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为忽地又想起什么一般,却是道:“只是我公然求娶良白,俏妹妹知晓了,会不会恼我,不肯理我了?”
“她现在也没有理你呀。”这话却是良为怀中的云巧儿说的。
云巧儿此刻极为不满地噘着嘴撒娇道:“为少爷,你怎么这样呢,在巧儿这里,心里却挂着旁的女子,巧儿要生气了。”
“我的乖巧儿,旁人哪里比得你?你是我的小心肝儿,我只守着你可好?”良为立时便亲在了云巧儿面庞上,极尽宠爱,更是上下其手,将那云巧儿撩拨得了不得。
故而,今日便有了宴席上良为公然向良德求娶良白的一幕。
良素心念电转之间,便要怂恿良奉亦去求娶良白,两人相争,必有一人不得,先将水搅浑了再说。
只良素还来不及开口,却听见立在良奉身侧的贺明轻声对良奉道:“奉少爷,此事恐怕你也要出手了。”
良奉原本见良为忽地求娶良白早已火冒三丈,急得大叫一声:“不行。”然,被良为质疑一番后,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忽地听见小明的话,蓦然惊醒。
又听小明道:“心爱的女子就在跟前,为少爷都敢求娶,公子又怕过谁?”良奉听得这话,立时脑子一热,哪里还顾得旁的,忙上前一步也端了酒杯到良德跟前道:“二叔,我对白妹妹的心,白妹妹早便知晓了,我良奉今生,除了白妹妹谁也不要,还请二叔成全了我。”
良奉说罢,狠狠瞪了良为一眼,不是传闻良为钟意的是良俏吗?今儿怎么忽地向良白提亲?莫非他存心要坏他的好事?存心要他难堪?
良为见良奉果然急得跳脚,正合他心意,心中暗喜,面上却现出些恼意来,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我求娶白妹妹,你却来横插一杠子?”说这话时,良为偷偷瞄了一眼上席的爹爹良贤。
良贤此刻眉头紧蹙,面上显是极为不高兴,良为求娶良白他本是高兴的,但此刻良奉又出来,情形便不同了,自己两个儿子素日暗地里斗也就罢了,今儿却闹到了台面上,且是因同时求娶良德的女儿,叫他面子上如何挂的住?
良奉听了良为的话,立时大声道:“你分明是故意与我作对,你明知道我喜欢白妹妹不是一天两天了,却在这个时候来求娶白妹妹,还说我横插一杠子?你是何居心?良为,你旁的与我争也就罢了,白妹妹我是绝不会让与你的!”
良为听了这话,忽然面上露出笑容来,又扫了一眼良贤,才道:“哥哥这话说得,我就不懂了,今儿分明是我先求娶良白妹妹的,反倒是哥哥突然出来打断,怎么倒成了我与哥哥相争?”
良白,他是不要的,但理必定要占尽,尤其是在良贤面前,否则日后怎求娶良俏?
良为此刻却不敢看良俏,实则,他若是看了,恐怕会更伤心,因为良俏此刻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竟与哥哥良谦悄悄说起小话儿来。
良奉却是怒目一瞪,冲着良为道:“你少说赢面儿上的话,我不过是今日被你占了先机,但我的心意白妹妹最是知道,你就是不要脸,什么都要与我抢!”
“够了,奉儿,你怎能这样说你弟弟!”却是良贤极为不满地训斥道,一时亦自座上立起来,双目瞪着良奉。
良奉原本心爱之人被人抢了心中就生着怨气,如今又被自己爹爹这般训斥,心中如何不气恼,微微胖的面上更生出怒意,气道:“爹爹,我说的都是实情!他不将我当做哥哥,我又如何将他当做弟弟?”
“奉儿!你!你……今日失态了!”良贤听到良奉火上浇油的这句话,更是气得手都微微颤了起来,为了一个女人,良奉竟这样说自己弟弟,让他这个大长老的脸往哪儿搁?
“爹爹,你太偏心了!”良奉今日大约是气糊涂了,又出声道。
事涉良白,叫他如何冷静?
“奉儿!你退下!”良贤此刻面上已然铁青。
“我不!”良奉此刻如何肯退下,若是退下,说不得良为再议亲成功,良白就是别人的了。
“良奉!素日是我太娇惯你了!你……”良贤断没有料到今日良奉竟如此忤逆他,手中已然握拳,怕是下一刻便要出手教训良奉了。
良为却在此刻开口了,道:“爹爹息怒,哥哥如此,恐怕便是对白妹妹动了心的缘故,到底我与哥哥是至亲血亲,做弟弟的怎能与哥哥争抢。”说到此处,良为看了一眼良贤。
良贤听得良为这般说,面上好歹缓和了一些,微微点头道:“还是为儿顾及手足之情。”
良奉此时却是气得恨不得上前去给良为两耳光,分明就是他抢了他的女人,如今竟还跳出来装好人,让爹爹说他顾念手足之情,实则最不顾年手足之情心思歹毒的分明便是他!
良为见得了良贤的夸奖,心知目标已达,又假惺惺对良奉道:“既然哥哥也对白妹妹有心,不若,就听凭白妹妹喜欢罢,若是白妹妹喜欢哥哥,我便是再难过也必死了这份心,再不与哥哥争抢。”
“你少装好人,分明就是你心思歹毒!”良奉气道。
“哥哥,你我才是至亲手足,你我当同心,我便是因你我至亲手足,才忍了心痛说这话的,哥哥,你竟这般说我,真是……真是……”良为说着这话,面上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又看了看良贤。
良贤却是对良为道:“为儿,你哥哥今儿是疯了,为父知你一片心,你是个好孩子。”良贤此时看良为的目光又柔和了许多。
良奉却懒得搭理良为,只转头对良白道:“白妹妹,从始至终,我心中唯有你一人,若是你愿嫁与我,我良奉此生必定待你若至宝。”
良奉说这话时,目中款款深情,只望着良白,殷殷盼她点头同意。
良白却只低着头,一副柔弱却不知所措的模样,手中只用力绞着一张帕子。
若不是亲眼见过良白狠辣的一面,良素此刻怕要以为面前的良白真是一名柔弱又害羞的女子了。
良奉见良白不答,心中却是着急,正要说什么,身后却忽地有人低声在他耳旁道:“白小姐也喜欢鹞鹞。”
良奉一愣,却是小明不知几时悄悄到了他身后,悄声对他说了这话。
“白妹妹喜欢鹞鹞?你怎知晓的?”良奉亦低声问道。
“我放鹰之时,遇见过她,她极为喜欢鹞鹰。”小明依旧低声淡淡地道。
一旁的良素却听了个真切。
良白哪里是喜欢鹞鹰,她喜欢的分明是养鹞鹰的小明,若是良奉为了讨好良白,真将鹞鹰送给良白,也必要将豢养鹞鹰的小明一并送与良白。
然,小明分明不喜良白,此刻竟又自己提出来,良素一时摸不透小明的想法。
但,良素知晓,若是良奉真将鹞鹰送给良白,也就是将小明送给良白,良白今日恐怕就答应了。
这么说,难道小明是用自己做筹码助良奉成功求娶良白?
良素一时锁了眉,看向小明。
小明却是依旧神情淡然,似一切他都不在意一般。
良奉听了小明的话,却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对良白道:“白妹妹,你若肯应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若是你喜欢鹞鹰,我也可以送给你。”
良白蓦然听见良奉说此话,却是猛地抬头看向他。
良奉见良白竟有这么大的反应,怕是果真很喜欢鹞鹰,心中大喜,道:“白妹妹,我说到做到。”
良白这般大反应哪里是因为喜欢鹞鹰,她是听了良奉突然提及鹞鹰,以为良奉知晓她对小明的心思呢。
良白只定定看了良奉一阵,觉着他不像是知晓了的模样,才又低了头,依旧不说话,心里却将良为并良奉二人骂了几百遍。
良为分明中意的是良俏,此刻却拿她做筏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良奉这只猪头,也跳出来,她哪里看得上良奉,只是这两人今日这一闹,她只觉着脸都丢尽了。
良奉见良白反应极大,只却不说话,心下一想,便觉着良白必是女子害羞的缘故,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得良德哈哈一笑道:“今儿这事委实突然,我也不知道为儿和奉儿竟对白儿这般有心,倒是惊了我一跳,但此事事关重大,白儿又是女子,便是心中有想法也不好在此刻宣之于口。”
说罢,良德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今儿是设宴招待水先生,此事不如改日再议?”这话却是看向良贤说的。
良贤自然也恨不得此事早些平息才好,他当然也知道良德这条老狐狸又怎会轻易做决定呢,自己两个儿子求娶他女儿,正是最好的筹码,他岂会草率点头?
想到此处,良贤亦点点头,举杯道:“二弟说得甚是,今日原是招待水先生的,为儿,奉儿,我们今日只招待客人,旁的以后再说。”说罢,有侧身对银生越道:“水先生见笑了,来,我敬水先生一杯。”
银生越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笑,亦端了酒杯,与良贤同饮。目光却微微梭了良为一眼。
良为今儿目的已达,且效果良好,险些便挑拨得良奉与良贤吵起来,他早就满意得很了,此刻亦朝银生越举了酒杯道:“今儿却是我鲁莽了,我也敬水先生一杯。”说罢朝银生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银生越亦朝他举杯,嘴角却划过一丝冷笑。
当日这一场宴席便在每个人的各怀心思中草草结束了。
但良素还是在入夜之后去寻了银生越。
这一回良素还未潜进银生越的院子,便又见到他一人翩然立在院墙上,雪衣翩跹而舞,在一弯月色下竟是美得动人。
良素还未出声,便见银生越转过头来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良素惊问道。
“我不过是在园子中喝个酒,就看见你了。”银生越笑道。
哪有人喝酒站在墙头喝的?
银生越携了良素入了院子。
良素也不多说,想了一想,取了仅仅余下的一支凤翅幻彩花钗出来。
银生越忽地道:“咦?莫非你今夜突然有了兴致却是要装扮了陪我赏月?”说罢一双星河般的眸子便望着良素,伸手轻轻抬了良素的下巴,又道:“花钗拿来,我替你簪上。”
赏你个大头鬼啊!月牙儿比牙签还细,哪有月可以赏?
良素懒得搭理银生越,只轻轻拍开他的手,道:“不必了。”
银生越听了,又一笑,道:“来向我道歉的?”
“你怎么知晓?”良素一愣。
“良白发髻上那支凤翅幻彩花钗,我若认不出来,岂不是瞎子?”银生越又笑道。
良素却是不好意思道:“事情紧急,却是没来得及与你说一声,本来,你赠我的东西,我不该随意给人。”
银生越却忽地一拉她的手道:“傻瓜,用不着与我道歉,我给你的东西,只要你高兴,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良素听了这话,立时大喇喇笑了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与我计较。”
“那是自然,我哪有你那么小气。”银生越却是拉着良素的手不放。
“我哪儿能和你比啊,左使大人,你财大气粗啊。”良素一面说着,一面粗暴地甩开了银生越的手,跳到一边,又问道:“对了,左使大人,今儿良为突然求娶良白,是你的主意吧?”
银生越见良素一身小厮装扮,却像只小耗子一般,躲了老远,却是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尖,漫不经心答道:“嗯,是。”
“左使大人,高啊!这么一来,你不就能抱得美人归了?良俏妹妹资质模样委实都不错,要好好待她哦,莫要再风流了。”良素切切笑着对银生越道。
银生越听了这话,却是眉尖蹙得更紧了,忽地便跃到良素跟前伸手抬了她的下巴道:“既然我如此风流成性,不如今晚就让你从了我?”
良素一惊,下意识往后一退,却不知踩中了这园子里哪一块花石,一下子摔了下去,银生越却是伸手一把拉住了良素将她揽进了怀中。
良素便一眼看进了银生越眼底,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此刻轻柔得能盈出水来。
银生越却是伏下身子,唇几乎便要触碰到良素的唇,良素惊慌之下,下意识便想扎挣,然,银生越却是轻轻一错,唇却在她耳旁,轻声道:“良素,我果然风流成性的话,如今的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说罢,银生越却蓦然松了手,轻轻将良素推出了怀中。
良素一愣,再看银生越,他却不知几时已然好整以暇坐在了院子的石凳子上,品茗赏月,却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了,好似这院子中再没有她这号人一般。
银生越……生气了。
细细想想,好像银生越从未与她生过气,然,今儿良素却分明觉出来,银生越他生气了!
良素跳到银生越跟前,坐在他身侧,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又看看银生越。
银生越依旧没有搭理她。
“喂,银生越,你不是吧?竟然生气了?”良素认认真真看着银生越道。
银生越却是依旧品茗赏月,依旧不理会良素。
“银生越,刚才白夸你了,你这个小气鬼!”良素又道。
银生越依旧不搭理她。
良素眼珠子转了转,却是取了杯子,慢慢斟了一杯茶,又双手托着到了银生越跟前,老老实实朝他鞠了个躬,道:“银左使大人,小的口没遮拦,惹银左使大人生气了,小的斟茶道歉,还请左使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罢又将茶杯恭恭敬敬往前递去。
银生越却没有接茶杯,只将良素拉进了怀中。
良素一惊,却已然被银生越抱了个满怀,又听见他吐气如兰地在她耳畔道:“知道错就好,你说,如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