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绕着迷宫一样的城市街道穿行了好半天,最后才将两人送到季岩家的朝晖公寓。
季岩当然礼尽地主之谊,一直赶在最前头为柯念领路。
通过门禁,领着她进入电梯,又按了33楼。
毕竟这一趟也花了四五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刚乘电梯来到33层他家门口,按着密码锁进门的第一时间,
季岩走在前头俯身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了双女士的拖鞋,放到柯念面前,“进来吧,先穿上。这就是我家,以后也是你家。”
柯念一路上只顾看着风景,包括来到他们家小区,直到进入这套公寓的每一个细节,
她都详细的探究着,以至于,季岩的交代,她都没有心思去应答。
不过季岩也很清楚,好奇心是人类的独有特性,更何况,她还是个学生,童心未泯。
因而,他低头笑着她像从外星来到地球的人类那般,生涩而敬畏。
“往里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季岩先换好了鞋子便推着行李箱往里走。
走向客厅,眼帘下是一超大玻璃的整片落地窗,视野宽阔,映着外头的高楼大厦,天空白云。
他又说,“我家不太大,就两室两厅,还有个杂物间,毕竟这里寸土寸金,不像你们老家,地大人稀,天地广阔。”
在柯念来之前他事先是简单整理布置过家居的,因而,腾出了主卧外的另一间卧房,并悉心的换了个适合女孩儿的粉漫壁纸,以及新的床单。
季岩走在前头,推门进卧房,同时把行李箱搁在门口边上,
口中继续解释着,“不过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生活方式,节奏快,效率高,大家努力奋斗不过是想看看更远的风景罢了,你长大了会懂的。不过好在你还有四年时间在学校里度过,就先以学业为主……”
季岩像极了个大家长,为初出茅庐的学生解析社会原理,变得絮絮叨叨。
就在他像个讲师一般,开讲了好几段后,突然发现身边没有回应。
他一回头,身边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杵在房内自言自语。
人呢?她竟是没跟上。
不过既然都进家了,她还能丢哪呀?
季岩把行李放好后,就出门返回到外头客厅来寻柯念。
当他刚走到客厅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惊住了。
只见前方光亮的地板上坐着她小巧的身子,原来,柯念竟跪坐在那块落地玻璃面前,双手触着玻璃,低头探测着远处的城市风貌。
看到这一幕,他真的怀疑她是个外星小孩儿,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城市痴醉忘我。
不然,她一路上的沉默寡言,目光朝着城市各处,包括现在,对着大玻璃如此迷恋,像是拾得大宝贝的神情,还能说明什么?
相信在她的心目中,已经看到了这个天下之大,不只有岸东村,她家香蕉园的那一方田地。
她应该感慨和庆幸,不做锄田的村妇,或是嫁做人妇的生子工具,而是选择了可以努力高飞的自由天空。
此刻,季岩放轻了脚步,闭紧了口中的絮叨,不忍惊扰她的兴致。
他从身后慢慢朝她走来,就在她的身边,他轻轻俯身蹲下去,顺着她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朝窗口外眺望。
只见夕阳余晖下,暖黄的阳光覆盖着大半个城市,就像位老人慈爱的抚摸着小孩的脸,柔和又温暖。
不管是广厦万家,植被湖水,还是街道车影,都被这座大城市包容,滋养着。
一切看上去柔和而美好。
瞬间,季岩也觉得眼前的风景好美呀,住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难怪让柯念流连忘返。
低头俯视着右前方有湖泊镶嵌的大片绿植公园,季岩轻轻开口,“那边就是朝阳公园,你看旁边那个摩天轮,那是京市最大的摩天轮,有时间,我一定带你去……”
尽管季岩在柯念耳边只是云淡风轻的态度,而这一句却触到了她的心弦。
柯念抬起头,因为她跪坐着,而他半蹲着,显然,她是用仰望的目光与他对视。
她眼中微泛的荧光像泪,更像是渴望,“我的今天,是你的再造之恩,目前我的能力,只能先说‘谢谢’。”
季岩可害怕她这种感激的目光,恨不得以身相许的那种冲动,他心里别扭得很。
也许现在的情况随便答应她个什么都会成为她的负担,事实上对他而言,不过是朋友间的一句闲扯的简单。
他痞帅的一笑,赶忙改口,“唉,又说什么傻话呢?我不过随便说一句。你看啊,现在都傍晚了,不知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得吃晚饭了,要不,我带你出去吃?还是,叫外卖?你想怎么着?”
柯念一听立马从地上跳起来,连连摆着双手,说,“哦,不不,我既然来了,就应该帮你做些家务,不能让你破费太多了。我先去打扫卫生,然后做晚饭,你,你去先休息,一会儿我叫你。”
“哎,哎,喂——”
她秒变成了田螺姑娘,提起轻快的脚步就跑开了,季岩伸手想拦都拦不住。
如果她真是童话故事里勤劳的田螺姑娘就算了,可季岩很清楚,她只是因为内心中的亏欠不安,想要用劳动来偿还罢了。
说好听点是懂事儿,说得不好听点,她内心的卑微、不自信,以及无以为报的负担,都让季岩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他支助她并不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真的只是不希望像她这么有才气的女生被残忍的扼杀在粗暴的世俗糟粕当中。
人与人有界限,背景阅历各不同,所导致的价值和信仰差异。
他需要时间来走进她的心,而她也更加需要时间来相信一切,看得更远。
为了不让她感到愧疚,季岩干脆死气白赖的受之无愧,暂时当起他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回。
“那好吧,我有时也是身娇肉贵的,我可得去躺一会儿了,你就自个收拾一下啊。”
“去吧,去吧?不用招呼我,我自己收拾一下,一会儿做饭。”
柯念从房内探出头来,摇手催着季岩回房去。
好吧,好吧,季岩心里想着,一时能扭过来的就不叫思想。
只要她高兴,怎么着都行。
他也就撑着疲态,懒散的回自个房间去关上门睡觉,让柯念一人在屋里随便怎么忙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