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里,余瑶都以为,女儿随了自己,儿子随了顾昀析。
但后有事实证明,恰恰相反。
稍大一点的时候,小莲蓬身上的傲娇气质就已经开始初现端倪,有了顾昀析的影子,但小鲲鹏却没有继承他父亲的性格,相反,他很能静得下心,性子细腻温和,做事也沉稳。
小鲲鹏作为十三重天唯一的男孩子,混在几个姐姐之中,白白净净的,显得有些呆,声音软软奶奶的,不管和谁说话,都仰着一张小脸,笑得很甜。
因为性格好,谁都喜欢逗逗他。
小鲲鹏的长相随了顾昀析,虽然还小,但隐约可以看出相似的眉眼,余瑶看着他,时常就能够想象出顾昀析小时候的模样。
但很显然,相比于软乎乎包子一样谁都能聊得来的儿子,顾昀析更喜欢有性格且长得像余瑶的小莲蓬。
但是小莲蓬不喜欢爹,她喜欢亲近余瑶和弟弟。
余瑶很多次拉着她问过原因,小莲蓬抵挡不住她的甜言温语,闷闷地吐露了心声,她小小的脸皱成一团,难得现出一点点委屈和茫然来:“我才出世的时候,爹三天两头跑到我小池子边上,一边给我喂灵魂石,一边说我丑,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把娘亲给丑哭了。”
面对小莲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余瑶罕见的心虚地挪了挪目光。
小莲蓬到底是小孩子,也爱漂亮,看她一直以来对顾昀析爱答不理的态度就知道,小姑娘对这个美丑的言论介意着呢。
余瑶半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因为眼里带着点星的笑意,整张脸都显得生动而柔和,她声音温和:“小清悠,你父亲呀,他其实很喜欢你和弟弟,但口不对心,你们还未出世的时候,他就看着粹粹和湫湫,说想要一个女孩儿,必定是要什么给什么,捧在手心里当明珠养着。”
小莲蓬瘪了瘪嘴,露出一个委屈的弧度:“但我长得不好看,父亲不喜欢。”
余瑶拉着她嫩生生的小手,道:“怎么会不喜欢?小莲蓬,母亲今日教你,凡事不能听别人说,有些事情,得看别人怎么做。”
余瑶很少这么严肃地跟他们说道理,很多时候,都是带着他们到六界各处走,各样的风景和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评判与感受,两个孩子悟性和天赋都很高,小莲蓬虽然顽劣一些,但也知分寸,小小的人,看问题比寻常大人都通透。
也因此,每次余瑶跟他们说些什么,两个小的都能很认真地听进心里去。
没怎么让人费心。
“你说父亲不喜欢你,那母亲问你,你才出世的时候,在池子里养着,你父亲第二日就去找了你夙湟姨,将神土撒到了你的池子里,即使是你父亲说你丑的时候,手里都拿着灵魂石在喂你,之后你但凡想要什么,父亲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最后是不是都给了你?”
小莲蓬点了点头,眼睛里湿漉漉的。
余瑶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道:“日后多跟你父亲亲近一些,他最喜欢小莲蓬了。”
小莲蓬小小地咧了咧嘴,露出个有点儿害羞的笑容来。
恰巧顾昀析这时候拎着小鲲鹏来找余瑶。
小莲蓬跑过去。
顾昀析挑了挑眉,将儿子放下来,单手就抱起了女儿。
“爹爹。”小莲蓬趴在他肩头,很小声地唤,而且还十分罕见地拿脸去蹭了蹭她,蹭得顾昀析脸色无比的好。
等小莲蓬从他怀里跳到地上时,父女两的关系,已经眼看着近了一步。
“爹爹。”小莲蓬拉了拉顾昀析的衣袖。
顾昀析看向她,从喉咙里疑惑地嗯了一声,带着点点懒散的愉悦意味。
“爹爹是不是最喜欢我?”小莲蓬仰着一张小脸,巴巴地望着,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期待。
顾昀析眉头皱了皱,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和比较,过了一会,皱眉,摇了摇头。
小莲蓬脸上的忐忑笑意,一下子裂开了。
“爹最喜欢的,自然是你娘。”顾昀析懒懒散散地勾了余瑶的手,勉强又哄了小莲蓬一句:“第二喜欢小莲蓬。”
小鲲鹏这回也察觉到不对了。
他噔噔噔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问:“那我呢那我呢,小鱼也要跟姐姐在第二。”
顾昀析对儿子就更狠了,他捏了捏余瑶的指骨,方才懒洋洋地开口:“你就排个第三吧,在你姐姐后头蹲着。”
事实证明,这两孩子对这个第二和第三并不满意。
小莲蓬和小鱼气鼓鼓地拉着手走了。
余瑶哭笑不得地推了推身边的人,道:“好歹哄一哄他们啊,自己的孩子,那么较真做什么?”
顾昀析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捉弄意味:“当初是谁喝醉了可怜兮兮地扒着我的衣袖,非要我说最喜欢她的?”他伸手,抬了抬余瑶的下颚,“余瑶,我发现你这个人,不老实。”
“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余瑶的手指带着点凉意,抚上他手腕上的佛珠手串,一颗一颗地捏着带过去,她慢慢地笑起来,在孩子们面前尚还有些样子,现在小莲蓬和小鱼一走,她跟顾昀析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撒娇一样。
“没忘。”她将脑袋往顾昀析那边一靠,眼睛弯成了两轮小月牙:“我方才才替你说完好话呢。”
“小莲蓬的性格,实在是不像我。”余瑶一边感叹,一边拉着顾昀析往前边走,道:“二十三日尤延成婚,我们明日一早就去邺都,我问过蒲叶了,他们都已经到了好几日了。”
顾昀析挑眉,心里略一算,就笑了:“尤延这定亲到成亲,中间隔了差不多三千年?”
余瑶禁不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南宫世家,南宫苌,实在是毒,尤延这次能修成正果,也不容易。”
“我光是批南宫苌递上来的折子,就得头疼一天。”余瑶接着道:“不过后来,折子递到你手里,他就还能老实安生一段日子。”
说起这个,顾昀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冷嗤了一声,道:“我连着驳了他三回,他还是不长记性,将神宫当他自己的后花园一样,想奏就奏,我实在不想再看到南宫苌三个字,便抽空走了一趟南宫世家。”
余瑶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所以,南宫苌那段时日能消停下来,是因为要养伤?”
顾昀析转了转眼珠子,没说话了。
余瑶也明白了。
“其实我有考虑过将南宫苌从南宫族长的位置上换下来,他在上官月的事情上,太疯狂执着,没有理智,上官家甚至一度想和南宫家开战,被神宫压了下来,我和琴灵亲自去过几回,南宫苌答应得好好的,下次撞上邺都或者尤延的事,又故态复萌。”
有了天族的前车之鉴,十三重天不再像一盘散沙,就连蒲叶这种浪荡子,长年累月不着家的人,都在神宫挂了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处理完手头的事情。
余瑶说起正事来,神情认真,她道:“但撇开这个不说,南宫苌也还算是个可用之才,别的事情也能很快地拎清楚,在南宫家的声望无人能及,我思虑良久,从方方面面考虑,没有动他。”
这事最不好处理的地方,是将尤延也扯了进去。从前十三重天只顾自己,除非六界危难,众生受苦,才会出手管一管,放在那个时候,他们的意见那叫个人意见,现在建立了神宫,统管百族,有些事有些话,做起来说起来,便得再三思考。
一个不好,就又落了个假公济私,联合挤兑的声名。
顾昀析被她拉着,闲庭漫步一样地往前走,听完她的话,掀了掀眼皮,道:“南宫苌的脑子,是不太正常。”
“我上次去他,提起上官月,他居然跟我说起他们相知相爱的往事,中间横生波折,发生了误会,才遭至如此结局收场。”
余瑶又诧异了,感叹了一声:“这六界之中,居然还有人会和你说起感情的事。”
顾昀析嗤笑了一声,补充道:“他拉着我,说了足足一个时辰。”
余瑶已经能够想象那是何等窒息而尴尬的场面。
想都不敢深想。
第二日,余瑶一家四口启程前往邺都。
少主府上,已经到了不少熟人。
落渺一见到小鱼和小莲蓬,眼睛就亮了。
她朝着两个小朋友招手,先抱了抱小莲蓬,又抱了抱小鱼,才走过来,对余瑶道:“湫湫和粹粹在一块,两个小姑娘知道小莲蓬和小鱼要来,从早上起来就没消停过,现在在折腾尤延后院的老管家呢,可怜一棵好好的鬼树,年纪大了,愣是要陪着她们一块耍,我方才去看的时候,都是一头汗了。”
余瑶抬眸,问:“宿宿和浣浣都在里头吗?”
说到这个,落渺脸上的笑压了下去,她覆在余瑶耳边,道:“浣浣来了,在府里呢,蒲叶也来了,但宿宿没来。”
余瑶问:“怎么会?”
虽然蒲叶和秋女还未成亲,但在几人眼中,这都已经是妥妥的预定的大嫂了,余瑶也落渺口口声声嫂子都喊了有上千年了,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跑的?
寻常的小事闹闹,也就罢了,秋女自有分寸,但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来,显然是出了大问题。
余瑶于是十分忧心地松开了顾昀析的手,去找了蒲叶探一探情况。
顾昀析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顿在半空的手掌,眼里现出一种不悦的情绪来。
呵。
什么哥哥弟弟姐妹嫂子的。
能有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