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里,李长风又去了一趟后山。
不过,也不知是他来得早了一些,还是赵安蓉今夜不打算过来了,当他到那时,却并未见到赵安蓉的身影,那瓶小还丹也还在地上。
李长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耐心的等待了一阵。
不多时,便察觉到远处有一道身影如兔起鹘落般的疾掠而来,正是赵安蓉。
见赵安蓉出现,李长风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大概是人老了,在佛光寺中他又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扫地僧,与其他僧人并无太多交集,多年来倒是颇觉无趣。
是以,眼下李长风心中却是莫名有些期待赵安蓉看到岩壁上如来神掌的招式以及那瓶小还丹后的反应了。
大概就是‘老顽童’的一点恶趣味吧……
赵安蓉自然无法察觉到李长风的存在,她来到那岩壁前,倒没有立马留意到岩壁上那一式‘佛光初现’,而是拿出火折子,将放在两侧的那两盏灯笼点亮。
不过,当她收起火折子抬头望向岩壁时,身躯忽然一僵,紧接着倏然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的死死盯着岩壁一侧的那段心决与佛光初现的招式……
“这、这是……”
随后,赵安蓉猛地抬起头,看向四方,稍稍迟疑后,她突然高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还望前辈能现身一见!”
“安蓉身负血海深仇,恳求前辈能收下安蓉为徒,传授安蓉武艺,让安蓉得以为家人一报血仇……”
说完,赵安蓉直接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连磕了几个头。
李长风听到她的话,不禁哑然,“这小丫头,倒是机灵,居然想拜我为师。”
“可惜,我倒是没有收徒的想法,而且这丫头苦大仇深,若真收她为徒,日后怕是少不了红尘缠身。不然以这丫头的悟性、资质,倒确实不失为一佳徒!”
笑笑过后,李长风却并未出声,而是直接离开了。
“老衲只是一扫地僧,收徒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李长风悠悠然的回了禅院。
而原地的赵安蓉见许久都未有人回应,不禁失落的叹息一声,又道:“看来前辈是不愿收小女为徒了。”
“不过,前辈授艺之恩,小女铭记于心。若是将来有机会,小女定会报答前辈的这番恩义!”
说完,赵安蓉这才站了起来,目光重新落在了岩壁上那一式‘佛光初现’的心决与招式上面。
“咦,这是什么?”
这时,她陡然看到了地上的那个瓷瓶,连忙拿起打开了瓶塞。
“这是……佛光寺的小还丹?”
赵安蓉倒出了几粒小还丹仔细看了看,又闻了一下药味,顿时一脸惊喜的叫道。
“难道在此留下这一式掌法心决和招式的前辈是佛光寺的某位高僧?这瓶小还丹,也是他特意给我留下的?”
赵安蓉猜测道。
“太好了,有了这些小还丹,说不定我很快就能突破到六品之境!”赵安蓉激动不已,心中对佛光寺更是感激不已。
早先她尚且年幼时还没想那么多。
可随着年龄渐长,她也醒悟过来,这些年她之所以能轻松出入佛光寺藏经阁,始终都没有被人发现,定然是佛光寺默许她出入藏经阁。
尤其是想到当初藏经阁突然拆掉了封死窗户的木板,连窗户都不反锁上,并且这么多年也一直如此,她如何不知这是佛光寺有意为之?
如今又得到很有可能是佛光寺僧人的帮助,传她一式掌法,还留下一瓶珍贵的小还丹,赵安蓉如何能不感激?
“佛光寺的恩情只能以后再报达了,眼下我还是赶紧先学会这一式掌法吧!”
赵安蓉连忙收起了那瓶小还丹,开始参悟李长风留在岩壁上的那式‘佛光初现’……
……
大月国历,宣和三十七年,秋。
这已是李长风在佛光寺的第六十个年头。
整整一甲子的时间,李长风的外表早已垂垂老矣,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身形也显得消瘦干瘪,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其吹翻。
慧远禅师早已于十二年前便圆寂。
他这一死,代表着佛光寺再无任何一位慧字辈的僧人。甚至于,连大部分‘无’字辈的僧人也都已在这些年相继离世。
依旧尚在的‘无’字辈僧人只剩寥寥之数。
佛光寺早已由‘释’字辈僧人掌权,无渡禅师于十年前就已卸任主持之位,传位于释玄。
而佛光寺三堂首座,也皆由释字辈僧人担任。
不过,老一辈虽圆寂的圆寂,隐退的隐退。
但如今的佛光寺却反而达到了一个鼎盛的时期。不仅主持释玄已是九品大宗师,还有无渡禅师以及上一代般若堂首座无相禅师同样皆为九品大宗师!
虽然无渡禅师与无相禅师早已隐退,但佛光寺有三位九品大宗师坐镇,却是世所共知。这也让佛光寺由大月国第一寺,成为大月国毫无疑问的第一大派!
需知整个大月国武林正道所有门派中,九品大宗师总共也不超过双掌之数,而佛光寺如今却独占其三,可见一斑!
此外,佛光寺中的八品宗师也有五人之多,除了三堂首座皆为八品宗师,还有另外一位同样已隐退的‘无’字辈高僧,与一位释字辈僧人皆为八品。
如此底蕴,也让佛光寺在大月国武林之中声威无俩,如日中天!
清晨,容貌形体老态龙钟的李长风依旧拿着扫帚慢吞吞的在佛光寺门口清扫着那满地的落叶。
如今的他,须眉皆白,满面风霜的痕迹,行动也更加的迟钝缓慢,看上去与凡夫老者无异。
似乎扫几下地,便有些气喘。
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七十古来稀,何况李长风的年龄已然七十有四,这副模样倒也相符。
旭日攀升,晨辉如幕。
仅仅是佛光寺门前这小小一片片地方,李长风就足足用了近两刻钟才终于打扫干净。
正当他准备转身走回寺内之际,迈出的脚步忽然一顿,蓦然抬头望向远处上佛光寺的那蜿蜒陡折的长长山道,神情似有些怔然。
微蹙了下那长长的白眉,口中略带惊讶的低语:“这丫头究竟出了何事,怎会伤得如此之重?”
他没有急着返回寺内,而是站在原地,似休息般的等待着。
足足一刻钟有余,一道倩影终于从下方的山道步履艰难的走了上来,她浑身浴血,面色苍白,犹若金纸一般,气息也显得极其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