点了头：“嗯。”
廖东弓身提好裤子，坐回驾驶位。
默了一会儿，他咽了咽嗓子，问她：“你刚才拽住我，要说什么？”
他有点儿不敢看她，双臂抄在腹部，窘意难消。
单妮收了眼里的笑，侧过身，左手肘支着扶手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别的……”他的注意力立刻调转，蹙眉，抬臂，勾头闻了闻衣袖，“有么？没有啊。”
“女人的鼻子最灵了，别想着诓骗过关。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她看他一脸蒙的样子，倾身拽住他的衬衣领，低头仔细嗅闻。
“浓郁馥丽，chanelno.5经典女人香。”她抬眸，“你可能不知道，这款女士香水的留香很久，不做特殊处理，香味保持一周绝对没问题。”
“嗯。”他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单妮笑了笑，松开他，打开化妆包补妆。
“你那个女舞伴，挺漂亮的。”
她的话转的突兀，点明了香味的主人。
廖东顿悟：“她是我学姐，不是舞伴。我之前和你提过，系主任让我临时助演她的毕业大秀。”
她好奇：“那你的舞伴是谁？”
“没有固定的。”
“还挺花心。”
廖东一时不知该接什么，沉默。
单妮笑，转言：“她是你学姐。”
“嗯。”
“学姐啊，你好像很喜欢「姐姐」。”她刻意咬重末尾两个字，目光意味深长，“这算不算恋姐癖？”
他蹙眉：“不至于，我没那癖好。”
“行，既然不喜欢姐姐，那就没有必要废话了。”单妮扬起下巴，“钥匙留下，你可以下车了。”
廖东：“……”
她等他依言做出反应，结果他没给出任何反应。
“怎么还不动？别浪费时间。”
廖东挑眉看了她一眼，攥紧车钥匙，开了车门甩上。
单妮正要开车门随他一起下车，讨要回车钥匙，听到中控锁“啪嗒”一声被反锁了。
虽然反锁车门对车里的人不起作用，想开车门随时可开，但是她一下子懂了他的意思：
让她乖乖等着，他不会轻易交出钥匙。
单妮搁在门扣上的手收了回来，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他并没让她等太久，一路小跑回到宿舍，他拿了证件，从衣架上随便拉了一件晾干的外套，出门时顺手取了门后挂钩上扣着的鸭舌帽，疾步走出来。
廖东开了车门钻进去，把帽子扣在单妮头上，用外套将她裹了个严实。
“我又不是明星，你把我包装的这么严实干什么？”
“戴上。”他按住她摘帽的手。
“大热天儿，你这是存心要我捂出痱子吧。”
“不准脱。”他又按住她拉拉链的手。
单妮抬眸：“和谁学的，上下其手，趁机占我便宜？”
廖东垂眸：“我是你男朋友，便宜给我占不正好？”
他摘下她的手搁在腿上，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快速给她调整好帽子的头围，拎正衣服，一左一右帮她挽袖子：“衣料薄，给你当防晒衣穿。”
“我有防晒衣。”
单妮示意他往后座看，他便扫了一眼，后座静静躺着件白色防晒衣。
“早不穿，现在晚了。”
“……”
一大早太阳没出，谁没事坐车里还披件防晒衣？
她撇了嘴：“你这衣服黑不溜秋的，吸热不说，主要是款式太丑了。为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我今天专门穿了裙子，这下一点儿都看不到，心思白费。”
廖东给她系上安全带，又将自己绑上，发动车子：“专门穿裙子见别的男人？”
她忽略他言语里的醋意：“裙装显得优雅知性，适合一场严肃的谈话，免得一见面别人就嫌弃我媚艳浮夸。”
单妮不仅穿了件款式简洁大方的修身长裙，还化了庄重沉闷的妆，以遮去姣好容颜。
但无论怎样修饰、遮掩，她依旧天生丽质。
“你想多了，单妮。你非常漂亮，别人只会嫌看不够，而不会看厌，尤其是对男性而言。”
夸奖完，他先不好意思，主动转了话题：“地址。”
“御品豆浆海棠路店。”
廖东颔首，察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他立刻正襟危坐。
“廖东啊。”
她唤他，他轻声应，注意力和目光都搁在路况上。
“女人如衣服，挂在橱窗里，会觉得漂亮精致。可到手了穿几水，你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就是一件衣服而已。再漂亮的人，日日看，也总会有生厌的那一天。”
他沉默不言。
单妮兀自笑：“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看的皮囊下指不定藏着怎样的枯败腐土。你别太褒赞我，我是人，不是神。我有缺点，会犯错，不尽美好，也会招人烦惹人厌。”
“不会。”他放慢车速，在红灯前将车稳停，“不会烦，不会厌。”
“单妮，正是因为你有缺点，在我眼里才更完美。”
廖东正色：“这恰恰说明你不是神，是和我一样的人。有七情六欲，有血有肉，可以亵渎，可以占有。”
他摸档杆挂挡：“再说，我不会拿你当衣服穿，所以你在我心里永远漂亮精致。”
“本以为你是嘴笨，才少言寡语，原来只是不想说、不爱说。”她轻笑，弯了眼，“你正常表达交流都毫无压力，说起情话也一套一套的。让人听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廖东急于自证：“对你说的话，没一句假，我发誓。”
单妮拉住他欲要举起的手：“别动不动就发誓，天打五雷轰那一套太狗血。”
“我发誓自证，还不是你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她握住他的手，声音低下去，“别随便就发誓，誓言不是随便讲的。”
廖东扫了一眼状态稍显不对的人：“你怎么了？”
单妮抬头，莞尔一笑：“没什么。”
她答的奇怪，但他并没有追究。
当一个人有心去隐瞒一件事，多半是尚未消化掉的不愉快经历，他不愿给她施加压力，逼她吐露内心。
车厢内安静下来，她偶尔拨弄几下手机，他专心于路况。
到达海棠街的御品豆浆分店外，廖东一路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
载着一个人，和自己开车还真是不一样，心里无端端地揣着许多顾忌。
“你先进去，车我泊进车位，钥匙交给门童。我打车回去。”
她看他一眼：“好。”
廖东本以为她会临别叮嘱“注意安全”，或者至少说句“再见”，但她只是淡淡地丢给他一个“好”，就下车径直进了店。
他打车回校，手机上一条接一条地蹦出姚斯漫的催促短信。
【廖东：马上到。】
返程遇上早高峰，到学校已经是七点半，他立刻进入表演前的准备状态，换装、化妆、候场，一旁的姚斯漫一遍遍说着流程，原地小幅度挥舞手臂重温动作。
两人全力以赴地舞一曲，呈现最精彩的一版《伞下遇荷》。
廖东早预料到姚斯漫可以拿到高分，但没想到会是刷新历届毕业生的新标杆成绩。
说是意料之外，但多少也在意料之中。
景行作为特殊评审参与毕业大秀考核，给了姚斯漫一个几近满分的成绩。
按照标准分数核算方法，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计算平均分。景行给的分数虽不作数，但他要斯漫的成绩尽可能地保留专业老师给出的评分意见。
景行对姚斯漫的无声付出与守护，让廖东下台后久久沉默。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守候是最诚挚的情爱。
他给单妮发了一条消息：【一生一世一双人。】
廖东认准了她，这辈子就要她一个人。
【sn：争教两处销魂。——纳兰性德】
【廖东：你这个不好，应该接：半醉半醒半浮生。重发。】
【sn：好。】
对方接连撤回两条消息。
【sn：半醉半醒半浮生。】
他对着手机笑了。
【廖东：早上有句话忘说了，以后不准专门穿裙子给别的男人看。】
【sn：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
单妮将开了静音的手机丢进包里，她坐在贰川酒馆的吧台，看老板吴城岩调酒，闻讯赶来的周寻捡了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给她介绍：“中式斗酒，包含中国特有的江湖文化，调制这类鸡尾酒常用清香型白酒，如汾酒、宝丰酒。入口绵甜，香气清正。”
单妮头顶正对中央空调出风口，冷凉的风扰动她脑后卷曲的如墨短发，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微倾身，试着躲开直吹的冷风。
吴城岩将酒盘摆上吧台，方形实木碟盘，四四方方搁了二十贯陶瓷酒盏。
他一手擎着玻璃壶耳，一手托着酒壶底，动作利落地满了酒。
吴城岩：“丹姐，尝尝。”
她笑：“酒度多少？”
“低度，几乎可以不计。这款酒，主要是用啤酒和玉米汁，甜酒。非常适合女士。”
单妮伸手端起一杯。
杯冷，手指几乎一下子就冰得凝在小瓷盏上，她迟疑了一下，最终心底对于酒水的好奇战胜了顾虑，她将杯子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玉米香气，带一点啤酒的麦芽香，落在舌上是凉甜。
“很特别的酒，有特色。”
单妮不吝夸赞，说着又端起一杯，没有立即喝，两手捧着捂了捂，先暖着。
“酒盏很别致，真是处处透出细节美，吴老板花了不少心思。”
吴城岩笑了笑，谦逊。
反倒是周寻主动接话：“中式斗酒，杯子是最能体现文化特色的地方了。瓷杯、琉璃盏、铜爵，古式酒盏很讲究。”
单妮莞尔一笑，垂头饮了手里的酒。
酒盏小小一杯，适合一口闷，这次暖热些，缓和了方才那杯酒下肚冻僵的胃。
吴城岩取了朗姆酒：“稍等片刻，这款酒也适合一尝。”
他话落，就闷头忙起调酒，没再多言一句。
对方沉默寡言的样子，一下子让单妮想到了一个人，一样的务实能干。
她翻转手机有廖东新发来的消息。
【廖东：得寸？进尺？太冤枉了。遇上你，我是手无寸铁。】
【廖东：晚上见，妮妮。等你。】
她勾了勾唇，兀自笑了。
单妮随手清了屏，抬头时与周寻探究的眼神相撞。
“有什么事，周先生？”
“我没什么事，看丹姐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她笑：“没什么，家里的小狼狗耍完赖皮，开始撒娇卖萌了。”
周寻：“小狼狗？是你头像拍的那只二哈。”
单妮愣了一下，她的头像是黑豹的私照，不是什么二哈。
她正准备摇头，蓦地想到周寻那次加好友，她报的是廖东的手机号，而他的头像正是一只含着勺子、胖脸蠢萌的二哈。
单妮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