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添就在众人低低的议论声中开了口,“听闻二皇子精通音律,还曾亲自将《广陵散》的曲子改了节奏,比之原曲,更为奇妙动听,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听到?”
扬帝嘴角浮现一丝轻松满足的笑意,兴致盎然道:“朕也有所耳闻,很想听一听到底有何奇妙?”
话说到这个份上,赫连风万万是没有推脱之理的。
他站起身来郑重道,“不过是小动了几处旋律,能得陛下倾听,荣幸之至,只是此曲还需要有极其通晓古琴之人来配合,方得最佳效果。”
“这有何难?”急急开口说话的人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叶后的亲儿子,泽亲王,“要说这朝中擅长音律之人,除了我姐姐沉双公主,谁又能与之媲美?”
本想毛遂自荐的在场世家子弟们闻言,将起了一半的身体统统坐回了原处。
泽亲王的话虽然意外,但是不无道理,沉双公主的琴技确实出色非凡。
扬帝不轻不淡的睨了眼泽亲王,赫连风已抬首,目光凝在了沉双面上,“公主琴技无双,早有耳闻,公主可愿随我一起助各位的雅兴?”
沉双虽没有心理准备,但眼下的局面她似乎别无选择,“二皇子盛请,沉双自然奉陪。”
殿内起了小小的轰动,才子佳人的才艺碰撞,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场面。
整首曲子,以沉双的古琴为主调,赫连风伴之以清亮的笛音相调和,果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令殿内的众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一曲毕,整个殿内都是层出不穷的惊叹声,扬帝也跟着和颜悦色起来。
“果然妙!”
就在苏临笙以为今天的宴会要平静的过去时,殿门口突然一道雄厚带着颤音的声调破坏了殿内轻松的气氛。
“皇上,请为老臣做主。”
国舅叶掌余神色匆匆的冲入殿内,置众人讶异的视线于脑后,近身扬帝跟前掀袍跪下,合拢在额前的双手隐隐抖动着。
扬帝其实自宴会开始就发现国舅没有入席,悄悄问过皇后,知道国舅府中出了点紧要的事情,临时缺席的,便也没过问太多。
只是一向老持慎重的国舅,此刻全然不顾及场合的直接闯入,让扬帝逐渐意识到大事不妙。
“国舅,有什么事情待明日再议吧。”扬帝神色肃然的提醒。
国舅直接将上半身扣在了地上,声音微颤,“老臣等不了明天了。”
苏临笙心中咯噔一声。
她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紧迫,看来今日不会那么平静的过去了。
扬帝见国舅态度和言辞激烈,语气凝重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国舅爷叶掌余猛然抬头,将凛冽的视线定格在赫连风的身上。
一字一句道:“大池国欺人太甚,老臣的孙女叶黛被神秘女子的药蛊之术所伤,昏迷不醒,性命堪忧。”
因为萧怀一的引蛇出洞计划,渐渐被沉寂下去的药蛊之事猛然在这刻被提起。
犹如一道已经停了片刻的春雷,在猝不及防间又轰然炸响,令人闪躲不及。
也炸开了殿内所有人的思绪。
虽然在座的世家子弟自出生就被养在优渥的环境中,并不是很明白药蛊之术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潜在危害。
但近日城中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他们也有耳闻,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惶然。
“黛儿?”苏临笙忽而情绪不安,萧怀一在案几下紧紧握住她搁在蒲团上冰凉而突然僵住的手,“别担心,国舅能来,说明叶黛暂时应该无事。”
毕竟国舅府中也有排得上用场的能人医师。
萧怀一明白,眼下即将有一场扑面而来的风暴,等着他和她去化解。
赫连风虽然面上平静如水,但心中不免波动。
他想过今日会有朝臣提及鬼炎少年甚至药蛊之术的可能性,所以在与扬帝对弈时,他并没有主动提及。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此事居然是以他全然不知的一件事作为导火线被提及。
他心头一动,此刻师傅月华在哪里?
扬帝也是在这个时候想起,今日当值的原本是叶之恒大统领,而眼下守在岗位上的却是另一位副统领,他此刻被王绪公公请进殿内。
“回皇上,叶大统领傍晚时分,确实接到了府中的消息,叶黛小姐失踪,匆匆赶回去的,只是没想到……”
他犹豫了会,看到扬帝的神色,心知肚明,没有接着往下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扬帝深知国舅此言所引发的后事可大可小,抬眼看了眼六王爷白羽和王绪。
世家子弟被安排尽数离去,殿内只余重要的人。
国舅叶掌余五十有余,但身形高大威猛,体态健硕,不知是不是突如其来的打击,此刻在泽亲王的搀扶下,竟有些颤颤巍巍。
沉双公主近身安慰,“舅舅,黛儿性情善良,一定不会有事的。”
国舅并不理会,挣脱掉泽亲王的搀扶,矛头直指赫连风,疾言厉色,“二皇子好大的耐性,好自信的手段,表面上温和行事,以为靠几万两的难民物资就可以对难民暗行攻心之计,蒙蔽陛下的双眼,来掩盖你背地里纵容大池国士兵和你师傅月华在城内大行药蛊之术害人的事实吗?”
扬帝神色不悦,国舅怒气冲冲,不单单是想讨一个公道,而是要将本来稍显平息下来的事件激发到更不可控制的程度。
但国舅的话也提醒了他,赫连风确实不可小觑。
尽管他先前在两国和平的局面中起到了不容置疑的作用。
但这世上的事,时移世易,大池国境内也有皇权的斗争,加上眼下神秘人又在城中起事,扬帝一时拿不准赫连风的行动。
“国舅稍安勿躁。”扬帝沉声打断国舅,目光犀利的看向赫连风,“二皇子可有话说?”
鬼炎少年之事始终要解决,赫连风迟迟未开口,难道是在等这一刻吗?
还是说早有所预料?
那么他就要好好听听,赫连风究竟是想撇清此事?还是真的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