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起意2(1 / 1)

回了涤松苑,我安顿辰娘到堂屋一侧的客房歇着。碧云有些不放心她们姑娘,刚好客房也是里外间,我便让她在外间椅子上凑合着歇会儿,辰娘万一有事叫个人,跟前有人也好招呼。

临出门时,她有些担忧地悄声问道:“妹妹,你说他不会生气吧?”

我看着她,不由得一阵心疼。

这样一个性格爽朗爱舞刀弄棒的女子,却要因那么个看起来有些浪荡的公子哥而伤神。

又想起我自己,不由得暗自惊心。

这世间的女子但凡出嫁,便从此被拘在那一片小天地里,若再所遇非人,这漫长而孤独的日子要如何打发?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妹妹?”

我心里正感慨不已,辰娘这一叫,才回过神来。

“不会的。姐姐放心。一定不会。”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先好好歇着吧。”

辰娘道:“嗯,等会儿还要教谦儿扎马步呢。”

我笑笑。心说,这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教谦儿的日子有的是呢。

回了堂屋一看,二表哥早脱了外面的罩衫,和衣躺在里屋美人榻上。

“怎么不上床躺着?”我脱下罩在外面的纱衣搭在木施上,诧异地问。

他睫毛一抖,微微睁开些眼睛蹙眉睨着我,嫌弃地道:“不更衣怎么上床?!”末了,又来一句,“你也不让别人伺候我更衣呀?”

我乖顺地笑着一福,从木施上取过他早上才脱下来的白色亵衣,弯腰垂首,恭恭敬敬地道:“请官人起来更衣吧?”

他得意地撇撇嘴,慵懒地从榻上起来,微微仰起下巴壳,伸展手臂,等我伺候他更衣。

我替他脱下贴身穿着的衣裳放在一边,将手里拿着的薄绸亵衣替他套上。

他就那样微微地仰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末端微微翘着,随着眼眸转动,偶尔轻轻颤动一下。轮廓优美的薄唇唇角微微下垂着。看着就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我低着头替他系腋下的丝带,他忽然一低头,一个温暖的轻吻印在我额前。等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时,他仍是刚才那副神情。冷淡又疲惫。我心里不由得既是甜蜜又是好笑。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好些陌生人的面孔,正要继续看个究竟,瞧他们在干什么时,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你倒是睡得挺香啊。”

我愣怔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

然而,我每日习惯了午饭后要小憩一会儿。今日因有客人熬到现在,眼皮早重得抬不起来。勉强睁开条缝,便支撑不住又闭得紧紧的。含糊不清地问道:“有什么不正常吗?”

“算了,睡吧。我也困得要命。”枕边人懒懒地低语一句。

不过两柱香的功夫,我便醒来,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扭头看看,二表哥睡得正酣,唇角挂着浅浅的笑,不知梦见什么了。

听着外边静悄悄的也没什么动静,估计辰娘也还歇着,又怕起来时不小心惊醒二表哥,我便索性半阖着眼,躺着床上东一下西一下的想事情。

今日在园子里,因为大家都纷纷夸赞我的手艺,还有心让我帮忙缝制衣裳,并没有显出什么鄙夷之色,我瞧着姨妈倒也不像开始那般一听我亲自动手缝制衣裳就排斥了。至于我心中所构想的事情,慢慢的她应该也会接受吧?

还有常庚与辰娘的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道理虽是那么个道理,但这毕竟只是个泛泛而谈的理论,具体体现在常庚身上,会是个怎样的效果,其实我也并无十足的把握。比如身边正做美梦的这位爷,就不是个会单纯因美貌而动心的人。否则,以固安郡主的家世姿容都堪称一等,当初主动寻上门来缔结秦晋之好,他不早就该心花怒放了?又哪至于抑郁成疾?

不过,看来常庚倒是对辰娘颇为惊艳。还好没枉费我一番心机。

正琢磨着,二表哥忽然带着几分初初醒转时的慵懒,幽幽问道:“早就醒啦?”

“哦。二表哥怎么知道的?”我有些诧异。明明我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啊。

“也不知是你傻还是我傻!”二表哥嫌弃地暼我一眼,“睡着睫毛还不停地颤?”

“哦。”我的心思一下还没转回来。

“想什么呢?”二表哥从床上爬起来,手肘撑着床,双手支腮歪着头看着我,漆黑的眼珠子转了几转。

我把刚才想的和他一说,他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道:“要不说你是只小狐狸呢。”

几缕长发从他鬓边垂下,有一缕刚好垂在我有些敞开的领口。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就像故意挠痒痒似的,那一缕乌发在我胸口肌肤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蹭过。

我感觉有些痒,不知为何,却宁愿忍着,也不愿动一下。

我红着脸,嘿嘿笑了几声,说笑道:“为妻这便叫活学活用《三十六计》。”

二表哥眯着的一双丹凤眼中似有阵阵波光涌动,清澈,闪亮。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

“还三十六计呢?说来听听呗。小狐狸。”他垂着眸子,嘴角含笑。缠绕,松开,几根指头不停地把玩着我披散在枕上的长发。低低的嗓音充满了青年男子的磁性与令人心悸的魅惑。

我不敢再瞧他,垂眸道:“呐,先说常庚与辰娘姐姐啊。这第一步,便叫美人计。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回首,那人便在灯火阑珊处。第二步便叫欲擒故纵。欲迎还拒。”

“母亲哪里呢?”他头又低下一些,一说话,便带着一股说不清是什么气味的好闻的暖流,轻轻扑在我脸颊上脖颈间。

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脖颈处。

“抛砖引玉。”

话一出口,我们不由得都笑了。这个答案,他与我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的。

“那么,咏梅那个傻丫头呢?”他又轻声问道。

“二表哥你说呢?”我忽然特别想知道,这一次我们能不能心有灵犀想到一处。

“你先说。”他含笑看着我,语气有些像个调皮的孩子。

“以静制动。静观其变。”说完,我热切地瞧着他,“二表哥呢?”

他的回答是一句“小狐狸”外加一个,缠绵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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