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哥嗤笑一声,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敢问,父亲既然对儿子这般寄予厚望,为何居然等不及儿子靠自身所学光宗耀祖,竟要儿子靠出卖色相来获得荣华富贵,光耀门楣?”
饶是姨丈见多识广,沉得住气,也终于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气得七窍生烟。姨丈的脸一时间红里透紫,紫里透红,猛然用力一拍椅子扶手,忽地站起。
我不禁浑身一颤。椅子怕不要被拍散架了吧?
姨妈白皙的面庞一阵红一阵白,“你”了半天再接不下去。
“董——”姨丈叫了一半忽然停下来,斗转星移般瞬间就到了二表哥面前,“啪”的一巴掌就结结实实地抡过去。二表哥一张俏生生的俊脸上顿时就是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姨妈低声道:“老爷——”
姨丈勃然大怒:“夫人休要多言!我今日定要打死这不知羞耻的孽障!真真气死我了!”说着,又是一巴掌抡上去。
二表哥不仅不躲避,反而从椅子上站起来,高高地仰起脸来,冲着姨丈启齿一笑:“原来有些事做得却说不得了?这又有什么?史上也不是没有人靠着娶了公主飞黄腾达,对吧?父亲?”
“你你,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董诚!家法伺候!”姨丈气得浑身直哆嗦。
姨妈忙过来扶着他,低声劝道:“老爷息怒。”
我目瞪口呆地呆坐一旁,不敢出言劝阻姨丈。二表哥本就病了好几个月,眼瞅着前日才稍好一些,这两日,便又因绒球儿一事,激起心中宿怨,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般身体状况,怎能受得住家法?
绒球儿,绒球儿。当真是成也绒球儿,败也绒球儿。这件事归根结底,竟果真因我而起啊。
胡乱思索间,董诚已进屋,一弯腰,恭恭敬敬地将家法奉上。是一柄三尺长的竹木戒尺。油光锃亮,上面刻有精美花纹及警句。
我嘴角不禁一阵抽搐。姨妈也有些担忧地看看二表哥,又看向姨丈。
姨丈并未接那竹木家法,怒气冲冲转回去,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厉声喝道:“董诚!还不行家法更待何时?!”
姨妈不安地坐回椅子上。
我赶紧抬头,悄悄地看董诚,正巧碰见董诚刚由姨妈那边移来的目光。我用力眨下眼。若由姨丈亲手施家法,后果恐更不堪设想。
董诚赶紧举起戒尺,却是高高扬起,迟迟下不了手。
二表哥昂首玉立,连连冷笑。
我心急如焚。您倒是笑什么呀?是怕不能激怒父亲吗?
“董诚!难道你也要违抗我的命令?哼!你若下不去手,可要由我亲自来?”姨丈怒道。
董诚忙重重落下手中戒尺。
一下,两下,三下。戒尺打在二表哥身上,却着着实实痛在我心上。
都怪我,都怪我啊。如果不是我将绒球儿带回,被姨妈嫌弃,又怎会生出后面这些事。我原来尚且在琢磨,对于二表哥而言,到底是看起来痴痴傻傻不言不语好,还是一清醒就要面对这些情感上的痛苦好。现在,我只知道,对他而言,能免受眼下的皮肉之苦,才是实实在在的好。
“别打了!别打了!父亲,求求你别打二表哥,不,别打我官人了!都是媳妇的错!与官人无关!”我忍不住从椅子上起来,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