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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齐拯案还是到了关键的一天。
一早,萧怀一醒来便看到了父亲在院中摆弄着草药,身影忙碌而不安。
苏临笙能感受到萧长留的心情。
他表面上心平气和,冷静异常,实际却愁绪难安。
尽管萧怀一写了书信说明一切让他放心,可关在牢中的毕竟是齐拯。
是他曾经军中手足兄弟的儿子。
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苏临笙把萧长留手中的草药接过去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推着他坐下,“师傅,怀一师兄一早做的青菜瘦肉粥,您尝尝。”
萧长留知她好意,心不在焉地提着勺子。
萧怀一在他面前的石桌落座,口气坚定,“爹,您放心,我跟你保证,齐拯不会有事的。”
“对啊,师傅,”苏临笙虽然心里没底,但也随之附和,“师兄很厉害的,他说没事,一定没事的。”
萧长留沉沉的心,因为在听得她言语间对萧怀一的笃定和信任而松了一丝。
“我没事,你们去忙你们的。”他知道儿子的能力和决心,此刻决不能因为他而耽误了时间。
萧怀一神色淡定,不疾不徐,“证明齐拯清白的人我已经让卫飞去请了。”
苏临笙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崇拜,他什么时候找到证人了?
正想着,卫飞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神情复杂,“栖寻客栈里根本没有月渲姑娘的影子。”
苏临笙皱眉,月渲这个名字好熟悉,“她是谁?难道是人证?”
“没错,”卫飞用袖子擦了汗,视线从萧怀一掠到了苏临笙这边,透着些古怪,“但刑部去了个新的证人,证明中秋夜杀害叶之烈的人是李鉴仁易容的。”
萧长留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霍然起身,言语激动,“新的证人?是何人?”
卫飞的目光还落在苏临笙那里,在她都觉得莫名其妙时,他缓了口气道,“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令尊苏神医。”
萧怀一闻言,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萧长留在听到苏神医这个名字时,顿时眼睛酸痛,心中五味杂陈。
古神医竟然在都城。
而苏临笙还沉浸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中,半晌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我爹怎么会……真的是我爹?”
卫飞颔首,只是表情不太妙,“但国舅也在现场,咄咄逼人,根本听不进去苏神医的话。”
国舅那个人性情不定,仗着家世地位,常常目中无人。
苏临笙见识过,很是着急父亲的处境,“我要去刑部见我爹。”
萧长留紧张出声,“你不能去。”
苏临笙不明所以,没等她问个缘由,萧怀一已经拉住了她手腕。
他神色沉着,眉眼中流露出与生俱来的自信和从容,“你在府中陪我爹,刑部那边我去处理。”
她被两人的反应弄得错愕不及,以为萧怀一在担心师傅,便忍着急切的心情,答应了他。
可她心中总觉得师傅和萧怀一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只是现在情况紧急,萧怀一根本不等她细想,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闪出了将军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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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齐拯原本耐心等着萧怀一寻到新的线索,却没想到,能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证人,居然是个从未谋面的老医者。
苏神医身着青灰色衣衫,两鬓间虽染有白霜,但精神抖擞,目光如炬。
他原本是从齐云山返回青州的途中,路过东临城,却不想亲眼目睹中秋之夜血腥一幕。
就在他不可置信杀人凶手居然是常常出现在青州城告示栏中的盗贼齐拯时,那人得意在角落撕掉人皮面具时,他更是心惊肉跳。
那人偏偏是李鉴仁,大池国跋扈的小王爷。
他还有女儿要照顾,不想插手别人的事情,尤其还牵扯到了边关盗匪。
他毫不犹豫踏上了回家的行程,只是行了一半,那颗心终究惴惴不安,无法视而不见,又半路折返了。
还好赶上了刑部最后一次审核。
可他没想到,居然会在刑部撞到了当朝国舅叶掌余。
他清晰记得,十七年前,便是那人将雪妃娘娘逼入绝境逃到了苏苑。
他重伤了雪妃娘娘,将出生不过两天的孩子击落寒潭深处,最后雪妃娘娘为了救笙儿,以命救命。
不但如此,叶掌余为绝后患,还烧毁了整个苏苑。
俊逸脱尘的洛先生因此毁容,他的妻儿化成烟尘,他也面容尽毁。
想到种种过往,他难掩情绪失控。
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如今他的小儿子却遭了报应。
他不知道李鉴仁为什么加害污蔑齐拯?
但他大约能猜出,或许有人在借齐拯的手对付国舅。
而他心中也认定,像国舅这样泯灭人性的人,一心想要齐拯死,那么他更不能让他如愿了。
他不惧国舅威严,将中秋那夜无意看到的一幕尽数说给了刑部大人听。
崔尧面露愠色,率先反驳,“胡说八道,凭白诬陷他国小王爷,你可知罪?”
赵响心情倒是豁然轻松。
有了新的人证,国舅即便心有不满,也得接受事实。
他悠悠淡然瞥了崔尧一眼,提醒,“崔侍郎,本官没记错的话,李鉴仁已经被大池国卸了王爷的身份。”
崔尧面色涨红,无言以对。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证,着实让他措手不及。
若是赵响采用了他的证言,那么李鉴仁便危险了。
他缓缓将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了国舅那里。
而叶掌余一心想给儿子报仇,又对齐拯有怨恨,自然不信这忽然冒出来的老大夫。
“你说是大池国小王爷李鉴仁杀的我儿子?我儿与他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毫无交集,叶掌余寻思不到杀人动机,“不可能。”
他一口咬定是齐拯,眼神狠戾,笑里藏刀,“齐拯,萧怀一为了救你,什么证人都随时找来用吗?”
简而言之,他不相信这个临时出现的证人。
苏神医早知这人心狠手辣,却不想他如此蛮不讲理,意味深长的讪笑,“人在做,天在看。”
崔尧忍不住咆哮,“放肆!敢对国舅不敬。”
苏神医不理他,这个人印堂呈阴灰之色,一看就满肚子坏心思。
不等叶掌余反应过来发作,苏神医目光炯炯看向了堂上唯一的希望,“赵大人,当晚的情况我已经说明了,相信大人会依照东临的法度来严查处理。”
赵响对苏神医投去敬佩的神色,正要回话,有人代替他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