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江明没有走,但依旧保持着背对着鱼缸的姿势，小心地握住周苒的手。
那个身体残缺的女孩儿看着她们紧握的手，不禁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周苒想,这个应该是妹妹,是半夜时分先说出神明和仪式的女孩儿。
周苒：“小妹妹。”
女孩儿缩了一下身子,露出害怕的情绪,但周苒温软的模样毫无攻击性,女孩儿瑟缩了片刻,便慢慢放松下来。
周苒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儿在水里动了动，艰难地挪着身子，半透明的红色液体晃动。她张了张嘴，声音从鱼缸里面传了出来：“我叫贝琳,姐姐叫柏莎，我们被族人关在这里。”
小贝琳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的神情，只是有些害怕。
周苒：“方便告诉我,你们族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贝琳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听族里的长辈说，鱼人族曾经是海域的霸主，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族群，但是最近的海域被海妖侵害,鱼人被无情地残害,鱼人族慢慢地没落下来。族里的长老们担心位置被撼动,也担心海域陷入危险,为此做出了很多努力,但都没有什么用处。”
“后来，有自称神明的大巫师降临,说可以帮助我们，可以为我们举行仪式培养出最强大的鱼人来对抗海妖，但条件是要交出一千颗人类跳动着的心脏再加上族里长老的心脏做祭祀送给它。”
周苒听着，便想到了那些箱子里的心脏，指尖微颤了一下，项江明感受到周苒细小的颤抖，立刻握紧了她的手，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
贝琳继续道：“我和姐姐是族长的女儿，被挑选出来接受仪式，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十分骄傲的，我想为我的族人去战斗，但那天姐姐回来了，她告诉我，仪式会将我们扔进巨大的鱼缸里，然后我们中的一个会死去，被另一个吃掉，然后鱼人族便会拥有震撼海域的力量。”
周苒看向她的双腿，终于将一直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们鱼人族，出生的时候不是鱼人形态吗？”
贝琳闻言，轻轻摇摇头，碎肉在水中打着旋上升，最后漂浮在水面之上，看起来血腥又诡异。
但小姑娘又真的十分柔弱，脆弱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只听她气若游丝道：“不是的，我们出生都是人类形态，要到成年的时候才长出鱼尾，所以我们都住在船上，到成年后才进入海里生活。”
周苒眉头紧蹙：“巫师是什么人？”
贝琳小声道：“嘘——巫师不是人，它是一只大海怪，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它吃掉了长老的头颅和许许多多人类的心脏，姐姐说，真正的神明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它会把我们变成怪物，会毁掉鱼人族。”
周苒：“你们没有反抗吗？”
贝琳叹了一声，哀伤道：“我们当然要反抗，我们逃走了。我们做了一个独木舟，想要去更远的海域躲起来，但刚一下去，海怪就出现了，它把我们赶了回来，姐姐差点死在海面上。”
果然，那个小独木舟是错误答案！
如果他们没有到三楼来，而是盲目认为独木舟是离开这个副本的道具的话，也许现在已经葬身大海了！
周苒眉头没有松开：“就没有别的办法离开吗？”
贝琳默了默，然后用很小的声音回复道：“有的。”
周苒轻轻抿了下嘴唇，用尽量温柔，不会吓到小女孩儿的语气问她：“是什么？”
贝琳：“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
贝琳说话断断续续的，柔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死去，周苒倒是有耐心，只是她现在十分庆幸余光提前出去了，不然按照余光这位暴躁老哥的性格，估计会直接把鱼缸砸了也说不定。
但其实余光也挺细心的。
他知道鱼缸里的女孩子光着身子，便将路则法拖了出去，只让两个女孩儿留在屋子里询问线索。因为这种线索是很宝贵的，他仅仅因为两个npc女孩儿而放弃了线索，这人本质一定不坏，但也可能是他有别的底牌。
周苒轻轻攥着拳头：“因为什么，你的顾虑是什么？”
小贝琳低声哭道：“姐姐她不希望我告诉你们，她想杀死你们，因为我们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没有伸出援手。那时候，你们全都不相信我们的话，我们真的找到了救族人的办法啊！但你们不相信我们的话！”
周苒沉默了。
如果这不是游戏，那么她一定会停下来不再追问，毕竟揭开别人的伤疤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但现在如果不作为，那么大家都会被杀死，谁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周苒：“再说一次吧，我们这次会相信你们的。”
贝琳看着周苒，嘴唇颤抖。她分明是哭了，绿色的瞳仁散焦又聚起，只是在一片血水之中，看不到那里面的眼泪罢了。
贝琳：“你真的相信我？”
周苒点头，十分真诚道：“是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按着你说的做。”
贝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挪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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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鱼宝宝：每日一氪，任务达成！
洋兰花：氪了，留爪
小怪兽：哇，我去看了这个故事，那些旁观的人太过分了吧，他们自己也有儿子女儿，如果他们的儿子女儿被扔进去了，指不定怎么哭呢！
sky：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不都这样吗？姐妹俩好可怜，要是我，我也杀光他们！
小星：你们有人看到后面了吗，姐妹俩说出来的那个方法，那方法确实有点难以接受啊！大家一起死就是重生？这谁能接受！
用户7855855：我看到了，方法是整个鱼人族一起进行仪式，大家一起死就是重生了。
用户251458：难以接受？这方法确实有点难以接受没错，但你看看族人们听见这个方法后是怎么和两个女孩儿说的，他们口口声声地对女孩儿们说‘族人养育了你们，你们要为族人做出牺牲’，转眼轮到自己的时候，一个个都装死装哑巴吗？！
露露：楼上先别吵，族人确实过分！光芒是光和芒是谁啊，是余光吗？他不是在外面吗，怎么还有他的事？
没有超市：我是隔壁直播间过来的，余光在鱼缸上按窃听道具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呗。他好像还挺狗腿的……
卢克：回楼上，十段的玩家不可能没有后手，余光人格没什么问题，楼上不用有偏见
需要努力的人：余光也是为了妹妹，他蛮可怜的。不过我记得，之前看余光的直播间，他好像是……女孩子？]
细细的水声传来，周苒站在鱼缸外微仰着头，她身子向前倾，靠近鱼缸，仔细地听着女孩儿接下来的话。
这个动作表达了很大程度的信任，但对于周苒来说，同样也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毕竟他们玩家不能完全信任npc，虽然有少数npc是善良又可爱的，但大部分npc还是希望玩家全部去死。
可此时此刻，项江明站在一边，周苒的心莫名地安定。
贝琳道：“我们遇上了真的神明。”
周苒点点头，聆听的同时脸上表情平静。可这时候，屋外的余光可一点也不平静，他焦躁地侧着耳朵，时不时扯一扯自己的头发，生怕自己错过了关键的提示。路则法问他怎么了，被余光暴躁地一把掐住脖子堵住了嘴。
路则法有些不高兴，皱眉推了余光胸口一下。
可下一秒，他愣住了，指尖传过一阵柔软的酥麻。他抬起头，看向余光的下巴，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睛。余光朝他眯了下眼睛，警告道：“如果你说出去，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路则法捂住了嘴巴，瞳孔地震。
屋子里，贝琳浮动了两下，似乎是很艰难地才开了口：“那才是真正的神，只要你看见他的样子你就会相信他是真的神明，他告诉我和姐姐，这是神明对鱼人族的考验，如果鱼人族能团结起来，一起面对死亡，就能更加强大，继续作为首领维护海里的秩序。”
周苒：“要怎么做？”
贝琳：“打破鱼缸，让整艘船都灌满水，大家都会觉醒，鱼人族会重新振作。”
团灭？再重生？
周苒这次彻底沉默了。
贝琳说完便闭上了眼，嘴唇轻轻动了动，道：“亲爱的族人，请不要让我和姐姐失望第二次了。”说完便没有了声音，继续沉睡了下去。
周苒轻轻叫了两声，但是贝琳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痕迹，身子在水里浮沉起来。
没有更多的信息了，项江明拉上周苒，两个人绕开鳞片走出了房间。
门外，路则法一脸茫然地站在台阶上，离余光很远。他的目光空洞，表情竟然有种僧人的超脱感。项江明第一次见他这样，便笑着逗他，说你怎么傻夫夫的，还用手挠了一下他的下巴。
这已经算是赤果果的勾引了，但就算是这样，路则法的眼神还是茫然。
余光则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咳了一声：“那女孩儿说什么？”
周苒轻笑：“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解锁剧情的系统消息三个人都能看到，余光这会儿演戏倒是有些多余了。他好像真的有些不在状态，接连犯了很多低级错误，这会儿干脆懒的装了，修长的手指在楼梯的栏杆儿上敲了敲，道：“你倒聪明。”
周苒闻言，看了他一眼。
其实周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偷听，但周苒知道他是走过十段的玩家，虽然作风过的去，但对于这种线索性的东西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于是索性就诈了他一下，没想到真的诈对了。
余光抱胸冷冷道：“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相信她们的话去冒个险，还是直接杀了她们？”