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 如果你看到这个,买V到一半或者过24小时就可以看哦~幸好从鸟嘴里喷出来的奇异的火球也是火, 用水一样可以扑灭。也幸好白龙大大不计较这万分失礼之举,火都烧到手上了, 他仍然安静淡定地闭着眼睛不动如山。看这气场!这威武!这气概!这高山仰止、精神丰碑!
贝莉儿简直要痛哭流涕地给它点个赞。
她小心肝又颤又抖地把白龙的爪子检查完,还是那么光滑完美,鳞片铮铮亮亮毫无破损, 上面连燎着的点焦黑都没有, 这防火性能简直霸气。贝莉儿这才敢松口气,惊魂未定地把衣服抖抖放在一边,看一眼,干脆不拧了,反正等会还要给白龙浇水……贝莉儿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搞个装水的容器来!她这才来了几天!
她这才有心思检查龙爪下的幸存藏品。火温度很高, 短短时间地上就被烧成了硬硬的一块, 还冒着被水淋过的腾腾的水蒸气, 扑在脸上又烫又熏还看不清。贝莉儿也顾不得, 拿几片叶子包住手就爬进去检查。
不用说,鸟窝是全烧完了。两块木炭本来就小块,这么一烧它们在地上都扒拉不出来——这一整块地基本都烧得黑乎乎的了。镜片没被龙爪踩成碎片,倒是融化成了一块形容不出的、里面混着大量黑灰的扭曲东西, 看起来它唯一的下场就是垃圾桶。
贝莉儿心疼得眼泪汪汪猛吸气,还好她还有个备用的——正确来说, 龙爪这里这个才是备用的——但不管怎样, 她得尽快搞个可实践性的代替点火工具了。
总之仓库里放的也就这几样东西, 五根手指头数得过来,再珍惜仔细花费时间也有限。贝莉儿随即把注意力放在整个火场里唯一完整幸存的——她捡回来的那头小兽上。
小兽很安静,看上去是毫无痛苦地死了。小小的身体黑乎乎的,蜷缩在地上像一块僵硬的焦炭,贝莉儿为不必下手送它一程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点愧疚,它之前那对看她的小黑眼睛真让她有些犹豫,而且生手本来就容易心慈手软。贝莉儿这样想着戳了戳它,看能不能把它先拖出来。她觉得这么大火估计是把肉烧焦了,但没准把皮剥了里面还能剩点能吃的?
……结果比她想象的更惊悚。手隔着叶子戳上去的触感竟然是软的,某种陷进去的、活物的软。贝莉儿一下没预料到用力了些,把它整个仰面朝天地掀了过来。“扑哧”,被推力牵连的伤口在黑炭中猛地裂开一张可怖骇人的鲜红大嘴,血又汩汩流出来,淌在小兽微微起伏的肚皮上。
它——它还活着?!贝莉儿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手指不自觉捅用力了些,小兽在她粗暴的力气下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叫。
它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么大火?!它是起火源啊?!她还没怪它纵火呢?!它把她整个仓库都烧光了它还活着?!
贝莉儿惊到裂的赶紧把它拖出来。这才发现小兽的两个前爪捂在胸前,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她扯出来看了看,是几根绿得慑人的草叶,锯齿的叶片在太阳下似乎还泛着金属光泽,主叶脉是血红色的,晶莹坚硬得就像最坚硬的鸽血红宝石,在阳光下稍稍反射一下就放射出璀璨光芒,而且摸上去惊人地烫手。贝莉儿一下错觉这不是草,而是一根被巧夺天工的水晶雕刻成的草叶,就是传说中国宝大白菜的那种叶子,技艺精湛、以假乱真,根本不足为奇。她本能地——也可以说是手贱地一捏。
竟然没有捏碎。
真奇怪,草在火里没烧毁,而且摸起来竟然是有温度的,还是这么坚硬的材质,真是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老子不是普通货色!”而且贝莉儿还发现小兽嘴里也往外露出来这种草叶,它的嘴到她发现为止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蠕动咀嚼,看起来就像是吃了一半且还在吃……这让她很难不把它在火里没烧死的原因联系到这些奇怪的叶子上。
小兽显然不愿意让她把草叶拿走,它的爪子试图朝贝莉儿抓来,它被掰开嘴巴的时候还试图咬她,但它力不从心。血在它被拖出来的时候还一直流,黑亮的眼睛因失血过多变得黯淡无光,虚弱地合上了。“吱……”
它轻促喘气,身上被火烤上去的温度急剧变冷。它受的本来就是致命伤,它快死了。
现在怎么办?反正她下不了手,所以放着等它流血流死?
贝莉儿仅仅思考几秒就决定救它。她双手捧起它飞奔到小溪边。这家伙看来幸运死了,七灾八难地折腾这么久还没断气。贝莉儿那一瞬间莫名地想起白龙,或者只是因为她今晚有了其它食物而不急着吃一切能找到的肉,又或者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需要养一只临床试验小白鼠,用来灌一切她觉得有毒的东西……然后她就正好碰上了一只这么合适的。
总之,她不介意多帮它一把。
小兽被只留个头的浸到水里。它身上的黑灰一点点被水流漂着,开始冲刷出一点温暖的深黄毛色。显然神奇溪水对炭灰的洁净作用不如对黑血那么好使。贝莉儿把它浸十秒钟,直到摸到手下的心脏跳得有点力度了,拎起来摸一摸,伤口处还是凸凸的,但被毛挡住看不真切,贝莉儿不确定治好了没。唯一能确定的是不再流血了——也有另一种可能是血流干了。
小兽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冲贝莉儿叫了一声“吱”。
起码水对伤口有用。贝莉儿想。她再把它浸下去,顺便给它搓了搓毛。
这不怪她,完全是脏的东西在手上再放到水里就要搓干净的本能。再加上一点力黑灰也很容易被洗掉,甜甜软软的黄毛露得越来越多,湿漉漉又凌乱地塌在肉上,和头比起来瘦巴巴的身体显得它整个可怜兮兮的。也能看见有些地方被火烧秃了,露出粉嫩的肉。小兽逐渐在贝莉儿手里露出全貌。尖尖的小翘嘴、长长的耳朵、毛茸茸的身体,四个爪子到趾部就由毛过渡成鳞爪,四根小脚趾头末端伸出长着尖钩的爪。尾巴和身体是同色的,但奇怪的是毛摸起来很坚硬,而且在水里晃动时,竟然搅出闪烁的金属光芒。
这就是个四不像。贝莉儿搞不懂它到底是个啥,可能是她孤陋寡闻没见过,又或许这就是这个异世界的特殊品种。值得一提的是它还挺胖,背上看不出来,可肚子上肥肥的小软肉一坨一坨的,被贝莉儿随意地揉来揉去。贝莉儿不太确定它是舒服还是怎么的,它的肚子肉和耳朵尖一起颤颤的,随着她揉的频率上下地抖。
她想起来,特别掰开它嘴巴看了看。一口小尖牙,两边四枚上下交错的犬齿——这起码是个会吃肉的动物。贝莉儿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圈养它了。小白鼠的无数种选择里,杂食当然是最好的,吃草吃肉吃坚果根茎蘑菇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食谱有她都可以做出来给它试毒。其次就是食草动物,虽然没法吃肉,但性情温驯又好养——与其说养,其实根本不用费心给它找食物呢。
而排在最后最不能接受的当然是食肉,性情凶猛极具攻击性又不能吃草,可人类是杂食动物,还是偏素食那一挂的。留个食肉动物下来除了跟她抢那点有限的肉类营养以外根本一无是处。针对它们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是吃肉还是杂食?贝莉儿一边出神一边涮小兽,她真看不出来。素食动物和肉食动物的牙齿当然不一样,杂食对她这个动物盲来说就难分辨多了。她把它涮了好几分钟,这才把它从水里拎起来放草地上。它看上去还是很虚弱、没有精神,贝莉儿一松手它就蔫答答地垂着耳朵软在地上,四个小爪子蜷缩起来藏在肚皮下,连身上湿漉漉的毛都顾不上甩——在贝莉儿看来,一个动物连个威胁的姿势都不摆,这算是很严重的低落反应了。
她试着把手指头放它嘴边,送上门来的敌人它倒凶狠,猛地张口一咬!还磨了磨!贝莉儿觉得嗯……不是很利。她又把那些奇怪的草叶分了几片堆到它面前,自己后退几步等着。小兽掀起眼皮看了看。
它没什么反应,明明之前还护食得要死要活,她抢草还想咬她,现在看到这些居然没什么精神,眼皮又合下去……等等。它耳朵突然一抖,像是现在才发现放到自己面前的是什么。晶莹的小黑眼珠子猛地转起来了,小鼻子嗅来嗅去,连着头都一点一点,长长的耳朵微抬起来簌簌地抖动。
贝莉儿就蹲着托着下巴看。小兽一点点地跟着嗅觉往前爬,拱啊拱地拱到草叶面前,屁股翘得高高的,尾巴还夹在腿里,显得很紧张。它小心迅速地看贝莉儿一眼,见她没反应,这才叼着草叶退回原地,嘴里一口一口开始嚼着吃。“咯吱咯吱”。贝莉儿才发现吃这个叶子是有声音的。
叶子很少,小兽蹲在原地吃完了,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它立起来用两个前爪轮流抹抹脸,鼻子耸动几下,冲贝莉儿“吱吱吱”叫了好几声。
贝莉儿继续托下巴看它,脸颊旁边一只手拿着树枝,一只手拿着石头。它看起来像是意识不到这面前这大怪物有什么威胁似的,跳着爬过来几步,蹲在她面前又“吱吱吱”叫。贝莉儿等了会,确定从它摇摆的尾巴和渴望的眼神里看出些殷切的意味。她扬了扬抓石头的那只手。石头的缝隙里是其他的草叶。
“你还想要?”她问。
“吱吱吱!”振奋的眼睛盯着摇动的手上下动,确定是想要。贝莉儿想了想,慢吞吞地再分了两片叶子放在它面前。小兽狼吞虎咽地把它们吃了,仿佛不觉得饱,立刻又抬起头巴巴地看贝莉儿。它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愤怒了,它好像根本就没想起来抢它东西的就是她。
贝莉儿板着脸说:“不给!”她还想研究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不管怎么用,反正从小兽的反应看是好东西。她不再理它,顺手把叶子揣进裤袋里,站起身去提那只还没顾得上的鸟,一边用眼角瞟着它。小兽真的没走,一步一拱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它看起来特别不适应在平地走,姿势很别扭。贝莉儿想起它的爪子弯弯的弧度,它应该是在树上生活的一种动物。
大鸟提着爪子拎到手上,已经有点僵了,摇摇摆摆的向下晃悠它的脖子。贝莉儿觉得有点悚,这种触摸死物、确定它已经死了——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她又超开心,今晚有肉吃啦!贝莉儿想着处理它的步骤。没有开水是不好拔毛了,干脆也用泥巴裹的办法,搞片石刀把内脏掏出来就行。不过吓破胆的不片开烤会不会悲剧?对了它死得这么恶心,先用草叶擦擦再放水里洗洗……
她突然想起件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手上这只是只会喷火的鸟,身后那家伙会不会也有什么神鬼莫测的绝招?而且鸟她鉴定是被白龙吓死了——那时候鸟还在树林里,离着白龙几十米远!
贝莉儿倏地回头瞪着小兽,它被她落下远远十几步,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地在跟,见她回头过来简直兴高采烈,尾巴狂摇,渴望至极地盯着贝莉儿的裤袋。可贝莉儿觉得这家伙是真人不露相,把它伤成那样的鸟都两腿一蹬吓死了,怎么这家伙差点直面巨龙大头,看着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
她板着脸大步过去,一把把它拎起来提到白龙跟前……想了想,把它顶到白龙嘴边。这还得花点力气,因为她自己也只能平视巨龙的牙龈。小兽的头被直接按到鳞片上,连那张黄呼呼的小胖脸都有点蒙:“吱?”仿佛声音都透着一股迷惑的味。贝莉儿举得手酸。她颠了颠它问:“你不怕?”
“吱?”小兽回答她一个问号。白龙公主对送上门来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它仍然安安静静地躺着,呼气吸气,鳞片微微开合。
然后小兽突然耳朵又一抖。“吱吱吱?”它叫声急促起来,鼻子嗅嗅巨龙,尾巴垂在两腿间轻轻摇摆。吧嗒,它两只耳朵啪地竖起来贴在巨龙鳞片上。嗅嗅嗅。“吱——”它开始尖叫,剧烈挣扎,四腿踢蹬。
贝莉儿猝不及防被它一蹬松了手,小兽往下掉,掉到一半,它两个爪子勾住了白龙下巴的鳞片,一个灵活的翻身,它惊慌地翘着尾巴踩着白龙山岗,迅速消失在视线尽头。乌龟迟钝突变猴子敏捷,“喂等等!”贝莉儿徒劳地伸着尔康手,事情变化太快,她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把它逮住。然而现在只剩满心卧槽的风中凌乱。
她错了,这家伙根本只是迟钝而已啊啊啊!
贝莉儿在半夜惊醒。肚子里翻江倒海,她只来得及爬起来到一边蹲下脱裤子,然后她就开始喷射性地上吐下泻。
说真的,那真的非常恶心,胃和食道和直肠都仿佛是个黑洞,食物残渣和稀水像垃圾一样被身体用最恶劣的态度倾倒出来。贝莉儿满脸都是眼泪和汗,她都快真的哭了。好在她确实吃了那么一点东西,所以当她开始没东西可吐开始吐胆汁的时候,谢天谢地——应该不是不是生病,因为那股痉挛的可怕冲动终于停息了,然后瞬间她就好多了。
她喘了很久,恢复一点体力,暂时确定自己的身体不会再造反了,然后疲惫地整个人扑到小溪里,把自己洗干净加在上游喝了点水。她在水里脱下衣服和鞋袜,简单洗洗把它们扔上岸,它们又一次被毁了,这回是真·天体状态,连内衣裤都不剩,屁股底下的发光石头膈得她肉疼,而且最惨的是还开始下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可能在她吐或者洗澡的时候。贝莉儿阴沉地抹了一把流到脸上的水,滴滴答,雨声渐大,打在小溪里激起涟漪,声音清脆又美妙。而她脸色难看地举着小夜灯走到自己的原铺盖处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抢救。
当枕头的草叶子已经被踢乱湿透了,上面还喷溅着一些无法直视的不雅物。灶倒是没什么,但里面藏着晒了一天的碎草叶和小树枝上面都湿了。下面是还干着,可这时能把它们放到哪儿避雨呢?还有自己能去哪儿避雨呢?雨确实不大,可她再这样淋下去就真生病了。
全身上下连条丝都没有的贝莉儿茫然地站着捧着这堆东西发呆,不知道到哪里去,草叶和细树枝都刺得她的手臂和胸口疼。下雨时的夜晚更黑了,昨天她还有心情欣赏那小溪的微光,现在那些亮石头被她乱摆乱放乱踢,除了小溪中那一条,另外还有地上到处散落的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碎落的微弱光芒,被雨点打得一晃一晃。
说实话,贝莉儿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鬼火,而她现在正走在通往地狱大门的道路上。这时脚下传来喀嚓一声和踩折什么东西的触感,她弯下腰去看,发现是自己的日晷惨遭毒手……
啊,什么叫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会塞牙缝,贝莉儿现在终于知道了。
“好吧。”她自暴自弃地说:“我还能更惨一点?”然后她目光坚决地冲向了白龙。它的大头下面还有一点空间,刚好够她钻进去。大不了被它半夜翻身挤死呗!她死也要死在一个头顶有瓦的地方!
因为没人给白龙公主一个吻,沉眠的它友好地接纳了贝莉儿的借宿请求。贝莉儿拿着小夜灯石比划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弯腰爬进了它下颚旁留出的一个坑中。脚趾缝间挤压着松软的泥土,她摸索着放好东西,擦干身体,在原地跳着挥舞手臂。血液循环加速,空气渐渐温暖起来,贝莉儿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把刚刚踩到的碎石都往外丢。
她费了一些力整理好这个简易住所,带来的草叶还够她垫着屁股,就勉强坐在上面,过一会儿做好了心理准备,贝莉儿才试探着将身体往后靠,让更多身体面积接触到泥土上。脑后有冰冷的触感,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洞穴,洞穴紧贴着大地的呼吸,而头顶上这头一动不动的巨兽也是。
空气沉静下来,贝莉儿突然听到云上有雨坠下的声音。滴答滴答,它湮没在黑夜中的草地里。啪嗒啪嗒,它打在轻轻流淌的小溪中。还有叮咚叮咚,它溅在贝莉儿头顶的鳞片上。
她现在能感受到这清脆悦耳的雨声有多么安详迷人了。贝莉儿深深呼出口气,她摸摸白龙,它一动不动,身躯冰冷。坚硬光滑的鳞片整齐地在贝莉儿手指上排列着,它们那么大,比她的手还大上好几圈,微凉的细长缝隙轻轻地张合。随着它呼出口气而缓慢地翕动。
贝莉儿的手停在上面很久,她摸到白龙的那口气,那样长,长到她不知不觉屏住呼吸,鳞片张开很久,久到仿佛永恒。然后手指上的缝隙温柔地合上了,一声心跳传来,深沉柔软,遥远地传入她手中。贝莉儿抱着小夜灯石头在黑暗中笑了。
它活着呢,它还睡着。下雨的夜晚,没电的夜晚,漆黑到什么都看不清的世界里,还有个生命在陪着她。
她终于放心地向后靠,舒服地蜷缩在白龙的下巴旁,闭上眼睛的时候,很多思绪便如潮水纷涌而来。有一段画面就是这样涌入贝莉儿的脑海。她看到林海广袤,远空浩瀚,画面如流水滑过,然后一道白影掠入视野,巨龙伸屈利爪在空中翱翔,双翼一展如垂天之云,而黑血从它口中喷涌,它喘息咆哮,声震四野。
那时它将死,身上是张合的巨大创口,鲜红的血雨从高空落下,而它口中黑血如同毒素和鬼藤,吸取它的生命生长,黑色毒网蜿蜒缠绕遍它全身。白龙的眼神绝望而燃烧。然后它从天际俯冲下来……然而它在最后一刻失速了。一道白光猝不及防地将它弹开,那一瞬间如流火坠地,地动山摇,巨龙的吼声惊怒而痛苦。
它终于力竭摔在地上,只能无力摊开最狼狈的一面,咳着血抽搐,向小溪边投去最震怒和怨毒的眼神。贝莉儿觉得那就是她的灵魂刚来的时候。这个神话中的梦幻生物倒在地上流血,快流干了,猩红和极黑蔓延整个大地。而她的视线像是远景,从很远的侧面看见了它盯着的人——
那就是她,小只又慌乱,一身狼狈和白龙溅在它身上的黑血,站起来的时候还茫然搞不清状况。……它现在睡着了,大约会慢慢变好吧?或许明天再给它喂点水,看看伤口怎么样,其他的伤口她还没看过。
贝莉儿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个信息:听说龙会睡很多年。不是都这么说吗?小说里、诗歌里、神话里,还是什么其它的说明里。它们生命漫长,时常沉眠,山洞里捂着广若砂砾的金银和宝石,将头埋在里面,沉睡到时间尽头。
那何况是一头重伤休养的巨龙呢?几十上百年,成千上万年。一个人类在它身边生活,大概只是一逝而过的流星。它醒来时,没准还会纳闷为什么有具骨骸在它身边散落呢。“你好。”她在雨中轻声向它打了招呼,就算它醒来要把她一口吞了也到时再说吧。
贝莉儿微笑着说:“晚安,白龙。”她决定就这么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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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贝莉儿想起来自己原来应该是近视的,因为她洗漱时在小溪底捡到了一副眼镜。
酒红色镜框、纤细的镜架,鼻夹上有用久了的掉落漆斑,一边的眼镜脚被石头压过了,有点歪扭。她试图戴上眼镜,但很晕,而且她自己也不觉得裸眼有什么看不清的。——但琢磨后她还是觉得眼镜应该是她的,一是因为戴起来很合适,二是毕竟这儿除了她和一头巨龙以外就没别的生物了。如果说是穿越先驱者的话,那其他人的生活痕迹,她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过。
而且贝莉儿得说,她真的很迫切需要这种痕迹。
这让她对神奇溪水的作用有了新感想。原来它还能治近视吗?贝莉儿第一反应是她要一夜暴富了!不过随即她冷静下来,如果她不能立马拿它去人类世界大卖,那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荒野求生上来的好。
她照常洗好衣服,然后翻来覆去地研究得到的新道具。好消息是,她可以不必去管那个什么该死的钻木取火了。贝莉儿早上醒来时差点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身上都是干掉的黑泥污垢,又黏又臭流了一地,粘得草叶子和树枝都不能用了。接着她想起昨晚确实是翻来覆去流了一身大汗但……流的是这个、这个,她形容不好,这摊仿佛从粪堆里挖出来的污泥吗?
那为什么她昨晚没闻到?贝莉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白龙枕在粪堆里,还没连连噩梦地半夜惊醒,这真是她八辈子走背运攒来的人品啊!贝莉儿赶紧连推带刨地把那堆垃圾处理了,然后一身又脏又臭、干呕着跑到溪水里去大肆洗刷一番。洗出来后她还捏着鼻子去查看了昨晚睡觉的地方……事实证明,是。她昨晚流出来、吐出来和泄出来的,都是这堆诡异的东西。
可能是水土不服。贝莉儿安慰自己的想。这堆就别管了,白龙闻不到,我还是先生火吧。弄点熟食喝点热水,真的快饿死了。
然后她就自暴自弃地又插了个日晷,继续去树林里捡树枝。昨天收获不好,这回她不那么怕白龙了,就换了个方向,沿着它的身躯那边走。巨大的神话生物的白色躯体、翅膀和尾巴像卧倒的山岗一样斜着嵌进了树林里,纵深远得看不见尽头。贝莉儿惊喜地发现了一棵老树。
那是棵枯死的树。大约是内心已经腐朽得摇摇欲坠,又被白龙坠地的巨大冲击震断了主干。总之它就那样从中断裂,向内倒下来,斜斜地压在它的同类上。最好的是再向后看,还有很多它骨断筋折的同胞!
贝莉儿欣喜若狂,她终于刷到木材仓库了!好吧或许这堆树的死因不全是枯死,昨夜还下了雨把它们都淋湿了,大部分不能立即使用,但死了就有机会自然风干啊!何况还有小部分能抢救呢!她立刻折了所有能找到的枯木,包括一大把树皮、树枝,主干上撕下来的树心,在小溪边另找了个地方堆成一大堆,拿出眼镜,用石头固定在灶上,下面摆好撕成小片的木屑,对好焦,开始聚光点火。
等等近视眼镜好像不能聚光。镜片下的光线死活聚不成焦。贝莉儿想了很久,试图把脑海里跳出来的破碎线索拼成一条线。对,放大镜聚光,她小时候应该拿放大镜烧过报纸。放大镜长什么样的?
贝莉儿回忆了一下手感,好像是凸的。但近视镜片是凹进去的。她想了想,拿叶子卷成杯子,舀了一杯水来,再擦干净眼镜,再滴了一滴水在镜片上。
水滴滚到镜片中心,光线能对焦了。贝莉儿满意地坐到一边开始用钥匙在木头上刨更多的木屑,并时刻准备点火。这回她运气很好,当日晷的影子走到最短的时候,一丝火星在木屑上燃了起来。木屑的边缘卷曲、变黑,然后内里开始发烫变红,轻烟袅袅升起,火在贝莉儿吹着气的嘴边着起来了。
“万岁!”人类文明的欢呼声在小溪边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处在流血。树叶衣已经破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裹胸布。贝莉儿只得把衣服解下来扔了。小黄凑过来帮她舔流血的地方,贝莉儿抱住它小声说:“我没事。”
她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喘息。跳入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白龙怎么样了?”它就那样毫无预兆地醒了,又飞上天去,又掉下来,掉得太快太反应不急,贝莉儿现在还觉得是做梦一样。然后第二个念头是“……我的小木屋。”
“卧槽。”贝莉儿慢慢呆滞地呢喃。“我的房子。”
她的房子,她辛苦了一个月的成果,她积攒了那么久的东西,她的小木屋!贝莉儿拔脚就往家里奔。如今回去的地形与来时大不一样,遍地到处是震落的枝叶碎石,有些躲避不及的小动物倒毙在地上,林间一片死寂。
贝莉儿都顾不上自己摔倒几次,赶紧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回小溪边。一出树林,她恍然觉得一阵陌生……看了一个多月的白龙不见了。
老实说,这几十天来一厢情愿的与白龙相依为命,贝莉儿几乎就要视白龙为什么长在大地上的风景名胜,一辈子插在那儿给她当心灵信标和龙鳞供应机那种。现在放眼望去眼前是一马平川,贝莉儿感到强烈的不适应。
然后她才把视线投向小木屋。_(:з」∠)_与其说那是小木屋还不如说是块烂到看不出是啥的垃圾……可能贝莉儿实在太悲愤了。其实小木屋的地基还完好,但是从窗户以上,屋子的上半部分整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空荡荡的房子下半部分好像一个四脚朝天的破桌子,凄惨地向贝莉儿展示它的肚内五脏。还能看得见贝莉儿的干草,贝莉儿的龙鳞,贝莉儿做了好多好多的木工的雏形,贝莉儿的……等等,鸡呢?蛋呢?兔子呢?!!!
还有我刷了这么久烤了这么久拼起来就准备当窗帘的皮毛呢!
贝莉儿疯狂奔过去看!所有能和食物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没有了!地板上有个可怕的深深刮痕!什么鬼!贝莉儿几乎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事,当白龙苏醒,或者它可能就是伸了伸脖子,这一大块不知花了她多少时间和心血的房顶,就跟玩具一样被它轻描淡写一巴掌掀飞。然后饥饿的它低了低头,给贝莉儿的地板造成此等人间惨剧。
贝莉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黄在旁边探头探脑抓她的胳膊,轻轻吱吱叫,耳朵向后压着指着树林的方向想让贝莉儿去看白龙。当然啦!它又不在乎贝莉儿的肉,它的主食是龙鳞!它并没有觉得房子和肉没了有多可怕多绝望!
贝莉儿还能怎么办呢?!昂?老远地方有头龙坠机了!就算它把她千辛万苦盖成的童话小木屋给砸了,她难道还能枉顾龙道主义,对那么漂亮的一头生物见死不救吗?!何况贝莉儿是承了它的情,没有神奇小溪,她现在死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了!小黄又催促道:“吱吱吱!”贝莉儿只好在心里说一万遍:“我是个好人!我是个善良的人!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强行把那口丧到不行的气吞了,恨恨地说:“好啦!我知道啦!你等一下!”
她连东西都来不及放,直奔神奇小溪跳下去。等人再从水里爬上来,又是水灵灵白嫩嫩的一尾活鱼。贝莉儿在还幸存的锅碗瓢盆里搜索一番,所幸白龙对死物没有兴趣,她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还完好无损。贝莉儿翻出草绳捆上自己的小澡桶,她简直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点赞一番——因为澡桶很大不好搬运,贝莉儿在学会榫卯结构后给它安了两个可以滚的轮子,让她好把它滚到溪边装水。
澡桶再次被滚到小溪边,这次不是为了舀水洗澡而是为了救命。贝莉儿拿木瓢用最快速度拼命舀满半桶水,然后对小黄说:“出发!你前面带路!”小黄被锻炼多次已经听得懂这句口令了,贝莉儿手一挥,它高叫一声“吱!”转身就一颠颠地跑走。贝莉儿推着澡桶跟上。
空难现场非常好找。白龙太巨大了。当它从天上坠落下来,说不清那有几米,贝莉儿有那么几秒是看不见它的,所以至少可以肯定它飞到了云端之上。大气层上,贝莉儿预估起码有三千米以上。这个距离跳下来的人类没有降落伞会摔成一摊铲子都铲不起来的肉泥,是石头则有可能因为空气摩擦而变成起火的流星。
那巨龙呢?
结果现在就在眼前了。之前被白龙挡住的地方空旷开来,露出沿着前方竖贯百米的巨大坑洞。仍然是如同她第一天来到时那样,贝莉儿面对着坑洞,左手边是树林,右手边是小溪。她向左转,遥远的前方巨龙的脊背和翅膀像一个小小隆起山坡,白色混杂着令人恐惧的血色流淌,跳过它原本尾巴和翅膀斜纵压倒的那边空地,层峦起伏陷在丛林之中。
……它原本不该那么矮。贝莉儿和白龙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她很清楚白龙的脊背应该有多高。一棵十米高的树在白龙面前也如同大人和小孩之间可笑的身高差,现在却只能比树稍高,从几千米高处掉下来的白龙不像第一次那么幸运了。贝莉儿设法爬上一个高处看了看,从那片白色为中心辐射,像野兽吃干净的空地,潮水一样的空白向外蔓延开来。
白龙砸出来的,贝莉儿开始祈祷过去不是只能为白龙收尸了。然后她的视线转移到更远处苍翠的绿色上。之前被白龙的身体挡住而无法发觉。现在或许称呼远处的荒野之地为森林更加合适了——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深袤林海,天的尽头是突然发现清晰到无法忽略的巨大山脉,沉到深黑的绿,显然和她眼前洒满阳光的黄棕树林不是一个色调。
……日的,这里原来是原始森林啊!贝莉儿一边推着澡桶前进一边腹诽。游戏地图突然从中变成了巨大,通关难度一跃而到顶级,贝莉儿不知该抱何感想。她赶紧摸摸龙鳞刀和龙血草们还在不在,怕原始森林一言不合一口把她吞了。
小黄已经在澡桶里浸饱了一身水,迅速攀爬在树枝间消失不见,而贝莉儿紧随其后拿着龙鳞刀把路上所有倒折的木头都刷刷切段踢到一边清路,好拖着澡桶前进。这实在是一个艰难的活,但贝莉儿不得不做。她庆幸那时候是她第一次做轮子,没经验所以把轮子做得很大,底与地之间的距离足有三十厘米,这足够胜过大多数树木的直径,好让澡桶可以顺利穿过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